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那一片有如静止水面般的蔚蓝苍天,一望无际延伸至视野看不到的尽头之外,淡蓝的颜彩之上,传说是希腊的众神们所居住的世界,一个不落世尘、感受不到痛苦的理想天堂──
“咻──”一朵云撞上我的身体,好冰。
但是这样一个梦想中的乌托邦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踏入的领域,正如城堡需要护城河是一样的道理。既然是那个传说中的神的家,当然也会加装传说中的防卫系统──
“咻──”一双鸟与我擦身而过,但实际上是我超车越过她。
而所谓传说中的防卫系统是什么呢?从字面的意思看起来像是一种很坚硬、打不破的铜墙铁壁;毕竟是保护神的东东,防护绝不能做得太菜,而生物什么的自然是杜绝门外;以上所形容的“防卫系统”,呃…我想,大概就是现在遇到的这个吧──
“咻呜呼呼呼呼呼呼────”超大的风。
空气无情的打在我的脸上,眼睛几乎快睁不开。耳里充斥着的全是来自风的怒吼,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就像正在对我们提出严重警告,要是再往上一厘米它就要发射风刃把人碎尸万段砍回地上去。
明明在地面看似平静的风景,事实上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现在的我就有如面临飞机机壳上挑战上层气流的窘境!要不是有抓紧东西老早就掉下去了…内心这么想的同时,我瞥见右边有一双逐渐被我超车的老鹰,她很惊恐的看着我们。
“呜…为什么会让还是年幼的我遇到这种事…浑蛋!你们一定把我当成交通工具对吧!一定是这样,可恶!我才不是运输工具呢!!”
前方…不,正确来讲是正下方。深绿色地板传来极为低沉、稳重的声音,并且非常不搭嘎的带有极大幼稚成分,就像一个中老年的成人在学小孩的语气。它听起来相当生气的样子,还自动选择了适当的形容词。
如果将镜头拉远──就会发现这个深绿地板大得不像话,还长了一片片放大版的贝壳型鳞片,整齐划一的排列在一起。
镜头再拉远──还是地板,只是从鳞片变成平涂色块。
拉远拉到极限──按照常理可以看到辽阔的天空,现在却变得相当拥挤,本应是地板的墨绿色占据了正中央的画面。那是一双超大型的深绿色巨龙翱翔在空中,她缓缓飞向王宫,每张开翅膀一挥,就会有强力的风压向四周袭去,刚才那双老鹰大概已经遭殃被轰飞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吧?要不是有抓紧巨龙背上突出的龙脊骨,我想我的下场也会和她一样。
滔滔不绝的抱怨声就是从这双巨龙发出来的。
她就像和三姑六婆一样连续念了好几分钟;试着想阻止那诅咒般的言根本办不到,一张口空气就会灌进肺部里去,就算勉强喊出声音也会被风掩盖过去,连自己都听不到,努力到也最后只能放弃了。
诅咒怨言停止,深绿色地板倾斜片刻,她好象想到了什么:“唔嗯…但是身为龙我也必须展开大方的一面,对呀,龙才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呢!我很大方哟!啊啊,如果“小小年纪就这么懂得帮助人!”在龙界传开那该怎么办啊?一定会受到注目的,怎么办?我是个害羞的人耶…你们为什么都不回我啊。”
解决了!?而且还莫名其妙的!
不是不想回你,我真的超想回的啊!尤其是“害羞的人”那个地方我一定要反对啊啊!!而且为什么在强风中我一开口就会呛到,你却可以讲得来去自如呢,难道这也是龙和人的区别吗!?
“到城堡上方了!吶,现在呢?”看来她不是很在意我们到底有没有回她。
感觉到地板停止继续飞行,随着风减弱,所有的感官不再受到限制;我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淡蓝色的旷大天空和漂浮在其中的白云,地平线在很远的地方消失,那片折磨我最久的森林庐山真面目也呈现在我眼前。
从地板边缘往下一看,深不见底的峡谷环环包围在城堡四周,保护着王宫,现在这栋被层层保护的建筑物就位于巨龙的正下方。
“好、好壮观…”看到眼前的景象我不禁脱口而出赞叹道。从峡谷对岸看到的建筑根本就只是它的一小部分,白雪的王宫就像一个巨大的白色要塞,上百栋竖立在一起的高塔不知用了几千年的血汗建造,光从这么远的高度看下去就很有震撼力!
但总觉得和在地面上看到的王宫不太一样,好象少了某样什么东西…唔,想不起来。
“是说我还是第一次飞到这王宫的上空呢,原来它长这样啊…”龙感慨的说。她的语气带有些莫名的悲伤。
“…先安静小心的降落在中庭吧,绝不能被皇后发现…要注意别成为柏勒鸟攻击的对象。”葛蕾琳提醒道,她苍白的脸蛋看上去有些紧张,是因为巫婆就在里面的关系吗?
“啊?什么鸟?没看到啊。”龙以出乎意料柔软的脖子侧头看着待在她背上的我们,一颗超巨大绿色的头露出不解的表情,金色的瞳孔透露出天生原有的杀气,近距离看超有压迫感。
鸟…?对呀!我想起来了,从刚才就完全没半双那个柏什么鸟,原本有应该有一大群盘旋在王宫上空的!
“…咦?没看到?”为了见证龙说的话,白雪急忙来到我左边跟着往下看,接着整个人瞬间错愕,王宫上方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不、不见了?为什么?柏勒鸟是训练有素的战士,绝不会离开岗位的呀。”
“难道被发现了!?”我问道。
“不可能啦!我听你们要潜入这座王宫,我可是很小心的耶!别小看我啊!我可是龙耶!!”龙抗议。
可是其实你现在这状态还满大双的…
“…不会的。”努力镇定下来,葛蕾琳摇头否定:“柏勒鸟看到异物靠近会攻击,并没有攻过来这点可以确定我们还没被她们发现,也许是皇后召她们回去的…这样的话,该、该不会是因为皇后发现了我们才这么做的?…一、一定被发现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带你们来你们也不会陷入危机当中!一开始我也应该坚持变成幽灵潜入的方法…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赎罪────”
“没有那么严重啦!不准跳!!”为什么她讲到后来会变成这样啊!?
“唉,现在咧?要怎么下去?”盘旋在王宫的上空,龙侧头问道,她对刚才在她背部上演的“阻止白雪大作战”没什么兴趣。
众人对这个问题一片茫然。
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好方法。首先打破沉默,我不是很确定的回答:“唔…按照葛蕾琳讲的吧?”
“跳下去?”
“才不是。”怎么可能啊,“是上一个方法,先安静的降落在中庭。”
葛蕾琳举手,水蓝色的瞳眸充满极度忧郁,她担心的说:“但是王宫感觉很奇怪,可能有突袭…”
“突袭…呜,困难重重啊。”头快炸开了,我不是一个擅长想办法的人呀。
“有一个方法。”雷利举手,他的话为大伙带来一丝希望。
“方法?”
正色,斩钉截铁:“直接走下去。”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伴随着想哭的心情,我听到希望熄灭的声音。
──雷利,这里是空中啊啊────!!
从刚才以来就没什么说话的他终于看不下去要发表意见了吗?但是那张平常没表情到跟雕像一样的面容,如今脸色却很难得非常不好,像得知了什么恶耗一样…呃,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发现了一件事。”旭说。
冷静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我内心的不祥感,嗯,一般人既然还能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应该不会糟到哪里去吧,“什么事?”
“龙不见了。”
“咦?这样啊,难怪从刚才就一直觉得视野好宽阔呢──…”停顿片刻,神经线路接通,呃,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我回想上一秒他说了什么。
那个,刚刚那句好象是…“龙不见了”?是这四个字吗?
往脚下一看,天与地连成一整个三百六十度的美丽画面,伴随着风吹拂过脸庞的真实感,是连发展至今高科技的3D电影也呈现不出来的震撼力,正下方正好可以直接看到如要塞般的庄严王宫。
──正下方正好可以“直接”看到如要塞般的庄严王宫────地板呢?
托比用她背后两对小翅膀飞到我们身边,一脸不好意思嘿嘿的说:“那个…我忘了讲,变身只有三分钟。”
众人脸瞬间绿得和龙的颜色一样,不祥的预感成真,我感受到地吸引力正在向我招手。
好,我忘记了,用冷静来判断一般人所面对的事情严重性这招,在旭身上是起不了作用的──原因很简单,不管任何事都会用同一种语调,他本身就不是一般人啊!!
体重受不了诱惑直直的往地面靠近,两方就像在夕阳西下的海边不顾一切奔向对方的情侣,也像相互吸引对方的磁铁,两种比喻加起来,就是在夕阳的海边奔向磁铁的磁铁。
而在它们豁出去想来个你侬我侬的状况下,夹在其中的我唯一做得到的只有放声大叫。
王宫以急快的速度在视野中放大再放大,随着刺耳的风声越来越锐利,没有人能够阻止它想回复到一比一大小的欲望。
正下方就是王宫内的中庭,人生句点居然是在壮烈的撞死在王宫地板上,想到这我就很想哭。睁开眼睛想在最后好好看一次这世界的样貌,把它永远记在脑海里,然而我却意外地看到了蓝色的──水!?
“啪唦!──”
一声巨响,风被水的泡沫声取代,冰凉液体触碰到肌肤的瞬间,心脏被吓得漏了一拍,也差点把我唯一含在嘴里的空气吐出来。感觉整个人没入水中,我不清楚为什么会有水,总之好象是得救了样子…那他们呢?也和我一样吗?
想到这,我开始在褐色的水里环顾四周寻找他们的身影,幽暗的环境只有几丝透下来的光线看得见,水里除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之外什么都听不见,我想先浮上水面看看情况,但却看到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离我不到几十公分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它的形状像一张正面对我的翻白眼鬼脸,当我瞇起眼睛想再仔细看清楚时,我吓得大叫一声!
────是一张巨鸟的脸!
“咕呜…”完了!空、空气…我拼命挣扎想游上水面呼吸,但奇怪的是我越游却越远离水面,黑暗的水底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引力逐渐将我往下吸,我完全慌了手脚开始乱游,直到力气和氧气几乎殆尽,我清楚感觉到自己快昏陷了。
好冷…
突然,一双很有力气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感觉到我正被向上拉,但我没有力气抬头看是谁,视线也已经模糊不清,那人好象发现我安静得有些奇怪,晃了我两下也没有反应;我本来是快要睡着的,但下一秒所发生的事使我完全清醒过来,那个人的唇瓣深深覆上我的唇,氧气透过吻硬推到我的嘴里,惊愕之余我只能呆愣在一旁,脑袋一片空白──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吻没有很久,在确定空气的确有传到我这后,他就移开了,努力的把我拉上水面。
“哗啦──”一声,随着水花露出水面的那一刻,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验到空气的重要性。
“咳咳、咳…”水跑进喉咙,好难受!
“妍!”葛蕾琳在岸边大喊我的名子,她一身湿淋淋的看来刚才也和我一样掉进水里,看到我没受伤她几乎高兴到眼眶泛泪。
“我们真得很命大,掉进宫中的水池里。”雷利在白雪旁边,他也是一身湿答答的,见所有人都没事雷利发自内心的笑。
我转头想知道救我的人是谁,但其实在看到岸上的白雪和雷利,我的心里就已经知道个八九成,依据消去法那也只剩一个人──
“没事吧?”旭低头问,面无表情的他好象有些慌张,好看的脸庞就在我非常近的眼前,这画面让我回想起刚才在水里发生的事;反射性想挣脱,我才发现我就靠在他的胸膛,而他的双手搂着我,怕我再度沉入水里。
“呃…嗯…”才怪!才怪才怪才怪才怪!那个吻可是我的──呜…“刚、刚才…”
“?”
“…没事。”想也知道是为了不让我溺死还这么做的…脸发烫得好难过,我好想死,让我死吧!
“水里也一样吗?”雷利问旭。
点头,“嗯,到处都有,而且看起来也是刚死不久的。”
到处都有?刚死不久?
我仔细的看向周遭环境,高耸的白色高塔和围墙一栋栋竖立四周,古典精致的雕刻装饰在建筑物上,即使历经过百年风雨的洗礼表面变得坑洞,还是洗不掉它们所散发出来的气派华丽,将王宫点缀得典雅辉煌;但还是阻挡不了时间的侵袭,蔓藤乱七八糟的攀附在雪白墙壁向上延伸,以及地面厚重的灰尘,显出有一段时间没人整理了。
王宫内部固然令我感叹不已,但在我发现某种东西时,我就已经没有参观的心情了。
──四周,散落在各地的巨鸟的尸体,数量非常庞大,尤其是水里更是堆成了山。他们和我在水里看到的那张鸟脸一样,翻着白眼,嘴巴张大露出舌头,仔细一看脖子处都流着鲜血,伤口只有一颗贯穿颈子的圆洞。
“这、这些是…!?”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柏勒鸟,她们消失的原因…是和之前让妍受伤的魔法攻击一样,失血过多致死。”白雪难过伤心的表情,她握紧的拳头在颤抖:“是皇后。”
“喀啦!”碎石突然从远处的阶梯上滚落,陌生的脚步声清晰的在楼梯间回荡,有人正往我们这边走!
“有、有人!怎么办?要躲起来?”我顿时慌了起来,抓着旭的衣服问。
“来不及,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从没听过的声音缓缓响起,一个人影探头出来:
“谁在那里?”
第62章 潜入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