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弈城无辜的看了看自己手上那稍大的可怜的银票，急忙往怀里揣，嘴里还喃喃说道：“我一定不是亲生的，我一定不是亲生的。”
戚解狡黠的一笑，“小弟他很乖的，往常只要我银子不够他都会主动给我用他的银子。”
“我没有……”苏弈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结果看到自家老爹沉下来的脸色，连忙改口，“小七姐说的都是真的，我平常很乖的，出门都是大师兄拎东西，我付账。”
苏老爷开怀大笑：“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苏弈城欲哭无泪，用一双哀怨的眼神看着戚解。慢慢的……那双眼睛竟然和戚晗的重叠在一起，变得尖锐、阴狠、毒辣，苏老爷也变成了戚夫人，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向她，“我戚家没有你这么冷心冷情的女儿。”
“从此以后不要再踏进我戚家的大门。”
药王谷里的场景变了又变，从春天的绿草到夏天的骄阳，从秋日的娇艳红到冬日漫天纷飞的白雪，戚夫人的话就像是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扼住她的喉咙，她阴狠的眼神吓得戚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褚柏思站在戚解旁边，看不见她的神情，却能听见她嘴里的呢喃，“别……别……不要我……我很……乖……很听话……”
一滴晶莹的泪顺着她的鬓角滑下来，落在褚柏思手中的时候还有残余的温热，“娘子，你竟是哭了……”
那飘逸的长发悬在空中，褚柏思看着她的单薄的身影，只想去抱抱她，然后告诉她：你很乖，做的很好，我不会不要你。
戚解难受的皱紧眉头，倏地睁开眼睛，气息受到波动，整个人直直的就从银丝上落了下来。完蛋，要摔惨了！
早知道会做这么可怕的梦，她就跑去床上睡了。
这么低的距离，也根本来不及施展轻功翻起来啊！只能屏息凝神，让自己摔下去的时候不至于那么痛。
“砰”一声重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戚解知道自己安全了，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难道是做了一场噩梦，自己的功夫又精进了？
那还算是一件好事。
戚解正美滋滋想着的时候，听的身下传来一声嘤咛，“嘶，痛。”
这声音好熟悉……糟了！是褚柏思！
戚解立马睁开眼睛，就看见褚柏思还保持着双手抱她的姿势，奈何他力气太小，根本抱不住，所以自己就变成了人肉坐垫，这一下摔得是惨痛无比。
“你……你没事吧？”戚解试探性的问道。
褚柏思的脸都长成了猪肝色，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已经裂开了，但还是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我……我还好。”
“那你还能自己站起来吗？”
“能。”褚柏思回答完以后，就开始尝试着起身，结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还是站不起来，于是再次尝试，来来回回四五遍，还是颓然的坐在地上，这才不好意思的开口，“娘子，我……我好像伤着了。”
于是戚解认命的蹲下身子，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将他扶到了床上躺下，检查一番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难以承重，这才站不起来。
戚解随手找了根簪子把长发挽起，状似无意的问道：“你刚刚读的那一篇是什么文章？”
“是前朝归有光的《项脊轩志》。”
“前朝？哪个前朝？”
“明嘉靖年间的，距离现在也有些年头儿了。”褚柏思揉了揉自己的腰，虽有些疼痛却还是忍住继续给戚解普及，“大庆朝的科举什么都好，就是要背的东西着实多了些，答得时候规矩太多了些。”
“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的么？就你事儿多。”戚解不以为意的瞥了他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试探的问道：“你考中的几率有多大？”
“娘子是指……”
“状元！你考状元的几率有多大？”戚解皱着眉，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太大把握，世人皆信奉神灵，褚柏思这个秀才身份对旁人来说是一份庇护，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若不是因为考上秀才，还没有人注意到他，若是无人注意，自然也不会有那种命硬克人的说法，就算是女儿家里穷了些，也不敢把颜色正好的女儿嫁到这种人家里。
“回娘子话……希望是有，但是……不大。”褚柏思看了看戚解的脸色无异，于是斟酌着开口解释，“大庆朝的制度一向如此，院试年年有，考上秀才的人不说多如牛毛，却也不少，不多大多还是有钱有势家的子弟；再往上进一步，便是三年一度的乡试，这道关卡就难上许多，首先是考的问题，要想去考，就得先备好盘缠，去明州府考一趟，没个五十两银子下不来，考上了便是举人。”
“只是这举人就稍有难度了，若是考过了，便可参加来年开春的会试。这去往汴阳城又需要一大笔盘缠，会试途中坎坷，但若是才华过人，一举考上进士，便可扬名天下，之后便是殿试，要是得了天子青睐，起码也能是六品官。”
戚解晕晕乎乎的听了一遍，大致就听明白了一点，就是：读书很烧钱！
纸墨笔砚要钱，每年还要交束脩，每次赶考还要盘缠。
“那你那年考了秀才榜上的末尾，心里作何感想？”
“我总觉得事情有蹊跷，第一名的文章发出来的时候，我去看了看，那就是我的那一篇，后来他们说是方家少爷的，我思虑了良久还是去找了主考官，后来他只神秘兮兮的交代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人呐，还是糊涂点比较好。”褚柏思说完以后，一双眸子怔怔的看着戚解，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第二日就有人给我送了一百两银子，我就知道只能把这事瞒下去了。”
戚解记得院试之时邯阳县的县令姓方，而跟戚晗定亲的那户人家正是那个方家，恰巧是两年前方泽嘉一举成名，在乡试之上拔得头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