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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陷阱(上)

肃杀的秋风狂舞着残叶,萧瑟的秋雨裹着凄楚打在窗棂上溅起细碎的水珠一如冰冻的心。
泪烛摇摇,幽然凄切。
晶莹剔透的玉佩和着滴滴冰泪在烛光中荡荡悠悠。
一袭素白,一柄银枪。
腕轻抬,手轻抚,似要抚尽前尘今生。
“七郎,”呢喃细语:“你答应过,无论发生什么,不管身在何方,你都会想着我,念着我;你答应过会陪我同看烟涛浩淼,共赏秋影金波。难道你都忘了?你知不知道,月霞岛真的很美。七郎!七郎!”
痛彻心扉的声声哀唤,远逝的英魂可否听见?
“小琼,我答应你,今生今世直到永远我都不会离开你!”亘古永恒的盟约隐隐传入耳边。
“七郎,是你幺?是你回来了对幺?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门开处,原只是阵阵凄风,片片悲雨。
“七郎,你不守信!你不守信!”
凛冽刺骨的寒风中,黄叶伴着团团舞动的枪花飘飘坠坠。天波府内杨家兄弟虽挥汗如雨,却心有灵犀。挑、提、腾、挪,潇洒灵动,直看得杨业频频点头,心满意足。
杨洪急匆匆穿廊而过走至杨业身边:“老爷,宫里传下圣旨,着您速速进宫面圣。”
“哦?莫非朝中有要事?”杨业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去。”说完,他便又看了看自行操练着的儿子们,放心的转身离去。
延嗣望着父亲的背影渐渐远去,迫不及待的收势弃枪,趁哥哥们不注意的空当,偷偷溜出了天波府。
“大哥,”延广不经意的回头一看摇摇头:“七弟到是溜得快。”
“他呀,猴儿一般,哪里闲得住。”延平笑了笑。
“若非爹在,他一定早没影了。”延庆无奈。
“二弟三弟四弟六弟,”延平看看渐渐阴霾的天空对几个弟弟说:“我看今日也练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雪,如花般飞舞空中,恰似少女曼妙的舞姿。延庆延辉相视一望心有所动,二人看看正等着他们的大哥正想开口,延平已明了的点点头道:“你们有事便去办吧,府中有我与二弟料理,你们放心就是。”
延庆延辉告别兄长联袂来到启云轩,却见周围中一片清冷寂静,叶残花谢。似乎已有多日不曾有人居住。延辉忽然想起适才父亲临走前的凝重表情,心中顿起不安。他抬头看看三哥,不想延庆也正看了他道:“不必想了,咱们回府便是。”
延嗣与飞琼携手走在烟翠湖边,此时湖面已被薄冰覆盖,看上去仿佛一面剔透的水晶镜。望了结了冰的湖面,延嗣忽然玩心大起,他笑问身边的飞琼道:“小琼,你可有胆量与我一起走过去?”
“你可以,我也可以。”飞琼兴致大起道:“以往过冬,爹爹常拉着我的手过冰湖。”见延嗣不置可否,飞琼一扬柳眉道:“我一定比你先到对岸,你信不信?”
延嗣自然不信,他不服的看看飞琼似乎有意一试。飞琼俏皮一笑,不待延嗣开口,身形早似云燕踏了光结的冰面向前滑行。延嗣见飞琼使诈慌忙纵身急追。一缕柔光慢慢从云层透出,照着湖面上映衬了一双快乐雀跃的身影。
清脆的冰破声响起,眼看冰面迅速裂开道道缝隙,延嗣情急之下亦顾不得男女大防,只一伸手便揽了飞琼纤腰,腾挪闪跃间带着她稳稳落在了湖对岸。
望着寒冰一片片剥落碎裂,飞琼一时花容失色。延嗣看着她彤云般的脸颊忍不住畅笑了起来。
不远处,一双嫉恨的眼睛紧盯了延嗣飞琼恨声道:“杨延嗣,我看你还能狂妄到何时!”
灯火通明的丞相府中,潘豹气急败坏的摔杯砸碗:“我就觉得那臭丫头面熟,果不出所料。没想到我一心要弄到手的小娘子便是这臭丫头。敢戏耍小爷,一定得给她点颜色看看。我不信她不乖乖顺从小爷。”
随从宋混一边躲闪着潘豹砸来的碗碟,一边讨好地说:“少爷,要不要小的去把那个臭丫头抓来,让少爷消气?”
“废话!”潘豹扬腿便踢:“谁敢耍弄小爷,小爷决不会放过他。何况那臭丫头竟然与杨延嗣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你现在便给我去查那臭丫头住在何处。难道我堂堂丞相府还斗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天波府幺?”
“少爷此话不错。但是……”
“但是什么?他杨家算得什么?不过是皇上手中一枚棋。用得他们,他们是将;不用他们,便连小卒子也大过他们。我爹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幺久也想不出个办法。照这幺下去,我们潘家迟早被他们骑在头上。”潘豹越说越气,他转身便要去书房见父亲潘仁美,不想却被宋混拦住道:“少爷,丞相正在书房会见一位重要客人。他早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什么天大的客人,连我也不能打扰?”
“听说是关外什么海岛的一个洞主。”
“关外海岛?我爹何时又搭上了这种人?”潘豹摸摸下颌忽然瞇了眼笑道:“难道我爹已经有了什么打算?也罢,小爷便再忍忍,待问了爹后再作计较。”
天波府偏厅内,赛花已吩咐备好饭菜等丈夫回来。延平冰琰、延广芷筠围坐在赛花身边,而延庆延辉却心神不定,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延庆延辉,你二人如此心神不定,难道有事瞒了为娘?”赛花敏锐的眼光查看着儿子见他二人连声否认,赛花这才看了身边空出的两个座位埋怨道:“延昭延嗣一出去便没个准,真不让我省心。”
“娘,六弟七弟不是小孩子,您不必担心他们。”延平笑着安慰母亲。
“不必担心?你们倒说说看,延嗣何时让我省过心?便拿今天来说,你爹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便溜了出去。这若是被你爹发现,又不知会怎么处置。延平,你再去府外看看。见到延嗣就说为娘命他去祠堂跪了等你爹回府发落。”
赛花这般吩咐着延平,忽见延昭延嗣联袂而回。赛花正自气头,她一见延嗣回来立刻走上前扬了手掌,不料却被延嗣一把抱住半拽着坐回了桌边。赛花还要责骂,延嗣却嬉笑着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道:“好香!娘,这一定是您亲手做的吧。我娘的手艺就是独一无二。看这道鲜汤,啧啧。色香味俱全。我娘左手一招‘只手摘星’右手一式‘海中捞月’。怕是宫中御厨看了,也要掘地三尺了。娘,你教教我可好?这样,我也不必日日躲着爹了。只要端上一道香浓可口的饭菜往他老人家面前一放,爹一定眉开眼笑。因为这是孩儿承袭了娘的衣钵。爹一想到娘便不忍心再责罚孩儿了。”
听了延嗣这一番耍赖的言语,赛花便是再大的怒火也在瞬间被他浇灭。她瞪了一眼笑弯了腰的延平等人,甩开延嗣的手道:“好了,你的迷魂汤也灌完了。说吧,又有何事要求娘为你遮掩?”
“娘就是娘。孩儿想什么都瞒不过娘的法眼。”延嗣嬉皮笑脸的蹭了母亲道:“孩儿已经十五了,却一直没有任何建树,孩儿觉得愧对爹娘多年教诲。娘,不如您与爹说说,准我随军好不好?”
赛花面色一变,她断然拒绝儿子道:“不行。你武学未到家,还不够随军。”
“为什么?爹说过,我们杨家生来便该属于疆场,为疆场忠为疆场守,就算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您也说,为国尽忠、为民尽职,是杨家永世不变的责任。娘在孩儿这个年龄不是也随外公舅父扬威军中了幺?为何孩儿不可以?”延嗣松开母亲的手,不服的问道。
“你这般想建功立业,为何不亲自对你爹说?”
“爹从来不会问我的想法。不是说孩儿这个不行就是说不准孩儿做那个。难道就因为皇帝老头一时的重用,所以爹拼了命的要替皇帝老头开疆拓土,连自己儿子的前途都不考虑?”
“放肆!”赛花厉声喝斥。她满面怒色的看了延嗣道:“跪下!今日娘便要教训你这不懂事的孽障。”她转过身对延平道:“请家法。”
见母亲生了气,众兄弟半推半拽的拉了延嗣跪在母亲面前道:“娘,七弟一时的口没遮拦并非当真忤逆顶撞。求娘饶了七弟这一遭吧。”
跪在地上的延嗣此时早已后悔,他心里明白爹娘不允他随军完全是因疼爱他。然而每每走在街上,听着百姓们竖了大拇指争相颂赞父兄如何威风凛凛的征敌荡寇,他便觉自己不过旁人一般。尤其当一些熟识的乡民热心的问他,何时随父兄驰骋疆场,他更是恨不得寻了地缝鉆进去。他微红了眼圈看看母亲道:“孩儿不该顶撞娘。但孩儿更不该给爹娘丢脸。孩儿没错!”
延嗣不肯认错,只气得赛花胸口一阵阵疼痛。她随手拿了瓶中掸子劈头盖脸向延嗣身上打去。延嗣咬住双唇不闪不避,任由母亲一记接了一记。
“娘,”延平一见母亲责打弟弟,慌忙上前挡在弟弟面前道:“七弟虽言语不敬,却也因为一心想要光耀门楣为爹娘争光。娘,您就看在七弟这份孝心上原谅他这一回。七弟受了这次教训,想必日后会更懂事。”延平的话正说在赛花心坎上,她不由自主顿住手中掸子。
见母亲收了手,众兄弟均松了口气。几人扶着母亲回了房看着她合眼躺下歇息,这才将弟弟拉起,替他在背上敷了些药,又好言哄劝一番方各自散去。
延嗣俯趴床上,想着平日最疼自己的母亲第一次这样重责自己,心里既委屈又愧疚。他忍着疼痛,披了衣服爬起身来到母亲房外正要跪了认错,忽听屋内母亲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我天波府?”
延嗣心急母亲安危,顾不得背上火辣辣的肿伤猛地撞开母亲的房间,不料却见两个黑衣蒙面人剑抵母亲咽喉。
“好贼子!”延嗣嘴里骂着,身子已冲向二蒙面人道:“有能耐便光明正大与我一斗,挟持我娘算你们什么本事?快放了我娘。”
延平四人亦不放心母亲和弟弟,刚到各自门前便又折返了回来。见弟弟正护了母亲与两个蒙面人交战,兄弟几人相互使了眼色,不待二蒙面人转势,延庆延辉早已飞身跃至面前。
“不要逼我们!”为首一黑衣人身躯微颤,连连退步,痛苦的喃喃自语。
延辉心神一震,他久久的凝望那说话的黑衣人,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延庆亦从弟弟的表情看出些许端倪,他望着另旁那娇小的蒙面人,同样失去了往日的神勇。
赛花见延庆延辉呆若木鸡的站在当下不知动手,不禁气结。她转向延平延广道:“还愣着做什么?若你们还是杨家儿郎,就替娘将此二人擒下,否则你们便不配为杨家人。”
延平延广听从母亲吩咐,闪过延庆延辉,直袭黑衣人面门。
“大哥二哥!”延庆延辉抢上前,不顾一切的拦在了两个哥哥面前。
赛花见延庆延辉竟拦在延平延广身前,几乎气晕过去。不顾锐利的剑锋,她横里一侧身,突然扬手拍向那二个摇摇欲坠的蒙面人。
两声叫唤,一缕香雾,人影俱无。
延庆延辉眼望人影闪没,双双吐了口气跪倒在母亲面前轻声唤着“娘”。
“逆子!”赛花怒气上涌,反手两掌狠狠打在延庆延辉脸上喝道:“你们还知道有我这个娘?说!那两个蒙面人到底是何来路?你们何时何地与其结交为友?”
时间一分一秒匆匆滑过。赛花失望痛心的看着跪在地上垂首不语的两个儿子,忽然一咬牙根道:“你们不必解释了。娘不想再问也不想再听,你们回去吧。”接着她又转向延平道:“如实回禀你爹便是。”她说着又看了眼身旁脸颊苍白的延嗣,忽然哽咽了声音道:“随娘进屋,娘给你重新敷些药,否则恐怕伤口要崩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