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回过神儿来她已经冲到了小希希的身前将他牢牢的护在身后。
宋之问被她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得一愣，下一秒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延之，许久不见，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华服锦袍，眉宇间夹杂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霾。眼神直接绕过十一朝她身后的刘希夷看去。
刘希夷也被十一这突然释放出的杀气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安抚道：“十一，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在汝州城的舅舅。”
“……”十一就跟没听到一样，仍旧死死的盯着宋之问。
实际上她也根本没有听到两人说了什么，在那句舅舅之后，她满脑中都是先前在书中读到的场景。没错，刘希夷。纵有天纵之才，最终却没活过三十岁，便惨死在了自己亲舅舅的手上。
死。惨死。从那日在院中不小心想起之后，她的心就终日惶惶难安。她本想着只要看着刘希夷不去找他，事情便有回旋的余地，却不曾想，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不，应该说是这一切都是她的自欺欺人。十一的眼睛不可抑制的变红，只要一想到这个在自己身后羽翼尚丰满的少年，一笑仿若整个世界都春暖花开的少年，有一天会以惨剧收场，她便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
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种想要杀死谁的冲动。
邪恶的念头就像是巫婆手中的一颗种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土发芽，拔节抽枝，长成参天大树。突然，冰凉的手心被另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握住。十一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正好对上了刘希夷那双充满担忧的眸子，“十一，你怎么了？”
他的目光清澈见底，好像一张照妖镜，让她无所遁形。
“廷之，先前我已经书信几封让你动身随我回本家，你都迟迟不肯回复。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女子？”宋之问的眉头不耐烦的皱起：“这女子又是什么人？”
“舅舅，十一是我的娘子。外婆去世未满三年，廷之自愿留此守孝，况且这村子安静淳朴，廷之也有了自己的心爱之人，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听见刘希夷慷锵有力的话，十一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是啊，小希希现在才十九岁，宋之问就算是天大的能耐也不能篡改历史，换句话说，现在的小希希还是安全的。
接下来她的计划不能变，这两个人一定不能有交集，绝不！
“娘子？”宋之问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你何时娶得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与我们商量？”语气中明显带着怒意，“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做，非跑到这穷乡僻野之地来，男儿本该自在四方，可你倒好……”。
“小希希想要怎么生活是他的事情。”十一快速打断宋之问的话，冷冷道：“若是你这舅舅当真如此关心他，为何不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他们老少在这里生活多年，我却从未听过汝州的亲戚给过一斤米一旦柴？现在兔死狐悲个什么劲儿。”
“你！！！”宋之问被说中了心事不由面色一紧，他就是吃定了刘希夷因他是长辈的份上不会与他顶撞，这才有恃无恐的训斥，可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却丝毫不吃这一套。
“十一……”刘希夷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十一一记凌厉的眼神看的乖乖闭上了嘴。
“我们今后怎么生活就不劳舅舅您关心了，只要您日后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和小希希就谢天谢地了。”十一一席话说的丝毫不留情面。
刘希夷抿了抿唇，看着宋之问越发阴沉的脸，想了想还是站出来：“十一，舅舅也是为了我们好，你……不要太咄咄逼人。”
她咄咄逼人？眼前这个人把他们扔在这穷乡僻壤不管不问也就算了，起码小希希自给自足也能勉强生活下去，可是他现在又出现了是什么意思？十一拼命的去想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宋之问对小希希下杀手，但是脑子却一片空白。
她越发的激动，然而下一秒却在看向小希希那乞求与不赞同的目光时微微一愣。
满腔的热血好似被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是啊，小希希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在他的眼中只是自己对他舅舅的无理取闹而已。
心，瞬间凉下来。
原本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变成了一抹自嘲的笑意。
“舅舅，十一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别跟她计较。”刘希夷担忧的看了一眼十一朝宋之问解释，“舅舅大老远来一趟，还是先进屋歇一歇吧。”
宋之问看着刚刚还伶牙俐齿此时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十一，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点点头：“也好，许久未见，舅舅自然不会被一个外人扰了心思，进去吧。”
“舅舅，十一并非外人，她是我……”
“十一？”刘希夷的话还没说完，袖子却轻轻的被人一拽，抬头正好对上了十一的双眼。
此时的她眼中那一抹孤注一掷的决绝，让刘希夷倒吸了一口气，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消失。
“小希希，若我说，我和你舅舅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人，你会选谁？”
十一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穿过刘希夷直接停在了宋之问的脸上，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想必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若是选我，今日之后便与这个人断绝来往。”
袖中的手开始颤抖，她在赌，赌他对她的情。
“若是选这个人，那么我便就此离开。”
“十一！”话音刚落，刘希夷已经低喝了一声：“我不许你离开我！！！”
“那这个人呢？你能为了我放弃这个所谓的舅舅么？”不行，还不够。
“十一，你到底怎么了，我们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好么？”小希希的眼中是明晃晃的恳求之意，若是以往她肯定想也不想便点了头。
但是这次，十一却忽然笑了，清淡疏离，风采卓绝。就连刘希夷都忍不住有些恍惚。
“……好，我明白了。”
淡淡的一句，磁软的声音，甚至比她的笑容还要沉润悠和，却让刘希夷霎时青白了脸色。
面前的女子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留恋，转身消失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