宋祖道:“没错,您是都没答出过半题。论学问,当然是我胜过您;但是论对锁妖塔的了解,就是您胜过我,所以我告诉您书中的道理,您也要知无不言,告诉这塔内的事。”
书中仙道:“这有什么问题?曾子的坐骑和武器是什么?你快说!”
宋祖道:“您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曾子的坐骑是民德龟,武器是慎终槌。”
书中仙道:“民德龟?慎终槌?没这种东西!”
宋祖道:“谁说没有?曾子曰。”慎终槌圆,民德龟后倚。不就是说他手中的慎终槌头十分的圆,而自己靠着民德龟而倚,表现出他闲居时非常悠然的态度吗?
书中仙道:“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这句明明是……”
宋祖道:“你说不是我讲的意思,我讲的那里不对,你倒说说?”
书中仙虽觉得他的用字不对,可是古书原本就缺字误字,相通相假,搞不好真的是宋祖所说的才是原意;再说他也没有文献资料来推翻宋祖的说法。
正因为他读书太多,看过的伪本也太多,弄到后来自己也已经搞不清真本伪本的差别,宋祖的曲解竟会让他哑口无言。而这种乱解,只是宋祖以前懒得读书,和一帮乡村野童胡掰四书,作为玩笑的浑话,此时他急中生智,拿来蒙书中仙,却是正中其弱点。
书中仙道:“尧和舜又骑过什么?”
宋祖叹道:“这还不简单?不是有一句尧舜骑犹病猪吗?”
书中仙喃喃道:“尧舜其犹病诸……尧舜其犹病诸……不对!这句话从雍也篇里出来的,整段是:立而立人,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已。也就是说,这不只是仁心,已经是圣人的境界了!就算是尧舜也不一定办得到……”
宋祖道:“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就已经说明伟大了,后面这句尧舜骑犹病猪是以事实来强调仁心和圣行。尧和舜都是大圣贤、大仁君,他们却不顾尊贵地位,不骑马而骑猪,可见他们平民化的作风和谦虚的心胸。骑猪不足以显示其谦虚,他们还特别挑了犹病之猪来骑,这是宣导节俭的美德。猪是食物,犹病之猪不能吃,只能被杀后抛弃,尧舜亲自示范犹病之猪的用法,好让百姓不杀犹病之猪,学尧舜骑犹病之猪,这样不但节省民力,还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伟哉!尧舜骑犹病猪!”
被宋祖这样说,书中仙果然感到是很有道理的,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以前我解错了,唉!以讹传论,我也落入文字障……”他感慨了一会儿,口气也谦虚了起来,道:“那么孔子之壶是什么壶?马是什么马?”
宋祖道:“孔子之壶是伤人壶,马是不问马。”
书中仙道:“伤人乎,不问马。怎么是这样解释呢?”
宋祖当然不知道怎么解释,却气定神闲的说:“你认为这样不对吗?”
书中仙道:“论语乡党书,这一章是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好像是问题而非名物。”
宋祖道:“这个过程是这样的:马厩烧了起来,孔子赶紧退朝,叫人家快点拿他的伤人壶出来,好让他骑着不问马赶去帮忙救火。你瞧子退朝曰:伤人壶,不问马!是不是口气很急迫,充分显示出那时混乱紧张的样子?论语的修辞真是太优秀啦!”
林爱念早就听得大翻白眼,想不到宋祖如此会掰,简直是匪夷所思。
书中仙却反复念道:“子退朝曰:伤人壶,不问马!子退朝曰:伤人壶不问马……妙哇,果然是急切万分,十万火急,论语的用词精炼如神,竟有这般妙处!”
宋祖笑道:“所以我说读书贵在领悟嘛!”
书中仙喜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听君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又见新境!还有问题想请教你,书经中说……”
真的让他问,自己非被揭穿不可,这点自知之明宋祖还有,他连忙道:“前辈,我没时间与您切磋学问,现在该我请教你了。”
书中仙道:“你要请教我什么?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恐怕我没有法子回答你。”
宋祖道:“我只要问这塔的通路。”
书中仙道:“这算什么问题?你要通到哪里去?”
宋祖道:“嗯……事实上我是要找个人,她叫赵玉儿,她被抓进塔里,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她。我拜托婉儿姑娘带路,她却说您这里就是锁妖塔的尽头,这是怎么回事?”
书中仙道:“唉,婉儿一向是走这条路,到我这里就尽了头了。不过……如果你一路进来到现在,没见到你的朋友的话,那她可能真的是被囚在更底层,通往底层的路,不是这一条。”
宋祖道:“那通往底层的是哪一条路,能不能请您带领?”
书中仙道:“我带路是没问题啦,只不过……唉,那条路我一向不大爱走,因为路上会遇到一些面目可憎的妖,愚蠢之极,全都是妖魔之耻。既然有你这博学君子相伴,我就勉为其难,带你走上这一遭吧!”
宋祖喜道:“多谢前辈!”
书中仙拄杖走在前面,林爱念朝着宋祖扮了个鬼脸,意思是:“凭你,竟蒙到了个博学君子的评语,真是白日见鬼!”
宋祖对她得意地一笑,颇有自得之意。
众人紧随着书中仙走回头的路,到了其中一处岔口,书中仙转向与来时不同的方向,姜婉儿以往只走过这条路一次,因为这条路上有东西挡着,不让她前进,她以后便都不朝这个方向了,不知那东西现在还在不在?
果然在这通路前方,那道青晃晃的影子还在那里凝立。
林爱念见了,暗自一悸,眼前伫立的身影十分瘦长,长发披散,如柴的瘦骨上,披挂着破布似的脏污白衣,乍看简直就是不知那个墓里爬出来的鬼魅。
第18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