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路明…”延嗣心中一动,只觉这个名字自己似乎很是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何人说过。他拿著名册走回两个哥哥身边问道:“三哥四哥,这个路明是哪里人?长得什么模样?”
延庆延辉不想弟弟有此一问,均感奇怪。延庆拉过弟弟道:“小七,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人?莫非你认识他?”
“哦,不认识。”延嗣摇摇头:“不过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路明’这个名字,所以一问。三哥,你和四哥曾与他比试,他的武学如何?能够被你们纳入骁骑营,想来他定非一般人物。”
“小七,你说的不错,他的确与其他人不同。此人出身南疆,他不仅膂力惊人,一身武学更是怪异飘忽,犹如一潭深水,令人捉摸不透。”延庆轻叹一声,接着说:“说来惭愧,若非我与四弟行军多年,恐怕早已成为他手下败将。”
“是幺?当真有此能人?”延嗣眼中忽然掠过缕缕不服,他望着哥哥们道:“如此说来,我倒真想会会这个路明。”
延辉明白三哥的话勃发了弟弟的斗志,他拍拍弟弟肩膀:“小七,四哥知道你一定这幺说。其实你想会一会他倒也不难,只是此事倘若被大哥或者爹知道,咱们谁都逃不过军法处置。所以你还要耐心些,待三哥与我摸透了他的底细,再作打算。”
“谢谢四哥!”延嗣见四哥应承下来,欣喜不已。他正要再问问三哥关于路明的情况,却见延庆默不作声的望著名册上“柳凤山、韩名化、沈相雨”三个赭红色的名字愣愣出神。
延嗣撞撞延庆道:“对了,三哥,我刚才就想问你,这三个既已被征选,为何名字旁边却又作了记号?难道这三个人更厉害?”
“不是厉害,是神秘。”延庆看看弟弟道:“那日齐跃向我禀告,说这三人武学造诣非比寻常,却只过了第一道关便行踪皆无,之后的几日也不见他们再行应试。四弟担心其中有诈,所以便作下记号。他们若然再次出现,我二人定要详探其究竟…”
延庆话刚说至此,就见齐跃急匆匆走进帐内,看看延庆延辉道:“三少将军,四少将军,柳凤山、韩名化、沈相雨三人直闯较场,指名道姓要见你们。还说…还说要与二位少将军一较高下!”
“三哥,”延辉凝重地说:“看来他们果然有备而来。你我不如借此机会探明其底细,若当真是辽贼设下的圈套,你我更该一力挫败,以绝后患。”
“好!四弟,今日就要他们见识见识梨花枪的厉害。”延庆神色一凛,提起挺立墻边的银枪,与两个弟弟一起出了营往十里坡较场而去。
静静伫立较场,代表青龙、白虎以及朱雀三营的锦旗虽经几日风吹日晒,显得有些褶皱陈旧,然而那凛然天地,威武不屈之气却丝毫未减半分。
罩上面具的紫霜、云岚与韩清三位少女看着飘扬飞舞的青龙、白虎、朱雀,竟也情不自禁心生抖颤。而随之入眼的延庆延辉挺拔矫健的身形更令紫霜云岚手足冰凉。她们心知这次玩笑开得太过分,但为了再见心上人一面,二女不得不施以激将法迫心上人出营相见。
面对着俊朗从容的心上人,紫霜云岚已是止不住的心旌摇荡,神魂颠倒。陪伴二女身旁的韩清见此情景,连连轻笑,青影纵闪间便不见了踪影。
眼与眼的对视,眸与眸的相撞,久久不移…
忽然,延辉面上显现无限欢悦,他深深的凝视着身形战栗的紫霜,转身唤过延嗣,低低的说了几句话。只见延嗣面色立时由不解到疑惑再到欣喜,竟是连变了数次。他看了看早已怔神的三哥,心领神会的招呼着跟随前来的齐跃将较场内还等着看热闹的人群一一劝散而去。
见人群散去,延嗣又望了望四目胶着,碰触火花的两对情侣,眼中陡然闪过一丝落寞与苦涩。他酸楚一笑,转身黯然离去。
他失魂落魄的缓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王京所在的营房,抬起手轻敲了敲营门,却不见有人应声。延嗣心想,前日京弟大病了一场,兴许并未痊愈,还是应该让他好好休养。过两日所有新兵便要入营,京弟再想休养也不能了。延嗣想到这里,回身正要离去,忽听身后的营门‘吱呀’一声被拉开,王京呆板的面容出现延嗣眼前。
“七…七少将军?”王京猛见延嗣,生硬的面孔似乎立时染上了一层微红,旋即却又恢复呆板。他避过延嗣惊喜的眼神,垂下头道:“七少将军,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奉杨将军之命前去征选兵士?”
延嗣本以为王京见到自己来会很高兴,但他呆板的面孔,退避的神情却让延嗣心头没来由得骤起伤感,他盯着王京稍显凌乱的发髻,沉声道:“京弟,我真的让你这幺害怕幺?”
延嗣言语中不自禁流露出的失望难过,令王京心神一阵阵慌乱,他强压下绞痛的感觉抬起头,直视着延嗣,淡声道:“七少将军,你怎么这幺说?小京出身低微,却得到七少将军如此厚待,小京很是感激。但军中尊卑有别,小京不过是刚投了军的新兵,七少将军的厚待,小京怎能心安理得接受?小京知道,过两日所有新兵便会全数入营,但草分莨莠,人有善恶。小京真的不想七少将军因为小京而落人话柄,招人口舌。”王京顿了顿,忽然颤声道:“今日之后,王京只是王京,七少将军仍是七少将军。七少将军,希望你成全小京!”
听着王京淡然的话语,延嗣只觉耳畔似有轰雷隆隆声鸣。他摇摇头,不愿相信这就是几日前自己在较场上遇见的那个需要帮助的病弱少年,他紧紧盯着那双好似小琼含泪时的双眸,彻底恍惚惶然。
“今日之后,阳关道、独木桥,只凭各自的命数罢了!”延嗣耳畔忽然响起自己曾决然的对小琼说过的话,心内登时大恸。他惨然一笑,原来,小琼就是小琼,谁也做不得她的替身。
他抬起头再看看王京,怔怔地点点头,一声不响落寞而去。
眼睁睁望着延嗣怆然的背影渐走渐远,王京再也支持不住,狠狠将营门撞上,一头扑到床上哀哀痛哭起来。
一声低低轻叹于营内缓缓响起:“路明既已瞒天过海,杨延嗣必有性命之忧。小姐,为了杨延嗣,你只能坚强忍受!”
第84章莲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