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洪涕泪交加的一番话听在杨业赛花耳内不啻如惊雷一般,震得夫妇二人面色连番数变。赛花紧握丈夫的手,颤声问道:“延嗣!杨洪,延庆延昭真的带着延嗣回来了?”
杨洪还未搭腔就只见延平延广已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望着儿子们的身影一闪而没,赛花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仿似决了口的河堤直坠而下,软软的靠在了丈夫怀中。
“夫人!”杨业慌忙搂住妻子,一手搭上了妻子的脉搏。见妻子脉搏时缓时急,杨业知道此乃一时的急火攻心,他吩咐延辉延德在旁帮忙,正欲为妻子推宫活血,不想却被妻子拦住。
赛花看看面带忧色的丈夫,深知他挂念延嗣,便推开延辉延德对杨业说:“业哥,我没事!稍适休息就可以了。延嗣身受重创又耽搁了这几日,恐一时难以康复,你还是先去看看他。我去熬些汤药,随后便来。”
“夫人,你真的没事幺?”杨业心悬延嗣安危又担忧妻子身体,一时踌躇不前。
“我真的没事!延辉延德,还愣着干什么?快陪你爹去看看延嗣,你们不是也很担心他幺?”赛花催促着两个儿子。
杨业眼见妻子气色有所缓和,便也顾不得许多,唤上延辉延德离开了内堂。
赛花见丈夫与儿子离开,不由又是一阵眩晕。她扶着椅背站定,稍作调息,不顾杨洪的劝阻径直来到灶房,吩咐菊儿拿了药,亲自守着药锅煎熬汤药。待药熬好,赛花又亲自端着药穿过后花园来到延嗣房门外。
屋内传出的轻声啜泣令赛花没来由的感到万般心慌。她推潇洒门,正看见冰琰芷筠这两个儿媳妇悄悄擦拭眼泪,延平兄弟六人则满含着泪水围在延嗣身边焦急的呼唤,坐在床边的杨业更是一脸痛惜,甚至连客中的紫霜云岚韩清也同样泪盈双眸。
赛花见此情景,不由心一惊,手一抖,满满一碗汤药顿时翻倾。滚烫的药汁溅在赛花腕臂之上,顷刻便起了一层燎泡。她却好像没有知觉般,只慌张的分开儿子们扑至延嗣身前。
昏迷中的延嗣面如黄蜡,气息微弱,仿佛经历了无边浩劫,已是憔悴不堪,形容枯槁。赛花心神俱散,她抖动着搂紧儿子,忽觉心口处仿似被千枚铁针狠狠刺中,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还未等众人回神,赛花已萎顿床边…
冰雪化了又积,枯叶扫过重落。一连几日天波府内没有一丝阳光一声欢笑。所有的人都在为延嗣时醒时昏而忧心彷徨。杨业夫妇卧房内通宵达旦的燃起香烛,香烟裊裊,直冲灵霄。
赛花衣不解带的守在延嗣身旁,日日以泪洗面,以水充饥。几日下来竟已消瘦了大半。而身在军营的杨业以及延平延广延庆延辉四人同样愁眉不展,心神不宁。
这日天刚放亮,杨洪便起身出屋将府门大开,徘徊在门外似乎等待什么人。不一会得得马蹄声便从远处传来,眨眼间,一身白衣的延德已奔至杨洪面前。杨洪看看只有延德一人,不由急切地问:“五少爷,莫非不曾寻到慧远大师?”
“洪叔,师傅怕爹娘担忧,便吩咐我先行回府。他老人家随后便到。”
“这下好了。”杨洪抹着眼角喃喃自语:“菩萨保佑!七少爷有救了!”
“是!”延德点点头:“洪叔,咱们回去吧,娘还等着呢。”
“对对!五少爷你赶快去告诉夫人!也好让夫人高兴高兴。”杨洪看着延德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唉!老爷若非身在军营,恐怕也会欣喜万分啊!”
延德飞身直入后花园延嗣房内,见赛花正将一勺勺汤药慢慢送至延嗣嘴中,延德慌忙奔上前想要替换下母亲,不料忽然从延嗣嘴中喷出一口鲜血,连带着汤药全吐在了赛花身上,接着又见延嗣两眼一翻,再度昏了过去。望着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儿子,赛花的泪水顿如开了闸的洪水止不住的倾盆而下。
“娘!”延德跪下身扶住母亲伤心地说:“娘,师傅,师傅他老人家一定会将小七治好的。娘,孩儿求您看在爹的面上,万万要保重身子啊!倘若您…爹和孩儿们怎么办?娘,求求您!”
赛花看看延德又紧紧搂住延嗣,泣不成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时一声慈悲的佛号仿若一道柔和的光晕直令赛花与延德的心激荡不已。望着慈祥和蔼的慧远大师,赛花猛地跪下说:“大师!求求你救救延嗣!我…我…”
“阿弥陀佛!使不得!使不得!弟妹快快请起!”慧远大师袍袖一挥,一股柔和的劲力已将赛花轻轻托起:“七贤侄的情形延德已向老衲禀明,老衲自当尽力而为。”
慧远大师说完,便又点点头,示意延德将延嗣扶坐起来,先是探其脉搏,接着看了看他的伤员,轻叹一声“痴儿!”后,自己盘腿坐于延嗣身后,气走丹田,吐故纳新,接着又将双手抵于其背之上…一团似烟般的白气裊裊升起,游走于延嗣‘任督’二脉之间…
一柱香、二柱香…三柱香之后只见延嗣面色由黄转白,由白再转红…只听‘哇哇’数声响过,一团团黑中带紫,紫中蕴红的鲜血倾数而下,溅落尘中…慧远大师缓缓收气,弹了弹额上汗水,轻轻将延嗣放躺床上,对坐在椅中紧握扶手的赛花笑笑:“弟妹,七贤侄已无大碍,你大可放心便是!”
“真的?延嗣真的已无大碍?”赛花一惊而起,扑到儿子身边,探了探延嗣有序跳动的脉搏,不由悲喜交加,一时竟难以自持。
慧远大师轻抚延嗣满是汗水的面庞,点点头:“不错!弟妹,依老衲看来,再过两三日七贤侄便可康复。不过…”慧远大师顿住。
“大师,不过什么?”赛花搂着儿子问道。
“唉!弟妹,你有所不知。据七贤侄的脉象来看,他所受内伤应早已无碍,只是他潜藏极深的意识坚拒一切药石的效力,所以导致药石难进!”
“潜藏意识?大师,这有何解说?”
“万事皆起于缘,因缘而生,因缘而灭。缘起缘灭,因果循环…”慧远大师看看赛花,别有用意地说道:“弟妹,七贤侄所患乃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方见其神效啊!”
第49章骤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