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警务人员陆续撤离出去,屋里就留下我和她,屋里冷的厉害,仿佛一切都沉寂在悲泣之中。我久久凝望着她,心潮翻滚,思绪万千,那肃穆的白色永远把我和她阻隔开了。我轻轻的把她的那只手放到白布里,然而那手没有一点温度,冰冷的钻心。最后我壮着胆子又揭开她头上的白布——那一瞬间,我浑身发抖了,仿佛心都停止了跳动。我真不忍心看见她,但我又非常渴求看她最后一面。鲁花微微闭着双眼,漂亮的睫毛上下交错着,像睡着了一样。都说死人的面庞非常难看,可是鲁花的面庞还和从前一样,脸颊干干净净的,就是稍微有些惨白,但整体看上去很平静,很安谧。说来也奇怪,现在我看着她的脸好像比平时还要漂亮,那修长的眉毛,害羞带笑的嘴唇,尖尖的下额,小巧的耳垂,等等一切都是那么标志,就像艺术大师雕刻出来的一样。记得有人说:死也是一种美,也许这美的含义都被鲁花再现了吧。
没多大会儿,火葬场来人了,他们告诉我说死者的尸体要运到火葬场去,并且还让我跟着他们去办理手续。我焦急的说:“这就要火化她吗?”工作人员说:他们得等警方的通知才能火化,暂时先把尸体方到冷冻室里保存起来。两为工作人员把鲁花装进一具窄小的纸棺材里,那条白布仍然盖在她身上。在将棺材抬走之前,一位工作人员满有经验的和我说:要不要给死者烧几张冥钱,怎么也不能空着送走呀。这时我才恍然醒悟,赶快跑出去买了一大堆冥钱回来,然后单膝跪在她身旁点着了,望着幽蓝的火苗上升我想对她的灵魂说些什么,可说什么呢?除了悲伤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在心底默默祝福她一路走好吧。
把鲁花顿完,我又打车赶往医院看望鲁兰。现在鲁兰的精神整个都崩溃了,两眼呆滞,神情木讷,像磁娃娃似的。安蓝告诉她说我来了,她连理都不理会,就面充着墙发呆。我上前拉住她的手说:“兰子,哥来看你了,你好吗?”这时她才发现了我,忽然扑到我怀里撕心裂肺的嚎啕。我心想:让她痛快哭吧,只要宣泄出来就好,要是哭不出来就糟糕了。
她边哭边嚷道:“哥,俺姐死的冤枉啊,她为什么撇下我就走了呢,她不管我了吗。”
唉!我该怎么劝说她好呢?出了这么大灾祸恐怕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和方式能代替她的悲痛,这就是残酷。
为了让鲁兰镇静,大夫不得不给她强行注射了镇静剂。等她安稳的睡着,安蓝把我叫到外面走廊里,她和我商量说:鲁花的事要不要通知她的家里?如果通知,马上就得打电话了。她这么一说,我也六神无主了,我压根就没考虑过那些事情。我说这事最好先和鲁兰商量商量,她是鲁花唯一的亲人。安蓝说:现在鲁蓝情绪不稳定,怎么和她商量?刚才警方还打电话问起这事,我说正和死者妹妹商量呢。警方经过调查,初步断定鲁花的死因很简单,基本没什么可疑之处。所以警方也考虑到要妥善处理后事。我思索了一会儿说:按道理应该通知她的家人,这么重大的事要不通知家人岂不是笑话了。再说,除了鲁花的直系亲属以外,谁有权利处理她的后事呢?可是话再说回来,不管谁给处理后事,还是怎么个处理法,最终还是要尊重死者鲁花的遗愿。说到这,我把鲁花写给我的的遗书递给了安蓝,她仔细看了一遍,感动流出了眼泪。
“等明天鲁兰稳定稳定了,我来和她说这件事情,我相信她会理解的。”我说。
安蓝疑问说:“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来处理鲁花的后事?”
“没别的办法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没有了退路,哪怕遇见再大的困难,都得硬着头皮去做。”
安蓝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充满自信的说:“那你就看着办吧,我支持你。毕竟鲁花也是我的朋友。”
“那让你费心了,我替鲁花谢谢你。”
“看来今年你又还不去了,家里还等着你过年呢。”
我叹息的说:“唉!回什么家?幸亏我没走了,这要走了就更麻烦了。”
“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怎样也得顾忌活着的人。”她朝病房了瞧了几眼说“目前我很为鲁兰担心,那丫头硬的很,我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所以我提醒你一句,事后你一定要耐心的开导开导她,千万别给她的心理埋下阴影。”
“是啊,这是一个漫长的心理创伤,想治愈她,需要一个漫长的心理呵护过程。”
“对了,你刚才看见鲁花的面容了吗?听说服毒死的……”
“我看见了,我一直把她送到火葬场的冷藏室。鲁花的死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可怕,她就像睡着了似的,特别安静。”
“那明天我也看看她去,这可是看一眼少一眼了。”
“那当然,我们还得和遗体告别呢。”
26号早上,鲁花的遗体正是火化了。遗体告别仪式很简单,我和安蓝还有鲁兰三个人并排矗立在她的棺椁前,没有悼词,没有哀乐,甚至把鲜花和挽联都省了。工作人员掀开棺盖,让我最后瞻仰鲁花的遗容。鲁兰一看见姐姐的躺在棺材里顿时嚎啕起来,一口气没上来又昏了过去。乘这个机会,工作人员马上盖上棺盖,运送到传送带上,喊了声“启动。”,棺椁随着传送带缓缓向焚尸炉里靠近。那“咯吱咯吱。”的齿轮声,仿佛车轮碾碎人的心,连我和安蓝忍俊不禁,伤心的掉下了眼泪。
从殡仪馆出来,安蓝问我说:鲁花的骨灰怎么安置?是买块墓地,还是暂时寄存在火葬场里?我说买墓地又得花上万块钱,咱不是花不起,关键那不是鲁花的遗愿。她就想简简单单的离去。至于寄存在火葬场更不是长久之计。我的意思是:金里桥周边山比较多,还不如找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把她永久的安葬了呢。再立块墓碑,逢年过节就去看看她。安蓝说:那样就得请风水先生。听说金丽桥有个苏麻子,他就是专门看风水的,谁家死了人都请他。我说风水先生就算了,咱不搞那套封建迷信,我看一切从简,随便把她安置到哪儿,都是风水宝地。之后我又问鲁兰有什么意见?鲁兰怀抱着骨灰盒痛楚的说:人都死了,埋在哪儿管什么?就让她随欲而安吧。
就这样,我们把鲁花的骨灰埋葬在金丽桥北山的一道山梁上。由于天寒地冻,我们挖不了多少土,所以鲁花的坟冢小的可怜,老远望去就像个窝头。她的墓碑是白色大理石的,我亲手撰写了碑文,正中写的是:鲁花之墓,右下脚是她的生卒年月日。临了我们给她烧了许多冥钱,面值都是上亿元的,她活着的时候很清贫,但愿她死后富裕一点吧。鲁兰跪在她姐姐坟前悲痛欲绝,把头都撞破了,我和安蓝好不容易才把她搀下了山。
在回来的路上,安蓝感叹的说:这回鲁花真正的省心了;她一直梦想在北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个家,这回终于实现了。
我忍不住回头望望那山梁上,鲁花的坟冢更显得渺小了;随着远去,那小小的坟冢渐渐变成了黑点儿,最后消失在了群山雾霭之中。
第19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