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皇上眸色深深，这件事是先皇当着很多人的面说的，他自然不会忘。
他还曾一度担心顾子衿会拿着玉佩提出叫他把皇位让给他之类的话，不过好在他无心权位，主动选择去守了皇陵他才放下心来。
如今再次提起，皇上有惊讶不已：“难道你要用这么珍贵的承诺仅仅只是换取让她解除婚约？”
这样的承诺，明明有更为关键的地方可以利用的，甚至胜于免死金牌，就为个女人草草浪费了？
皇上觉得不可思议，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清清之事，重于一切。”回答皇上的，只有这八个字。
倒是个痴情的，果然跟先皇最像的还是自己的这个三弟，也难怪父皇当初最为宠爱他了。
皇上沉默一下：“好，朕准了，明日便拟纸解除穆姑娘的婚约。”
这是皇上以先帝遗言去改口的事，大义占了上风，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损害他的威信。
同时也叫顾子衿将这个承诺浪费掉，围绕心里多年的一块心病也算是去掉了。
皇上只觉得神清气爽，穆清歌也是惊喜的有些不敢相信，许久以来的夙愿成真，竟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只是顾子衿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换得她的自由身，真的值吗？
仰起头看向一旁俊朗非凡的男子，穆清歌心里十分复杂，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最后化作一个明媚的笑意：“王爷………”
“别说要谢本王的话，本王只接受以身相许。”泠泠的声音不等她说完便将她打断道。
以身相许。
穆清歌心底一软，这四个字像是一股暖流冲向了四肢百骸，叫她无力招架，只是飞快的低下头道：“王爷说笑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同这边轻松的氛围不同，陶元城那边几乎可以说是眼前一黑，气的快要发疯。
他狠狠的咬着牙齿，眸子中间是数不尽的阴鸷与恨意，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彰显了此时的无比愤怒，面部已经有些扭曲。
他没想到今日竟真的这般容易的就解除了婚约，没想到顾子衿还留了这一手。
可皇上已然这样开了口，他便是再不甘心也无法改变什么，见木已成舟，为了挽回一些颜面，陶元城厌恶的话脱口而出道：“本大人还不想娶你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呢，这婚约退了最好不过。”
“是，大人说得对，民女恭喜大人终于摆脱了民女。”穆清歌心情分外的好，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陶元城憋闷极了，原本墨黑的眸子染上了猩红，他怕他再呆下去会忍不住当众行凶，转身就要离开。
他今天不该让她来的，陶元城无比后悔，他说不准自己心里的想法，除了丢脸的怒火，他的心里好像还空落落的，像是弄丢了什么东西一般。
错觉，都是错觉！
陶元城努力压制住那种失落，逼着自己保持着冷静。
“等一下。”
就在陶元城转身之时，皇上忽然开口道。
“皇上还有什么事吗？”陶元城语气嘲讽，听不见任何恭敬。
皇上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还是装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朕叫元城没了未婚妻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见这云胡十分不错，不如送给元城如何？”
陶元城看了云胡一眼，阴沉道：“哦？哪里不错了。”
这般不给皇上面子，叫一众人惊讶的险些茶杯都没端稳。
皇上泰然道：“朕说不错，自然是不错。”
谁都听得出来这话语里浓浓的压迫，氛围一时又开始变得紧张。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时，只听陶元城大笑两声，有些癫狂道：“不错就好，不错就好，都给本大人吧，哈哈哈哈。”
说完，边笑着边远去了。
殿内的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旧不敢说话，许久，皇上露出一个笑意：“这云胡是煜儿去平定流寇时从北方带回来的，乃是当地不可多得的妙人儿，如今送给元城，也不算亏他。”
“是是是。”
“皇上圣明。”
大臣们赶紧附和，气氛这才又慢慢的热络起来。
顾子衿拉着穆清歌坐到一旁，云胡继续为大家献上了一支舞，将不少男子迷的七荤八素的，甚至开始艳羡陶元城有如此好的福气能得佳人常伴左右。
穆清歌余光不时的偷偷打量着顾子衿，见他一直心无旁骛的盯着案上，末了眼皮子都懒得抬的道：“如今没有婚约，你不如正大光明的看。”
“………”
小动作被发现，穆清歌有些尴尬，遂强撑着解释道：“那个……民女是在看舞。”
“嗯？”顾子衿声音拐了个弯儿：“本王不如舞好看？”
这个，貌似不能比吧，穆清歌有些讪讪：“都好看，都好看。”
“你不是说对本王其心昭昭，日月可鉴？莫非是骗人的。”顾子衿一本正经的扫了过来。
不然呢？
穆清歌语塞，难不成他当真了？
想着，忍不住解释道：“当时民女口不择言，实在是为了退亲才不得不这样说，所以还望王爷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沉默。
顾子衿没有说话，看着穆清歌的眼眸深邃了一些，认真道：“清清，本王已经往心里去了。”
“王爷。”穆清歌惊讶的抬头，末了沉静下来道：“今日之事民女感激不尽，但还请王爷不要继续再说这样的玩笑。”
“你是在怪本王未早点将玉佩拿出来帮你吗？”顾子衿开口问道。
“不是。”穆清歌摇摇头，这倒霉王爷怎么还听不懂她的话了。
顾子衿却不管穆清歌的否认，兀自解释道：“皇兄向来不喜欢被人要挟，我若直接拿着玉佩去说，他定然不会同意，可今天我却是在给他台阶，他只会欣然的接受，效果便出奇的好。”
“嗯。”穆清歌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
“妹妹这如今可算是春风得意了，有顾王爷相护，姐姐还指着你多照拂照拂姐姐呢。
一旁，李欣儿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传来。
穆清歌看都懒得看，清冷的端起茶杯道：“照拂的话不敢当，莫非姐姐身为太子妃还怕被人欺负了不成。”
“这可说不好，有的人啊给脸不要脸，断会做那些以下犯上的事呢。”
“是谁这么不懂事，姐姐若是气不过可以让太子给你做主啊。”穆清歌顺着李欣儿的话道。
“你！”李欣儿被噎住，太子都要休妻了，哪里会给她做主。
戳到痛处，李欣儿怨恨不已。
穆清歌接着道：“不过今日要不是姐姐促成，妹妹也没这么快就达成心愿同陶大人撇清，所以妹妹还要谢谢姐姐呢。”
“你撇清便撇清，关我…关我什么事。”李欣儿躲躲闪闪道。
穆清歌但笑不语，她也懒得指出来有些事，单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呢，要用实际行动还回去才是最好的回应。
无论是今早的刺杀，还是那时伸出脚将她绊倒，她都会一分不少的回敬回去的。
看见穆清歌这样镇定自若的样子，李欣儿无端感到害怕起来，气焰一下子消失大半，也顾不得再说其它就匆匆的走了。
“你不要粗心大意，李府不会轻易倒下。”蓦然，顾子衿出声提醒道。
穆清歌伸出纤细的手指将茶杯的盖子揭开，闻了闻沁人心脾的茶香道：“嗯，这是自然。”
面对李府这个庞然大物，她从来都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说着话，底下的大臣们忽然接二连三的开始站起身往出走，一副十分急迫的样子。
穆清歌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立时便要跟上去瞧瞧，却被顾子衿按坐好道：“别乱跑。”
“他们……”
“茶喝多了去如厕。”顾子衿解释道，俊脸微红。
穆清歌跟着脸红一下，想明白时眉眼弯弯道：“活该，叫他们看戏。”
这庞大的人群一起去如厕，该是有的排队。
整个大殿充斥着进进出出的脚步声，皇上听的心烦，索性离开。
顾天煜见剩下的人坐的无聊，提议让大家换个地方去听小曲儿，众人欣然同意，便浩浩荡荡的跟在身后往过走。
不大会儿的到了一处奢华的亭台楼阁，大家各自找了位置坐好，穆清歌本来想去穆清梵身边，却被顾子衿拉住道：“就坐这里！”
“啊，你干什么！”
就在穆清歌心跳加速时，一声尖叫适时的从门口传来。
“贱人，你敢踩我！”
穆清歌朝门口张望过去，就看见一位身着烟青色衣裙的女子正不顾忌形象的叫嚣着。
穆清歌定睛一看，那叫嚣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李妍儿。
“叫你踩，叫你踩。”那烟青色衣裙的女子猛的抓住李妍儿的头发狠狠的踩到了她的脚上。
李妍儿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瞬间落下：“陈雪之，你疯啦，你敢这么对我！”
“有什么不敢，你也不想想当年你还是丞相嫡女时是怎么对待我的，把我当成一条狗一样使唤，如今风水轮流转，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高高在上的嫡小姐吗，不过是嫁给七品芝麻小官的小妇人罢了。”
姓陈，穆清歌思索一下，莫非是之前给陶元城提过要嫁给陶元城做平妻的那个陈家小女儿？
这位名叫陈雪之的女子说话极为尖酸，却并不妨碍她说的是事实。
李妍儿不自觉的生出些许心酸，却依旧不甘示弱道：“哼，陈雪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李府再怎么不济也断比你陈府强，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说完，猛地伸出手用力的扯住陈雪之的头发。
陈雪之疼的尖叫一声，两位女子就在大门口撕扭着。
“怎么回事！”顾天煜匆匆忙忙的走过去，使了个眼色叫人把两位分开后问道。
“太子，我好好的进门，是李妍儿她踩我。”陈雪之委屈的率先开口。
“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么多人，谁知道你要跟我抢道。”李妍儿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顾天煜忍不住皱眉，他如今对李府一份半点的好感都不曾有，可碍于身份只得宽慰道：“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的这么僵，既然妍儿踩了陈小姐，道个歉便就此作罢了。”
“凭什么要我道歉。”李妍儿一万个不服，好歹太子还是自己的姐夫，怎么偏帮外人，姐姐还真是没用，连个男人都抓不住。
李妍儿满满的排腹，并不顺从，顾天煜沉下脸道：“这么多人看着，不要这般不识大体。”
“天煜，可这明明就不是妹妹的问题啊。”一旁，李欣儿忍不住帮腔道。
“你闭嘴！”顾天煜不悦的瞪了一眼。
李妍儿看着被太子一说便退回去的李欣儿心里失望极了，赌气道：“我没有错，凭什么道歉。”
“你都嫁做人妇了怎么还这般骄纵。”顾天煜摇摇头：“林安启不曾好好管教过你吗？！”
提到林安启，李妍儿的眸子闪了闪忽然露出难过的表情。旁人哪里知道自她嫁过去，除了新婚之夜以外，林安启再没有去过她那里。
无数个日夜，都是她一个人守着蜡烛从天黑到天明，她一直在等他像第一夜那般温柔的踏着清风明月来找她，可他却是终究没有再来。
更令人崩溃的是，因为需要结交大臣官员，林安启开始不时的去喝花酒，她好几次见到他满身脂粉酒气的回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她曾经那么嫌弃的人，是如今她等都等不来的人。
眼里布满了苦涩，李妍儿倔强道：“我是不会道歉的。”
“太子你看她。”陈雪之跺跺脚，一副撒娇的的模样。
李欣儿暗恨，李府不过刚刚没落一点儿，真想都踩到她头上去不成。
“陈雪之，你注意点分寸，贴那么近做什么。”
“谁贴的近了。”陈雪之有些恼羞，虽然她确实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做不了陶大人的平妻，做太子的平妻似乎也不错啊，虽然她更加满意陶元城。
顾天煜皱着眉头不动声色的挪远一些，再一次向着李妍儿道：“赶紧道歉，不要耽误时间。”
“我不。”李妍儿将头转向一旁。
适逢林安启从门外走进，见这个阵仗一脸迷惑道：“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