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太阳正烈,伴随着一阵沙哑的吱呜声,顾铭醒了。沐雪被请过去的时候顾铭已经回到了他的房间,照理说顾庄主醒过来大家应该都很高兴,可沐雪踏进屋里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哭丧的脸。
“大哥,父亲呢?”顾言知道顾铭醒过来以后就特别高兴,进屋来就问到顾岚。
顾岚悲伤的脸对上顾言兴奋的眼睛,十分不忍的指着床的方向,“在那儿。”
顾言往着床的方向走了过去,穿过龙二魁梧的身躯,他看到的是一个目光呆愣,手脚无法动弹,嘴里一直发出呜呜声响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顾言不可置信的回头,想要从身后的这些人身上找到答案,可是除了沉默,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父亲醒过来以后就一直是这样,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不管跟他说什么,他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顾岚一直都很尊敬这个父亲,成为像顾铭一样的铸剑师是他的梦想,奈何他没有这方面的天分,于是改做商人经营铸剑山庄对外的交易。因此与顾铭相处的时间更加少,而现在他好不容易等到弟弟能接手山庄事物,他能好好跟着父亲学艺,父亲又变成这样,他悲痛的心甚至认为是自己害了父亲。
身体部分机能会有所损伤是在沐雪的预想之内,毕竟按照顾岚之前的说法,顾铭晕倒之前已经出现的反应迟钝,动作缓慢的症状。可全身瘫痪理应不该,再加上无法正常说话,等于是给一个大活人下了死书。
“顾庄主接下来我会为你施针,如果有感觉你就眨两下眼睛,如果没感觉你就眨一下可以吗?”沐雪轻声问道。
顾铭连着眨了两下眼睛,示意自己明白,沐雪便掏出了自己的银针。一针针下去,顾铭都只是眨了一下,沐雪的表情也不由的变得凝重了起来,就在针扎到顾铭右手少商穴的时候,顾铭连着扎了两下眼睛。见到顾铭有反应,沐雪接着往他的中冲,关冲穴施针,果然顾铭都有疼痛反应。
全是手指上的穴位。沐雪心里暗道奇怪,都说十指连心,顾铭就算全身感官失调,可手指还是有反应,那就证明不是寒毒引起的。沐雪随后打开了顾铭的嘴,舌苔并无发炎症状,喉咙也不像受损,照理说就算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造成语言失调,但听了其他人说话以后这种现象也是会缓解,怎么也不至于一直这样。
沐雪的不说话,让一旁的龙二可是急坏了,虽说大夫诊病不应该打扰,可顾铭现在这样的状况到底还有没有救也要给句准话啊,他们相处这么久,顾铭的脾性龙二是很清楚的,他是剑痴,你让他躺在床上一辈子不能铸剑,非把他逼坏了不可。
龙二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了才问道:“沐姑娘,我大哥这病还有的治吗?”
沐雪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抓着顾铭的手腕,探索着这与普通人一般的心脉。顾铭的寒毒经过那一夜的药汤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现在出现的问题,绝不是寒毒的后遗症,沐雪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人在作祟,阻止顾庄主的行动。
是进是退,沐雪诊脉的右手食指竟不自觉的在顾铭手腕上敲打。忽的,顾铭开始不停的眨着自己的眼睛,速度越来越快,似乎是想提醒沐雪什么事,可沐雪正在思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想了这么久有结果了吗?”顾言将手搭在了沐雪的肩膀上,将她从思绪中唤醒。
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晃神,沐雪迅速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低头看时才发现顾铭正在狂眨眼睛。
“顾庄主是有什么事想说吗?”沐雪问道。
“我想父亲大概是想要如厕吧。”顾言领着沐雪看向顾铭两腿间有些湿润的痕迹,又解释道,“父亲现在行动不便,又不好表达,所以才会不停眨眼睛希望被注意到吧。”
“让沐姑娘见笑了。”此时的顾岚也注意到了顾铭的那个位子。就算沐雪不介意,但始终还是有关铸剑山庄的名声,顾岚很快便将薄被给顾铭盖上,将那污秽遮盖住。
“顾大少不必介怀,医者父母心,刚才看到的沐雪都不会说出去的。”沐雪也不方便在留在床边就站起身来往偏厅的方向走了两步,对上龙二着急的目光说:“龙二爷请放心,我既答应要治好顾庄主,自然不会撒手不管,再给我些时日相信顾庄主会有所好转的。”
有所好转就代表跟现在的情况不会有多大改变。龙二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些行话也听了不少,什么话什么意思,他还是多少能听出一些的。本来顾铭都是一个长期昏迷的人,群医都医治不好,沐雪能将人医治清醒已经算不易了,现在顾铭瘫了,别人也提前有警醒过他们。人生无常,好的坏的都是自己的命,尽管龙二觉得顾铭不会接受不能动弹的自己,可也不能为了他们的空欢喜,害人家姑娘一直留在这里费劲心神的安慰他们。
“沐姑娘,如果我大哥真的只能这样了,你也不必忌讳,直接告诉我们,我们铸剑山庄的人都是是非分明的人,知道姑娘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这些事我们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龙二认真的样子已经给对方下了死刑书,沐雪偏了偏头,确认龙二是认真的,倒有些微嗔:“我为什么要忌讳,先不说顾庄主现在出现的症状还有救,就是没救了,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一个人瘫了,不能动了,难道是别人一句话就能瞒得住的吗?龙二爷这是瞧不起我沐雪吗?”
梨花坞的人生性孤傲,从醉红尘嘴里就没有一个就不活的人,到沐雪这里不许别人质疑自己的医术。哪怕一点点,也不许有人替他们下判断。这就是恃才而骄的人,因为无二,所以独一。
第132章 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