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灼灼滚烫，每每刚一出眼眶，就变成了冰凉的宝珠，那冷那寒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度插上不痛不痒的一刀，不致命，但狠狠的难受。
我沉浸在了鲛人所说的故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从一颗水滴重新变成了人类。
“原来，这就是鲛人望月泣泪的由来吗？”我见她不再继续说下去，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我主动开口打破了这悲伤的静默。
“我叫情泪。”她仰头看着圆月，我只能看到她倔强般高高扬起的下巴呈现出优美的弧度。
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好像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她只是要一个诉说对象罢了。
“那个人类叫做方情，而我叫做情泪。我每当月圆之夜就会上岸，回忆这个故事。我很久以前，大概是好几百年之前就听说了这个故事，我当时就想，为什么鲛人就不能停止杀戮，为什么人类要去死，为什么他们不能在一起呢？”情泪高扬的侧脸带着浓重的悲痛和疑惑，眼中含泪，她固执地扬起头将眼泪吸了回去。
夜晚的大海看上去阴森森的，海面上游离着薄薄的雾气，月光洒在雾气上，暗暗地发着光。
我突然感觉到一丝冷意，这明明是梦里，为什么我的一切感觉都那么清晰？变成水滴，潜入海底，沉睡昏迷，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我分不清。
“后来，我明白了，世事之所以不尽如人意，那一二圆满总是难得，是因为贪心，因为执着。”情泪的感触颇多，我静静地听着，不出声。
情泪又絮叨地说了些话，我时不时看一眼她坚硬冰冷的侧颜，心想她现在的模样与我看到的第一面当真是大不相同。
“你知道后来那个鲛人怎么样了吗？”情泪突然问道。
我转头看了眼情泪，见对方也在看着我，才知道她是真心地想要我作答。
鲛人失去爱人会怎么样呢？听说鲛人一出生是没有雌雄之分的，在遇到了所爱之人才会划分性别，料想那个鲛人也是遇到人类男子后才变成女性鲛人的吧，我思索了一下，斟酌着语句。
“她如此敬爱她的家族，那想必也会为了家族活下去吧，她重新变成了鲛人在鲛人一族里生活，但是不会再有爱人，只是为了家族而活？”
我说完后，定定地看着情泪，情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试着勾了勾嘴角，但失败了。
“不对，你猜错了。”情泪语气苦涩，“她死掉了。”
情泪说：“她变成了海里的泡沫，死掉了。太阳一升起来她就蒸发消失了。”
听起来与童话故事美人鱼极其相似，童话的最后，王子和公主在一起，可小美人鱼却在晨辉洒在身上时消散化为泡沫。
姐姐们用长发换来的刀是救小美人鱼的唯一方法，可她为了爱情放弃了。
水面上飘着月亮的倒影，饱满而圆润，偶尔又被一缕微风撩碎，零星的萤火虫在水面上方飞舞。
在情泪话一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只看到海面上的那轮明月破碎成了星星点点，平静的海面被搅动得动荡不安。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此刻显然微不足道，于是我只好沉默。
“我不会哭了，再也不会了。”情泪突然说道，她转过头来看着我，她蔚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水痕。
这一次，我又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条鱼，只不过这次的鱼，已经长了翅膀，飞出了海面。
那条鱼突然冲着我扑过来，一张口就将我吞进了肚子里。
“每个人都是月亮，有一面永远不为人所知，小心落簪和之乡。”
在被黑暗包围的前一秒，我听到情泪这样说道。
我猛地惊醒，一个挺身坐了起来。
我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房间里。
窗外，天已大亮，海鸥飞舞着从窗口划过，那蔚蓝一望无际的大海，让我想起情泪的眼睛。
“李主管。”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轻柔的女声随之响起。
我刚刚醒来头脑有点发昏，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门外的女人再一次敲了敲房门，“李主管，您醒了吗？”
看起来她叫不到我出来，她是不会走了。
我于是冲着门外大喊：“来了！”我赶紧穿好衣服下床去开门。
“李总管，早上好。”房间外的小姑娘笑容殷切，“落簪姐叫您过去。”
“什么事？”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做的那个太过于真实的梦来，莫非落簪就是为了情泪才会一大早就要见我？
这么一想，我竟然有点忐忑起来，落簪见我是为了什么？
我站在五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落簪？”
“进来吧。”
房间里站着三个人，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落簪，之乡和小游。
小游见我进来，兴冲冲地伸出双手就要过来拉我，身旁的落簪一把拉住了她，“李总管，你在这里这么久了，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落簪的眼神似鹰如虎，死死地盯住了我。
开什么玩笑？知道我的身份我的姓氏，会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落簪。之乡也是一言不发地盯住我，好像在一夜之间，我变成了她们两个共同的仇人一样。
我无奈，“我叫李铭。”话一说出口，我依然觉得有些愤愤，忍不住再次开口嘲讽道：“我说你们，让人上船之前，都不会先摸清他们的底细，这要是不小心混进来无恶不作大奸大恶之徒怎么办？”
小游年纪小，性子并不很沉稳，她一听我的话就立刻撅起了嘴，“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了！之乡姐姐和落簪姐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倒是你，你昨晚明明……”
之乡连忙制止住了小游接下去的话，她微微眯起眼睛，又露出她那独特的猫儿似的眼神，慵懒华贵。
“我们找你来，不是来和你争辩口才的，我们是要问你。”之乡说到这里，看了眼落簪，后者微微仰起头，“你怎么会认识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