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独处一隅的小酒馆已经快要打烊，窗边桌上是歪歪斜斜的两个空坛。十一将手中最后一杯酒仰头喝尽，这才迷迷糊糊的对上霜降那惊讶的脸。
“看我干什么？喝啊。”说罢伸手又要拿对面的那坛酒。
霜降连忙用手将酒坛死死的压住，“木姑娘，你已经喝了很多了，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若是误会解释清楚便好了，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见十一不说话霜降试探性劝慰。
“误会？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十一摇头，虽然已经头重脚轻，但是她的意识却是出奇的清醒。今天小希希的眼神无异于给了她当头一棒。
是啊，她到底在奢求什么？她与他而言只是一个突然强行闯进他生命中的过客。是她搅乱了这一池的湖水，也是她始终都无法留在他的身边。
或许比起患得患失喜怒无常的自己，那个叫沁儿的姑娘更加会给小希希安全感。
起码，她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心，撕裂。十一的眼睛涩得难受，只能拼命的眨巴着，“我不是小希希的良人。”
眼前的女子虽然未施脂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清澈的双瞳仿若聚集了晨间微凉的雾气，又似穿越了千年的风沙透着旁人看不懂的凄凉，秀挺的琼鼻微微泛红，双颊桃粉，不点而红的薄唇上挂着清酒的晶莹，忽而抬眸，好似千树万树梨花开。
在霜降的恍惚中十一快速的将他手下的酒坛勾过来，这次索性不再用杯子，而是抱着坛子直接痛快畅饮，却因为吞咽的急了，呛出了好些泪花。“咳咳……咳咳。”
她能在他身边多久？她真的能把属于他的结局改写么？或者说她做的一切是对的么？
杀意，无穷无尽的杀意伴着那些恐慌铺天盖地的袭来。宋之问，只要宋之问死了，是不是小希希就安全了，那么她可以…….“啊啊啊！！”
“咔嚓”酒坛被摔得四分五裂，十一目眦欲裂的抱着头大声尖叫，太阳穴一突一突好似要从脑子里飞出来，她紧咬着唇瓣，不到片刻已经尝到了血腥味。
“木姑娘，木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是因为自己动了杀意所以上天给她的警告么？意识朦胧之中十一想到。身子很快被人背在背上，十一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却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没有任何力气。
小希希，小希希。
闭上眼睛便是两个人相携而去的样子，十一嘴角的缓缓勾起一抹苦笑的弧度：“到底是我妄……”
“你在做什么！把十一给我放下来！！！”
突然，一声暴喝伴着雨声在四周炸响。十一感觉到背着她的霜降身子一顿，费力的抬眼看去。
细密的雨丝夹杂着夜的凄凉形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刘希夷撑着一纸青色的油纸伞，樱草色的衣衫如同这天地间唯一的颜色，那双总是傲娇可爱的双眼中此时布满了凌厉的冰霜，仿若在他的手中并非一把油纸伞，而是一柄自手腕并蒂生长的利刃，所到之处，万物燎原。“放开她！”
十一睁大了眼睛，就这么看着那人一步步朝她走来，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里，让她忍不住发起抖来，强逼着自己不去看他，才勉强压抑住了心中的冲动。
那是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
霜降却以为她不想见到刘希夷，原本便有些迟疑的动作变得更加坚定，“这位公子……”
“十一，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刘希夷连一个眼神都没看霜降，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十一的后脑勺，脸色苍白的如同下一秒就会消失在空气中一样，却又固执的令人心疼。
“公子这是哪里的话，刚刚公子不还和另一位姑娘成双入对，此时未免见异思迁的太快。”霜降不满刘希夷的态度，微微勾唇嘲讽，“木姑娘今日救了令弟，我家老祖宗本想留她在府中过上一夜顺便聊表谢意，可木姑娘却说什么也不肯，公子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刘希夷的目光微微一愣，涣散的眼神对上霜降的脸，“你说什么？”
她不是离他而去，而是被接去看病了？她并未想过离开他？
“从镇中到这村里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曾耽搁才赶在傍晚到达，可在这之前利用仅有的那些时间，木姑娘还是拜托我带她去镇中各糕点酒楼里买了许多佳肴，又是为了谁？”
“能有女子为一个人做到如此，霜降不得不说十分羡慕这位男子。”
“可是没想到如今见了也不过尔尔。”
“虽不知二位有什么误会，但是公子你刚刚的举动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么？”
不知为何，看着刘希夷那惨白的脸色，霜降心中的怒火不降反升，他本不是多话的人，却因为刚刚那惊鸿一瞥，乱了心神，“你…”
“霜降公子，放我下来吧。”一句浅浅的话打断了他的嘲讽。
不去看霜降眼中划过的一抹失落，十一刚踉跄的落地，手腕一紧身子已经被圈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十一，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清甜的栀子花香与周遭湿-润的雨水变成了无孔不入的细线，密密麻麻的将她整个人包裹住，那酒的后劲极大，经过刚刚那蚀骨的疼痛之后连带着清醒也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滴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滑落，顺着下颚滴到刘希夷微微敞开的领口处，灼热的温度烫的他浑身一颤，手中的伞无力的垂落，人却发狠般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这还不够，刘希夷通红着眼眶像一只被逼上悬崖的狮子，低头对着她那纤细的脖颈处咬去，牙齿含着她的肌肤不断的撕磨着，看似凶狠的动作，但却只有十一知道他此时正如同一只难过的小兽，在她耳边无助的呜咽。
“说好不离开我的，说好不离开我的。”
一字一句就像是一声声带血的啼鸣，十一浑身颤抖，忍不住紧紧的回抱住他，“小希希咬吧，再咬的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