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后院。
秦子安悄悄跑了过来,孩子向着后面看了看,见四下里没有旁人,方才小心翼翼的将草丛移开,就见那赫然露出了一个小洞,恰好能容得下一个孩子出入。
秦子安弯下腰,从小洞里钻了出去,离开府后向前跑了一会儿,转个弯,就见一辆马车已是候在了那里。
“小少爷来了。”青萝在马车下守着,待看见秦子安后,青萝唇角顿时浮起一丝笑意,迎了上去。
孩子向着她身后看了看,见并无旁人,孩子的眼睛微微一黯,问了句:“她怎么没来?”
青萝自然知道孩子口中的这一个“她”指的是谁,说来也怪,秦子安明明已是认下了顾容秀,可偏偏又从未喊过她一声“娘”。
“你娘这两天身子不好,不能来看小少爷了,可是她让人做了小少爷最爱吃的点心,让奴婢给您送来。”青萝笑眯眯的开口,她在秦子安面前蹲下身子,打开了怀中的包裹,将里面的点心送到了秦子安面前。
秦子安见包裹里果真放着几样他爱吃的东西,他伸出手,刚要去拿,可不等拿到那点心,孩子的手便是停了下来。
“怎么不吃?”青萝有些不解。
“青萝姑姑,”孩子抬起头,向着青萝看去,有些踌躇道:“她的病,严重吗?”
闻言,青萝就是笑了,她抚了抚秦子安的发顶,温声道:“原来小少爷是担心你娘的病啊?你放心,你娘只是受了风寒,喝上几味药就好了。”
秦子安默默垂下了眼睫,也不曾说话。
青萝看着他这幅样子,心思一动,便是轻声问道:“小少爷,想不想去看你娘?”
秦子安闻言,便是抬起了头,清秀的眼睛中有亮光闪过,“青萝姑姑,我可以去吗?”
他这句话,倒是让青萝犯了难,这些日子,因着秦时中与沈云薇的心都是走失的女儿身上,对秦子安的关注自然要少了些,孩子这些日子每逢有空,便会从后院跑出来,来这里和她们见面,而这一次,虽也是顾容秀派了她过来,可却没说过让秦子安去见她,此时听孩子说起,只让青萝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是不行,那就罢了,青萝姑姑回去,让她好好保重。”秦子安看出了青萝的为难,轻声道。
青萝听着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握住秦子安的肩,温声道:“小少爷,奴婢这就带你去看你娘,可是,你一路上都要小心些,要跟紧了奴婢,千万别惊动了别人,不能让顾府里的人看见,知道吗?”
听着青萝这样说,秦子安当即用力点了点头。
青萝站起身子,牵起了孩子的小手,与他一道上了马车。
齐王府。
“王爷,先皇…先皇自然是病死的,您,您怎么这样问奴婢?”如翠的眼睛有些躲闪,她不敢去看周世钧的眼睛,一颗心只砰砰狂跳。
“如翠,你要不要本王再提醒你,赵王殿下,曾给过陆华浓什么?”周世钧一手扣住了如翠的下颚,令她靠近了自己,他的眼神那样的深,也那样的暗,只看的如翠无处遁形。
“王…王爷,奴婢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如翠的声音有些颤抖,几乎自己都能感知到,自己的牙关在打颤。
“如翠,你在宫里待了多年,自然知道谋杀皇上是什么下场,”说到这,周世钧微微顿了顿,继而一个字一个字的道:“是株连九族。”
听着那一声“株连九族”,如翠心中大骇,额前的冷汗亦是一颗颗的滴了下来。
“你一定会奇怪,陆华浓为何愿意去做这件事。”周世钧依然在慢条斯理的开口,他这句说完,如翠身子一颤,显是周世钧的话说中了她的心思。
“就让本王来告诉你,她陆华浓为何会有这样的胆子,”周世钧眼睛雪亮,接着说了下去:“因为她孤身一人,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她没有亲人,所以没有顾虑,至于你…”
如翠心头大震,她抬起头看着周世钧的眼睛,她的脸色如雪,手指亦是忍不住的颤抖,却仍是强撑着说了句:“王爷,奴婢不懂,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不明白不要紧,”周世钧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缓缓站起了身子,道:“但本王要提醒你一句,你家中尚有父母,还有兄嫂,侄儿,弟弟,妹妹,你若此时与本王坦白,本王可答应你,饶过你家人的性命,但你若一心包庇陆华浓,本王,决计不会饶过你。”
周世钧说完这句话,便是大步离开了如翠的屋子,如翠怔怔的看着男人的背影,回味着周世钧刚才的话,只觉得一颗心绞在了一处,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
顾府。
青萝领着秦子安,从后门进了府,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着府里的人,将他带进了顾容秀所住的院子。
顾容秀先前以国公府嫡女至尊嫁给了秦时中为妻,可之后却与周世钧传出流言,以至于夫离子散,顾老太爷更是厚着脸皮前去先皇面前请下婚事,才将她嫁给了周世钧为侧妃,此事已是让顾家大失颜面,在京师都抬不起头来,而如今,顾容秀又被周世钧所休弃,以至于无处可去,不得不回到了娘家,整个顾府都是将她看作国公府的耻辱,就连子侄辈的小少爷小小姐之类,也不愿往顾容秀的院子来,除了顾容峰偶尔踏足,顾容秀的院子可谓门可罗雀,除了贴身的几个佣人之外,并无其他人,是以青萝将秦子安带进顾容秀的屋子,一路上也不曾有人瞧见。
“青萝,是你回来了吗?”隔着帘幕,顾容秀的声音在床榻上响起。
“是的小姐,小姐您瞧,奴婢将谁带来了。”青萝的声音透着笑意。
顾容秀闻言,便是将帐帘掀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秦子安清秀的面容。
看见孩子,顾容秀先是一惊,继而脸上便是堆上了笑容,与秦子安道:“子安,你怎么来了?”
说完,顾容秀一双美眸则是向着青萝看去,眼底却隐含着凌厉之意。
迎上她的目光,青萝心里一怔,晓得自己做错了事,不该将秦子安带来,当下,青萝心头惴惴,俯下了身子。
“青萝姑姑说你病了,所以,我就求她带我来看你。”秦子安察觉到青萝的怯意,便是看了她一眼,与顾容秀道。
见他称呼仍是称呼自己为“你”,顾容秀心头一闷,面上却不曾表露,只向着秦子安招了招手,温声道:“子安,过来,来娘这里。”
秦子安松开了青萝的手,向着顾容秀走去。
快要走到床榻前时,秦子安眼睛一转,却见衣架上随意挂着一件顾容秀脱下的外衣,而在那外衣上,却滴着几滴乳白色的脏渍,秦子安刚看时只觉有些眼熟。心里却是奇怪,他知道顾容秀出身高贵,平日里的衣裳饰物也都是华贵非常,她的衣裳,怎么会沾上脏渍?
秦子安又看了一眼,心里却蓦然一怔,突然想起自己看见那些乳白色的脏渍为何会眼熟了,他之前,在母亲的身上也曾看过!那是因为母亲要照顾妹妹,而妹妹是早产,脾胃十分虚弱,时常会吐奶,便吐在母亲身上,沈云薇偶尔来不及换衣裳,衣裳便会落上那样的奶渍,与顾容秀衣裳上的一模一样。
秦子安的心渐渐跳了快了起来,他向着顾容西看去,念起她又没孩子,衣服上为何会有那样的奶渍?还是说,她身边有个吃奶的婴儿?
秦子安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想起了自己走失的妹妹,对于孩子的下落,向来没人和他说的,而自从妹妹被人抱走后,他知道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是焦灼不已,他这些日子也都是十分乖巧,跟着嬷嬷和夫子,不曾惹父母担心,除了偶尔会趁着午睡的功夫跑出来与顾容秀主仆见面之外,他一直十分小心。
可想起那些奶渍,秦子安的心瞬间悬了起来,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慢慢滋生起来,怎么也赶不走。
“子安,在想什么呢?连娘和你说话也没听见?”顾容秀微微蹙起眉头,见孩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十分不满。
秦子安回过神来,孩子想了想,道:“你,你的病好些了?”
“方才不是和你说了,只不过是染上了风寒,不要紧。”顾容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和秦子安道。
“那我下次,还能再来看你吗?”秦子安问。
“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顾容秀噙着笑,抚了抚孩子的发顶,语毕,她的眼睛一转,问了句:“子安啊,和娘说说,你爹,还有沈云薇,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顾容秀的眼睛冒着精光,说完,又是问道:“孩子走丢了,她是不是特别伤心,特别难过,整日连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顾容秀说着,虽是竭力隐忍,可还是忍不住微微笑了。
秦子安看着她的笑,心里一个咯噔,只道:“妹妹不见了,爹和娘都很着急,你…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去哪了?”
秦子安问道。
第145章 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