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安只怔怔的看着周世钧,似乎还没有从看见他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子安,”周世钧按了按孩子的肩,他顿了顿,才言道:“不要告诉你爹爹,我来过这里。”
秦子安已是八岁了,多多少少已经懂了一些大人之间的事,听着周世钧这样嘱咐,孩子想了想,便是点了点头。
不论外面的人如何说,秦子安却知道,周世钧对他与母亲都很好,犹记得当初在北疆,他被黑衣人掳去,正是周世钧奋不顾身的救下他和母亲。而之后,他也曾带着自己骑马,练剑,有很多父亲都不曾带他做过的事,周世钧却不厌其烦的教过他,这些点点滴滴,秦子安一直记在心里。
“好。”周世钧微微笑了,伸出手附抚了抚孩子的头。
周世钧还欲再嘱咐几句,却听院子里传来了一道脚步声,这道脚步声低沉有力,周世钧一听就晓得是习武之人,想来定是秦时中无疑了,周世钧面色微变,只与亲子安道:“叔叔这便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
“周叔叔放心。”秦子安眸心划过一丝坚毅,与周世钧小声道。
周世钧点了点头,再不迟疑,他站起身子,最后看了沈云薇一眼,从后窗中跃出了身子。
几乎周世钧刚离开屋子,秦时中的脚步便是迈了进来,看见儿子,秦时中微微蹙了蹙眉,喊了一声:“子安?”
秦子安一惊,连忙将目光从窗户上收回,转身向着父亲看去,“爹爹。”
“在看什么?”秦时中问道。
“没,没什么。”秦子安有些心虚,不敢去看父亲的眼睛。
幸得秦时中的心思都在病重的妻子身上,也不曾察觉孩子的心思,他走到床前,见沈云薇仍是无知无觉的睡着,刚看一眼,他的神色便是沉重了下来。
“爹爹,娘亲什么时候才能醒?”秦子安向着父亲走近,小声问道。
“咱们慢慢等,总有一天,你娘会醒的。”秦时中声音低哑,虽是与儿子开口,可目光仍是落在沈云薇的身上。
“都怪我,”秦子安既是惭愧,又是懊悔,他垂下了眼睛,道:“若是那天,我没有去顾府……娘,娘就不会这样了。”
秦子安说着,便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愧疚,忍不住流下泪来。
秦时中听着儿子的话,他伸出胳膊,将秦子安的身子拉向自己,他抬起的儿子的小脸,为他将面颊上的泪水擦去,与他道:“别哭,爹爹不怪你。”
“爹爹,是我害了娘”秦子安抽噎着,看着母亲这般躺在床上,只觉心里跟刀剐似的难受。
“这事与你无关。”秦时中按了按儿子的肩头,他看着孩子的眼睛,却是道了一句:“爹爹一直没有问你,你一直瞒着我和你娘,悄悄和顾家那边来往?”
听父亲相问,秦子安吸了吸鼻子,当下没有任何隐瞒,只将自己和顾容秀主仆之间的事儿全说了,就连青萝如何来接自己,自己如何从后院的小洞钻出去,又怎样瞒着嬷嬷,全说的一清二楚。
“爹爹,是我的错,我不该去的,也更不该再和她来往。”提起顾容秀,秦子安仍是称呼为“她”,念起顾容秀如今已成一具尸骨,直到她在火场中没了性命,他到底也不曾喊过她一声“娘”。
念及此,秦子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虽然知道顾容秀掳走了自己的亲妹妹,可她到底是自己的生母,也曾细致的照料过自己,自然,即便秦子安年龄小,但也能慢慢回味出来,顾容秀当初对自己那样好,怕也是另有所图,但想起她死状那般凄惨,心底终究不是滋味。
“我听照顾你的嬷嬷说,当日,你留下字条,若晌午不曾回来,就让嬷嬷去告诉我,是不是?”秦时中问。
秦子安点了点头,“是的,爹爹,我那日留下字条,是因为我想去顾府,把妹妹带回来。”
秦时中虽已晓得女儿曾在顾容秀手中,可此时听儿子这般说来,仍是忍不住皱起眉头,道:“你既然知晓妹妹在顾容秀那里,又为何不与爹娘说清楚?你大可以告诉爹爹,爹爹自去顾府将妹妹带回来!”
倘若如此,不仅能找回女儿,沈云薇更不会受这一场罪。
听父亲这般说来,秦子安愧疚难当,眼圈又是红了起来。
秦时中心下惘然,看着昏睡的妻子,再去看面前满是自责的儿子,那样多的话都似乎堵在了他的胸口,到头来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
“爹爹,我当日也不能确定妹妹就在她的手上,所以才不曾告诉你们。”秦子安向着父亲看去,只哑声道:“我我怕冤枉了她,错怪了她,青萝和我说,她在顾家的处境已经十分艰难了,所以我”
秦子安说到这,便是说不下去了,他“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面前,哽咽道:“爹爹,您打我吧!都是我的错,不然,咱们早已找回了妹妹,娘,娘也不会这样”
说到最后,孩子终是哭出了声,让人听着心头蕴满了苦涩。
秦时中闻言,只觉一颗心犹如在火中炙烤一般,可看着面前几乎哭成泪人儿的幼子,又哪还忍心再去责备他,男人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全都敛下,他伸出手扶起了儿子,与他道:“子安,你年纪尚小,这件事,爹爹不会怪你,但以后,不论什么事,你都必须与爹娘说实话,再不能有丝毫的隐瞒。”
秦子安看着父亲黑亮的眼眸,心里却是一“咯噔”,他想起了周世钧,几乎要将周世钧刚才来此的事情脱口而出的告诉父亲,可话音刚到唇边,却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他答应了周世钧,不会将此事告诉父亲,若这般说了,秦子安只觉自己成了一个背信的小人,更何况,不同于顾容秀,他知道,周世钧绝不会伤害母亲,也不会伤害自己,至于父亲,秦子安悄悄看了秦时中一眼,父亲在他心里一直是强大的,威武的,没有人能伤害他。
是以,秦子安将周世钧的事咽了回去,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全部告诉父亲。
赵王府。
听到幕僚的脚步声,周世昀抬起眸子,开口便是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闻言,幕僚顿时上前,压低了声道:“回王爷的话,晋州王和安郡王已是出了兵,此大军此时已经在路上,怕是再过十天半月的功夫,便能赶到京师。”
听了幕僚的话,周世昀眸光一亮,唇角亦是浮起了几分笑意,道:“好,等他们的兵马赶到京师,便是本王夺位之时!”
“王爷”那幕僚低声喊了一句,面上现出几分犹豫之色,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还有什么事?”周世昀见状,便是微微蹙起了眉头。
“近日以来,京师中流言纷纷,都说”
“说什么?”见幕僚将话说到一半,周世昀顿时失去了耐心,喝问道。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消息,一些人都在背后议论,说是王爷和先帝的陆妃娘娘勾结,用毒药毒死了先帝”
周世昀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了,他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子,一把便攥住了幕僚的衣襟,将他拉向了自己,喝问道:“这是何时传出来的消息?为何现在才来告诉本王?”
“王爷息怒!”见周世昀的脸色几近扭曲,幕僚的心头一震,不免胆寒,只慌忙道:“属下已经派了人去查,想来很快便能查出头绪。”
说完,幕僚又道:“这事奇就奇在,咱们的人压根不知此事是何时传出去的,仿佛是一夜之间,京城便处处布满了传言,那些人,那些人还说”
“他们还说了什么?”周世昀声音沙哑,眼光只暗沉的可怕。
“他们还说,陆妃娘娘早已失踪,只是让皇后压着,其实,其实陆妃娘娘早已让王爷灭了口。”
周世昀闻言,眸心顿时一变,他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却是许久不曾说话。
“王爷?”见状,幕僚心里更是没底。
“好,很好,”周世昀一记冷笑,道:“周世钧这一招,是要本王背负着杀君弑父的名声,一旦本王登上了皇位,便是坐实了罪名,这个皇位,本王永远都坐不安稳!”
周世昀说完,抬起手一掌便是拍在了桌上,发出了一阵巨响。
“王爷是说,齐王?”幕僚微微一惊。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周世昀说的斩钉截铁。
“王爷,若此事当真与齐王有关,倒不知他手中可有证据?”幕僚眸心炯炯,向着周世昀道。
周世昀微微一怔,他迎上幕僚的眼睛,道:“陆华浓主仆两到现在还没查出下落,本王只怕她们主仆两已经落入了周世钧手里。”
幕僚心里一咯噔,默了默,才道:“不知王爷,有何打算?”
“能有何打算?”周世昀目光雪亮,一字字道:“夺嫡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周世钧即便掌握了证据又能如何?等大军赶到,即便背着杀君弑父的名头,那把龙椅,本王也坐定了!”
第152章 别哭,爹爹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