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抬手以示平身,款步落座。
便见舞姬登台献艺,春风一顾立时笼罩在一片丝竹弦乐欢声谈笑之中。
“瞧,那人就是京兆府尹安国生,据闻此人品性正直,为官刚正,却不想也是安王的座上宾。”长烈站在许清欢身侧,遥指着坐在安王席下的一中年男子身上。
那人长着国字脸,看起来很是肃穆忠厚。
两人如今身处在阁楼之中,藏得极为隐秘。却能将雅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做官和做人,不过都是表面功夫。朝中大臣多有依附,这不奇怪。”
这御帝膝下多子,且都已经成年。当今太子昏懦有余贤德不足,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几个皇子暗自培植自己的亲信,却不是怪事。
京兆府尹么?许清欢盯着那安国生的脸,嘴角微微勾了勾。
宴席在黄昏方才散去。饮宴结束,安王却并未离场。
许清欢见时机成熟,方才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来到安王身前,朝他行了个礼,“小人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对今日的宴席,可还满意?”
安王春风满面,显然心情不错。
眼下正挑着挑花眼,睨着许清欢,“本王对你这个做掌柜的可不满意,等到宴席结束才肯露面,莫不是连本王都请不动你了?”
安王说得若无其事,可字里行间的分量,却又叫人心生寒意。
“不敢,小人绝无此心。”许清欢对着安王赔礼作揖道:“只是小人近日身体不适,怕将病气过给了王爷,方才叫属下替我行事。若是王爷觉得不满意,小人定会好好教训那不争气的东西。”
许清欢一番说辞端得是冠冕堂皇,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安王转悠着手中酒杯,轻笑出声:“你倒是越发伶牙俐齿了,可知本王今日为何要在你这里设宴?”
许清欢抿了抿唇,故作糊涂,“王爷此番来春风一顾设宴,实乃是小人之荣幸。小人多谢王爷的抬举。”
听得许清欢故意装糊涂,安王眼眸一沉。
他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许清欢:“我说过你很聪明。本王确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今日本王在你酒楼设宴,以你的聪明才智,自是明白。本王诚意至此,那么你的诚意呢?”
安王被许清欢威胁过,看着她从孑然一身,一步步将酒楼做大,便知此人必定不凡。指不定身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
安王如今急需人手,如何肯错过这样一个人才?
听得安王这样若有所指的言语,许清欢心口一凛。
许清欢如何不知安王的用意?
端看安王将那些朝中的大臣请来春风一顾,不就是存心笼络她?
如若她在此时表露出半分反心,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
心念一转间,她在安王面前一跪,对着安王垂首道:“王爷厚爱,小人何德何能,小人实在受之有愧,又如何能担待得起王爷的信任?”
安王见她跪下,唇角一挑,伸手将许清欢半扶了起来,“本王说你担待得起,你便担得起。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话已挑明到这个份上,便是傻子也知道安王的心思了。
许清欢思衬一番,终是在安王面前点了头:“多谢王爷指点,小人铭记于心。“
安王闻言,大笑一声。别有深意地拍了拍许清欢的手臂,这才带着侍从大摇大摆地离开。
许清欢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逐渐沉了下来。
看来,这位花名在外的闲散王爷,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温顺无害。
他的野心,当真是大的很。
今日前来赴宴的,多半是朝中有品阶的大臣,安王竟将他们都笼络了,足以说明安王此人隐藏的势力。
御国皇朝中的夺嫡纷争,已经激烈到这个份上了么?
许清欢思及此,不免多留了一份心眼。
忙碌了一日,直至晚间才得以从酒楼中脱身。
刚走到门口,却突然身形一晃,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让她差点站立不住。
她抓住门框,堪堪站稳身形。
鼻子忽然有些湿润,她抬手一模,却赫然发现手中沾满了鲜血。
又来了!
许清欢心口作痛,只觉得愈加烦闷。
她近日蚀心蛊发作得愈发厉害,时常是口鼻流血,胸口作痛。
若非殷慕当时说过蛊毒发作时的症状,许清欢当真以为自己大限将至。
她取出秀帕,细细地擦拭着鼻血。待到晕眩感过了之后,迈着脚步快速地离开春风一顾。
不知怎的她心口慌得厉害,好似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彼时天色渐暗,许清欢低垂着脑袋,匆匆赶在大街之上。
她出门,素来不带侍从和婢女,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原以为今日会像往常一样,安全抵达侯府,可她却忘了,她的预感总是出奇的准确。
在经过一道暗口之时,只觉得身边暗影划过,许清欢猛地侧过头,却为时已晚!
忽然,小腹猛地一紧,一道冰凉的身躯蓦然贴近她的后背,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刺鼻的魅香瞬间笼罩了许清欢全身!
“宝贝,想不想我?“邪肆低沉的声音,悬在许清欢的头顶。
许清欢刹那间只觉得四肢寒凉,一股寒意自后背冒上头顶,将她骇得动弹不得。
这声音,这语调,赫然便是那该死的殷慕!
“殷慕!“许清欢咬牙切齿着这个名字,十指攥得咯噔作响。
殷慕半边脸蒙着金黄面具,精致的脸在夜色下犹如鬼魅。他伸出指尖,轻轻地划过许清欢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惹得许清欢一阵一阵的轻颤。
“真难得啊,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宝贝,想不想我?“殷慕在许清欢耳边吐着气,端得是魅惑非常。
许清欢不自在地瑟缩着身体,眼中透着十足的恨意,她磨牙道:“想,想你去死。”
若非殷慕,许清欢如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个男人三番四次地出现在她面前,却总为她带来灾难。她当真是恨不得送他去归西。
殷慕听得此言,眼中染上阴鸷。蓦地发狠,将许清欢狠狠抵在城墙之上,长臂一伸,扣住许清欢细嫩的喉咙。
“你当真是什么都敢说,莫不是蚀心蛊还教不会你乖顺?许清欢,你居然敢背叛我!”殷慕脸上狠戾暴怒,仿佛许清欢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情!
殷慕手掌一直在收紧,那力道掐得许清欢生不如死。
许清欢被掐得面露青紫,却依然无所畏惧地瞪着殷慕。“殷慕,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背叛你?你也配?你装出这幅嘴脸给谁看?”
当初在血楼之中,殷慕亲口喂了她蚀心蛊,让她饱受身体磨难。又在山谷之中打伤了恩公。
这样的男人,凭什么跟她提背叛二字?
殷慕面色阴狠,阴沉地盯着眼前不怕死的女人。那张小脸明明痛苦万分,却从不向他示弱半分。
那双明眸迸发着凌厉和强势,明亮得叫人不敢逼视。
当真是叫人杀之不舍,放之可恨。这又爱又恨的滋味,殷慕如今算是品尝了个遍。
殷慕鹰眸微眯,忽而松开了手中力道。他贴近许清欢的耳畔,蛊惑道:“阿欢,我知你受蚀心蛊的折磨。你若开口求饶,我便给你解药。你乖一点,我又怎么会舍得伤你。来告诉我,你错了。”
殷慕循循善诱,许清欢却偏不如他的意。
“不,我死也不会求你。”许清欢猛地侧过头,似是不愿再多看殷慕一眼。
便是这样细微的举动,让殷慕再难掩怒意。
“好得很,阿欢,你果然知道该如何惹怒我。”殷慕咬牙切齿,那阴鸷的眼神,看得许清欢毛骨悚然。
在许清欢惊诧的视线之中,殷慕忽而拿出一把短刃,在掌心划了一道细小的口子,便有鲜红的血迹从他掌心留了出来。
空气中,那种魅香倏然浓烈了开来。
许清欢闻到那股血腥味和魅香交合的气息,忽然只觉胸口一痛!
那乍然剧烈的痛楚,痛得许清欢面色煞白!
“啊!”她痛苦地捂住心口,小脸逐渐扭曲。
呵听得殷慕轻笑一声,似是对她的痛苦的状况很是满意。忽然将掌心凑近了许清欢,让她闻得更加清晰。
“啊啊!殷慕,殷慕!”许清欢头上冷汗涔涔,只觉得心口像被万虫啃噬一般。
而殷慕的鲜血,就是那万恶之首。
心口的剧痛,让她只觉得生不如死。许清欢从未如此痛过,仿佛她的灵魂都要弃她的身躯而去,叫人难以忍受!
许清欢猛地软倒在地上,痛得在原地打滚。这种深入骨髓的剧痛,叫她一辈子都没齿难忘。
“殷慕殷慕!”许清欢口中嘶吼着殷慕的名字,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从模糊的视线之中,只隐隐看到殷慕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殷慕脸上阴狠,端得是冷酷无情。
就那样冷血地旁观着她的惨状,像是在看一条不听话的阿猫阿狗。
听得许清欢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他的名字,殷慕眼中甚至带上一丝愉悦。
他蹲下身,用手指擦拭掉许清欢额角的冷汗。看着她面无人色的模样,怜悯地开口,“看看,我可怜的宝贝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没有?”
第58章 宝贝,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