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
“娘,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晚间,秦子安与沈云薇一道待在饭厅,孩子眼巴巴的盯着饭厅的大门,期冀着能看见父亲的身影。
沈云薇瞧着,便好似回到了秀水村,那样多的日子,每当秦时中进了城,她总会先做好饭菜,如眼下这般带着孩子在灶房里等着他,那时候他们的日子虽清贫,可每逢秦时中回来,总是不忘给她们母子带些点心和小玩意,一包糖,一块帕子,都能让她和子安高兴许久。
想起那些甜蜜,沈云薇唇角含笑,她轻轻抚着孩子的发顶,温声道:“子安是不是饿了?来,咱们先吃些点心。”
沈云薇说着,将一盘十分精致的桂花糕递到了孩子面前。
岂料秦子安只是看了看,便将那盘糕点推远了些,他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母亲:“娘,孩儿不明白。”
“子安不明白什么?”沈云薇问。
“以前咱们在秀水村,住的地方小,吃的东西也少,可怎么到了这里,咱们能住这样大的宅子,还能整日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那些人,”孩子的小手向着院外的侍从和婢女指去,“他们喊我少爷,喊娘夫人,喊爹爹侯爷,娘,这些都是什么啊?”
听着孩子稚嫩的童音,沈云薇心里先是一怔,似是不曾想到孩子会这般相问,她想了想,才柔声和孩子道:“子安,咱们如今住的好,吃的好,这一切,都是爹爹拿命换来的。”
秦子安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沈云薇揽住孩子的身子,将他抱在了自己怀里,虽然经过这些日子的照顾,已是慢慢消除了孩子在齐王府受到的惊吓,可沈云薇却还是会时不时的将孩子抱在自己膝上,用母爱去安抚孩子幼小的心。
“子安和娘现在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还有成群的奴仆都在服侍咱们。这些,都是爹爹在战场上和敌人拼命,保家卫国,流血流汗才换来的,”说到这,沈云薇顿了顿,将那一盘糕点又是端了回来,继续和怀中的幼子道:“爹爹很辛苦,受了很多伤,很多罪,才能让咱们过上如今这样的好日子,咱们要记住爹爹的辛苦,也要感念他的辛苦,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咱们都不能浪费,是不是?”
听着母亲的这一番话,秦子安心中一动,当下就是明白了,他对着沈云薇点了点头,从母亲手中取了一块糕点,先是送到母亲唇边,让沈云薇咬了一口,接着自己便是吃了下去,与母亲道:“娘,孩儿明白了,孩儿吃的,穿的,都是爹爹在战场上和敌人用命拼来的,孩儿以后不会再浪费粮食了。”
沈云薇见孩子懂得了自己的心意,当下只觉欣慰,她抚了抚孩子稚嫩的脸颊,与秦子安道了一声:“好孩子。”
秦子安默了默,又道:“娘,孩儿其实……宁愿不吃这些好东西,也不住这样的大房子,孩儿只想爹爹和娘亲都能陪在孩儿身边,爹爹也不用去拼命,他要是一直平平安安的,那该多好。”
沈云薇闻言,心中便是一阵惊讶,似是没想到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就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这些话却是触动了她的心尖,在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像秦子安所想这般,期盼着丈夫不用再去打仗,能一直陪在自己母子身边,安安稳稳的过着他们的小日子呢?
沈云薇想起遥远的北境,一颗心就是慢慢抽紧,她抱紧了孩子,还不曾开口,就听孩子惊喜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爹爹!”
沈云薇一怔,抬头一瞧,果真见丈夫高大的身影已是从外面走了进来。
秦子安向着父亲奔去,秦时中看见孩子,只弯下腰,一举便将孩子抱了起来。
自从孩子被顾容秀掳走之后,秦时中对儿子也是多了几分宠溺,倒似是要将孩子这些日子吃的苦全部弥补回来。
“今天听不听话?”秦时中唇角含笑,对着怀里的孩子问道。
“早上孩儿跟师傅读了书,师傅还夸了孩儿,下午徐叔叔还带孩儿去骑了马,夸孩儿有悟性。”秦子安将自己的事与父亲一一汇报,之前在秀水村,他不曾读过书,更不曾骑过马,如今回到京师,学文习武,便不能再落下。
“这么厉害?”秦时中眼底噙着笑,却是向着妻子看去,就见沈云薇亦是十分温柔的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眼中俱是彼此。
“爹爹?爹爹?”秦子安不乐意了,伸出小手在父亲眼前晃了晃,秦时中回过神,见沈云薇的脸庞浮起了几分晕红,唇角的微笑却是十分甜蜜的,他念起自己方才的走神,亦是忍不住自嘲一笑,他放下了孩子,只牵着秦子安的小手向着沈云薇走去。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珍馐美味摆在了一家三口面前,沈云薇为丈夫斟了一杯酒,想着让他解解乏。
这一餐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吃过饭,秦子安去了院子里玩耍,秦时中则是握住沈云薇的手,告诉她:“云薇,晚间收拾一下东西,咱们三日后启程。”
沈云薇心下一惊,虽然之前已是听丈夫说过要去北境,可不曾想会这样快,可她什么也不曾说,只与丈夫点了点头,清清柔柔的道了声:“知道了。”
秦时中看着面前这一座偌大的侯王府,又看了一眼沈云薇身上那些漂亮的衣裳和首饰,男人眼眸有惭愧之色划过,道:“等咱们到了北境,吃的不如京师,就连这些漂亮的衣裳,怕也不能穿了。”
念起妻子当初嫁给自己,是他最落魄的时候,他连一样像样的衣裳首饰也不曾给沈云薇买过,如今回到京师,刚让她被人服侍着过了几天好日子,却又要离开京师,前往边疆吃苦。
念及此,秦时中心下顿觉歉疚。沈云薇看出了丈夫的心意,她反握住丈夫的大手,她的眼睛那样明亮,每一个字都是那样的清晰:“夫君,有好吃的,好穿的,自然是好,可若没有,那也没什么的,咱们在秀水村时,也没好吃好穿的,可咱们过得不好吗?”
回忆起在村子里的那些日子,秦时中心底便是一阵温柔,他摩挲着妻子的小手,温声道:“与你和孩子在秀水村的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日子。”
沈云薇心里一甜,温温柔柔的开口:“等咱们到了北境,也会那样好的。”
秦时中心里一软,只揽过沈云薇的身子,在她的前额上印上一吻。
皇宫,中和殿。
周世钧进来时,隆安帝正倚在龙椅上假寐,听到儿子的脚步声,隆安帝缓缓睁开眸子,向着周世钧看去:“老七,你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周世钧俯下身子,向着隆安帝行了一礼,恭声道:“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是为了何事?”
“再过三日,秦时中就要领兵前往北境支援边疆的战事,这一回,朕想派你跟去。”隆安帝虽然年事已高,可眼神中无意间的流转,却仍是精光闪烁。
“父皇要孩儿跟秦时中一道前往北境?”周世钧一怔,只觉不可思议。
“不错,朕要你跟着。”隆安帝点了点头。
周世钧心思一转,已是猜出了父皇的心思,他微微蹙眉,道:“若儿臣没猜错,父皇是想让儿子明为辅佐,实为监军,暗中观察秦时中,见他可否有二心?”
闻言,隆安帝的眼底便是浮起了几分赞许之色,道:“我儿整日留恋于花丛之中,不料还能猜出为父的心思。”
听父皇话中有讥讽之意,周世钧有些惭愧,只深深俯下身子,与父皇道:“儿臣诸多荒唐,还请父皇恕罪。”
“你之前的那些事,朕都可以不计较,这一次,朕要你随秦时中前往边境,便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周世钧默了默,道:“父皇,恕儿臣不解,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即便他秦时中如何豁达,可他终究是个男人,他心里一定是恨透了儿臣,父皇此次何不派三哥和五哥前往,为何偏偏选中儿子?”
“正因为你与他之间有夺妻之仇,朕才要派你去。”隆安帝缓缓开口。
“儿臣不明白。”周世钧摇了摇头。
“老七啊,父皇这次,是将大渝的半数兵力全都押在了秦时中的身上,此事绝不能有丝毫的闪失,朕…也不能冒丝毫的风险,朕必须要确保秦时中的忠心耿耿。”
“儿臣明白了,”周世钧点了点头,与隆安帝道:“父皇派儿子前往,便是要探秦时中是否有反意。”
隆安帝的眸心有欣慰之色划过,只道:“朕派你前往北境监军,在你面前,他若还能一如既往的忠心,才是真的忠心。”
“可是父皇,儿臣还是觉得此事不妥,未免有些……太过于强人所难。”周世钧开口道。
隆安帝摇了摇头,“你也说,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他与咱们皇室结下了这般的恩怨,当初他曾为顾容秀来朕面前求情,朕实在是吃不准,他究竟是心胸豁达,还是别有用意。”
“所有,这一次,朕非派你去不可,唯有你,才能探出秦时中究竟是否放下了此事,他若为顾容秀的事一直怀恨在心,面对你时终会有所表露,若那样,此人便不得担当大用,你可明白?”
第83章 齐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