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怒号,鹅毛大雪落了大地苍茫一片。潘豹望着延嗣狂奔而去的身影奚落飞琼:“丫头,我早说过你翻不出我的掌心,你还是认命为好。”
“潘豹,你去死!”飞琼咬紧牙根颤颤悠悠欲射飞针,却被潘豹轻轻一拨便又摔倒在雪地之上。眼看孤零零躺在那里的紫绸带便要被白雪掩埋,飞琼慌乱的捡起握住,似乎紧紧握着的是延嗣的手,串串泪水滴于紫绸上,瞬间冻结成晶莹冰珠:“杨延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丞相府中灯盏明亮,婢女们手忙脚乱的为昏迷的飞琼打水敷额。潘豹搓着手转着圈,看看床上的飞琼:“怎么这幺弱?还以为本少爷可以一展身手好好耍耍,真是没趣。”
宋混气喘吁吁跑进来:“少爷,不好了。不好了。那个什么辽邦密使前来府中兴师问罪,丞相正与他陪着不是。少爷,怎么办?”
“什么?怎么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来?”潘豹瞪着宋混:“是你告诉我爹的?”
“不是不是!”宋混忙不迭否认:“小的就是天大的胆也不敢啊!”
“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潘豹收拾收拾接着对宋混说:“我爹要是来了,你就说我不在,听见没有?”
潘豹抬腿便要往外走。
“大胆的畜生!你还想逃到哪里去!”潘仁美怒气冲冲的走进来,身后随着月霞岛军师文彬。
“爹!”潘豹见父亲满脸怒容,不自禁的退着步子。
“军师,实在对不住。逆子竟敢如此怠慢杜岛主千金,本相万分惭愧。文军师欲要问罪,本相无话可说。”潘仁美看看潘豹喝道:“还不跪下任凭军师处置!”
“爹,我又没做错,凭什么给他磕头赔礼?”
“混账!”潘仁美上前猛扇了潘豹四个耳光:“你还嘴硬!杜小姐乃岛主唯一爱女,轻慢不得!现在你不仅不遵我命照顾她,还令她无辜受屈。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文彬冷冷一笑:“少公子莫非忘了你我初见时所发生的事幺?我曾说过,琼儿乃岛主心头肉,任谁对她有丝毫怠慢或者不敬,岛主都不会放过。现在你不但没有照顾好琼儿,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欲对她无礼,你以为仅凭几句好话便可无事吗?此事若是岛主知晓,恐怕丞相大人面上无光吧!”
飞琼苏醒过来,正听见文彬的话,不禁悲从中来,挣扎起身说:“文叔叔,琼儿不要呆在这里,咱们回去好不好?”
文彬见飞琼一脸悲泣,只当她被潘豹欺负不轻,连忙拍拍她安慰道:“好好好,琼儿,咱们这就回去。”接着又对潘仁美说:“丞相,你也知道岛主的脾气,我希望这件事丞相可以给岛主一个很好的交待。告辞!”
眼看自己大事便要功败垂成,潘仁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怒瞪潘豹喝道:“来呀!将这个胆大包天,大逆不道的畜生拉下去重责五十鞭,不得有误!”
“爹!”潘豹惊惧的被家丁们带了出去,随即便从后院处传来了潘豹的哀号。文彬的脸色稍缓,看看潘仁美:“丞相家事本不该在下说,不过令公子之作为嘛……还请丞相以后严加管教,否则破坏了岛主与丞相相交之谊,可就怪不得我大辽了!”
“军师所言甚是。本相今后一定严加管教。”潘仁美赔着笑脸:“还请军师转告杜岛主,本相在此恭候岛主大驾光临。”
“丞相心意,在下定当转告。告辞!”文彬冷然一拱手,扶着飞琼出了丞相府上了轿向别院而去。
回到别院,飞琼关上房门,眼泪汪汪的看着手中的紫绸带,一头扑在床上大哭不止。
伤心人暗洒伤心泪。
此时的天波府也同样乱成一团。自从延嗣于漫天飞雪中回到府中后,便不吭一声,只闷在自己屋中,任谁敲门也不应。赛花心中焦急,以为是延庆几个为了前次之事引发兄弟争吵,便待几人从军营回来后,将他们唤来逐一骂了个遍。
几个兄弟莫名其妙被母亲责骂,既感委屈又担心弟弟,便挨个去敲延嗣的门,不料却个个吃了闭门羹,无功而返。兄弟几个饭也不吃,轮流守在延嗣门前,希望他可以出声回应。赛花眼见儿子们如此担心,也知是自己错怪他们,心疼不已。便又亲自来到延嗣屋前,轻声唤着儿子。
一盏茶,二柱香。
门,终于缓缓打开。延嗣垂着头将母亲与哥哥们让了进来。
“小七!”延庆首先忍不住,拉过弟弟问:“你到底怎么了?倘若是三哥先前的话令你不高兴,三哥向你赔礼!可是你这样闷声不吭,你知不知道娘和我们有多担心。”
“三哥,”延嗣抬起头,红着眼圈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他说完又走到母亲身边跪下说:“娘,是孩儿不孝,令娘为孩儿担心!对不起,娘,孩儿以后不会了。”
“延嗣,”赛花扶起儿子心疼地说:“娘知道你一定遇上了不开心的事,娘并不想多问。只是许多事情并不是以单纯的善恶来分辨的,善恶本无界限,为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如何取舍。其实爹娘并无他求,只希望你们一个个平平安安的,爹娘就心满意足了。你懂幺?”
延嗣点点头,然后又甩甩头:“我想通了。只要爹娘和哥哥们高兴,我就会很开心。”他露出一贯俏皮的笑容看看母亲道:“娘,还有饭幺,我饿了。”
赛花轻嗔:“你现在才想到饿?你知不知道,哥哥们为了陪你,一样挨着饿。还不快向哥哥们道歉?”
延嗣走到哥哥们身边拉拉这个又拽拽那个:“对不起,又是小七连累了你们。要不,你们打我几拳踢我几下出出气好了,我不会怪你们的。”
“岂敢岂敢?”延昭挪揄的笑道:“未等我们出手,爹的板子就已经先上身了。我们还不是一样吃亏?”
“不让爹知道不就行了?以前咱们也有好多事爹都不知道。”延嗣眨眨眼睛。
“好啊,原来你们还有很多事瞒着爹娘的。”赛花啼笑皆非的轻斥。
“没有没有”延嗣慌忙摇头:“娘,我乱说的。”
“行了。”赛花无奈的摇摇头:“你们的事娘没有兴趣知道,更没有兴趣用这些去烦扰你爹。你不是饿了幺?还不随哥哥们一起去用饭?”
接下来的日子延嗣似乎不再提起飞琼,每日只在家与延昭习兵法,练枪术,倒也自得其乐。
这天,空中又飘飘洒洒飞起了雪花,延嗣与延昭在屋中取暖,杨洪忽然走进来,异样的看看延嗣说:“七少爷,府外有位少年说是你的朋友。我见外面雪大,便将他请进了偏厅。”
“朋友?”延嗣纳闷:“洪叔,是不是郡主嫂嫂?”
“自然不是。郡主生得花容月貌,我怎能不识?何况人家是来找七少爷你的。七少爷你快去看看,那少年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延嗣来到偏厅,见那少年背对着自己,背影似乎很熟悉,不由出声询问:“你是来找我的幺?”
少年回身见到延嗣不由惊喜交加:“七公子,你果然在。我家小姐……她…”
眼前少年一回身,竟令延嗣一震。这正是男装打扮的珊儿,看她神情一片焦急,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来做什么?”延嗣淡淡一笑:“是你们家小姐要出阁了幺?”
“七公子,你在说什么!”珊儿一愣继而有些愤怒的回道:“我们小姐为了你七公子,已是气血不畅,重病缠身,你怎能这般说她!”
小琼病了?延嗣不由一阵心痛,却看了珊儿笑笑道:“有潘大公子精心照料,你们家小姐应该高兴才对,怎的会重病缠身?这种玩笑我见识过了,你还是换一个理由吧。”
“杨延嗣,你没良心!”珊儿气怒连连:“我们小姐为了你,茶饭不思,憔悴不堪。你却丝毫不担心不着急,还说这些风凉话。你……你不配我们家小姐喜欢。”
“不是还有你们表少爷幺?”延嗣又一阵心痛。
“什么表少爷?潘豹不配!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才会相信潘豹的诡计!”珊儿怒道:“我们小姐乃堂堂……”
“堂堂什么?”延嗣一惊。
珊儿顿了顿,支吾不答。
“没话说了,是幺?不错,我是傻瓜,被人耍得团团转竟不自知!”延嗣摇摇头,难过地说:“你回去吧!告诉你们家小姐,请她善自珍重!”
“杨延嗣!我今天算认识你了!原来你竟是这般铁石心肠!”珊儿愤慨而去。
“小琼,你真的为我而病幺?”延嗣喃喃自语,心神不定。
悦来客栈中,羸弱的飞琼扶靠桌边,望着天波府的方向惶恐不安。
珊儿默默的走进来,伤心的看着飞琼:“小姐,咱们回月霞岛吧。珊儿就算拼着被岛主重责,也不让你再受一点点委屈。”
“珊儿你说什么呢?我见不到他是不会回去的。”飞琼坚毅地说。
“他都已经不在乎你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傻!”珊儿搂着飞琼哭道。
“他只是一时生我的气。他不会不理我。我不会再受那个混蛋威胁。我会向他解释一切。”飞琼说完便推开珊儿,径直离开客栈,向天波府走去。
白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只是飞琼坚定的脚步任凭风雪如何狂乱却也遮埋不住。她望着天波府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由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走到了天波府府前。然而她的手刚触及那两只铜铸的铁环,便一个闪神瘫软在了石狮身边。
第28章波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