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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史东村

一个山头,再一个山头,随着脚步前进,眼前的景象也由一片黄褐的树干、淡绿的低草景况,一点一点的改变了。应该快到了吧,再翻过一个山头!皮洛这样给自己打着气,天空还是亮着的吗?入了山之后,皮洛就再也没有把握了,因为,在重重的树枝遮压之下,哪里还看得清天空的模样。
抬起头,活动已经僵直的头颈,刚刚还是黑黑绿绿的树影,现在看来,好像通通都是黑黑红红的了,地上的土也变成了硬硬的黑石,配上细细直直的白色树干,总之,这里像是传说中的魔境一样…
“休息?”
从开始到现在,他已经足足走了九个小时又廿七分钟,又不是铁打的身子,真的应该要休息了。
“不要,快到了,让我再走一下。”皮洛知道自己只要一休息,就再也走不动了。
“是。”一○八看着一旁的石头,扁平光洁,是啊,这应该是个好法子。
没花什么力气,一○八便将那片平石抬起,果然只是薄薄的一层石板,大约一只手臂长的宽度。一○八将石板嵌在肩颈与头部相接的地方,然后蹲下身子,“上来。”
手脚并用的爬上去,石板虽然不厚,但足以承受皮洛的重量,将两脚跨过一○八的胸前,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八的头部竟然没有一点温度,冰冰凉凉的,相当舒服。
抱着一○八的脑袋,虽然石板有些硬,但比起之前,已经舒服太多了。
一○八背着皮洛,往东边继续地走着,对了,这孩子不会饿的吗?怎么都没听他喊饿呢?“饿吗?”
“不!”皮洛用力的摇头,“我不会饿的,只是…竟然忘了带那个出来,唉,算了,我没想到那个村子离废铁村那么远,之前听大人们说,好像就在东边而已。”
“嗯。”忘了带哪个呢?啊,大概是大腿里面放着的那瓶绿色的药水,一○八停下脚步,将大腿外的活板揭开,将里面的药水拿了出来,“瑞奇要你喝。”
“啊!”皮洛探下身子小心的接过来,“他知道…”
“是。”唉,哪有父母不知道孩子想搞什么把戏的呢?虽然说瑞奇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好歹也是养了他九年的叔叔啊。咕噜!皮洛灌下了一小口,再把盖子塞紧,然后想把东西交还给一○八保管。
“放在皮洛身上。”看来这孩子应该相当需要这瓶药水,还是放他自己身上比较保险些,再说,这瓶儿也不是太大,这孩子上衣的口袋里就放得下了。
“嗯。”轻快的答应了,皮洛的声音跟状况,看起来都好了许多,好像现在把他放下,又可以走个一天一夜的样子。
“这么一大罐,够我喝到东方神殿了啦。”
东方神殿?怎么,目标不是到寒冰镇上找那些老妖怪算帐吗?
“其实,我是知道的,我爸妈应该早就已经死翘翘了,我到寒冰镇只是希望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杀我们的族人,不是同样是妖魔吗?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们?”
“妖魔?”
“嗯,我不是人类,我是大家口中的妖魔,我妈也是我爸也是,可是我不觉得我跟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样啊,只是我不吃饭,要喝羽扇草的草汁过活而已。我们的身体还比一般的人类更脆弱呢,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怕我们?只因为当年我们跟着魔王吗?可是我爸妈说,九圣里面也有妖魔啊,又不光是神族才可以成为讨伐魔王的九圣!”
“九圣?勇者?魔王?”一○八觉得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如果它有心跳有血脉的话…
这些名词,是跟他切身相关的,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他掉到这个世界,为的是什么呢?这个世界?难道说,它并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实体人物吗?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浮现在一○八的脑中…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他是个人物,是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
身后背着的皮洛已经趴在一○八冰凉凉的脑袋上睡着了,夜晚的黑暗,无阻于一○八的视线。
透过特殊的眼点往外看,周围的温度已经开始下降,黑色的岩石中,也透出点点红色的岩块,环境正一点一点的改变着,世界也正一点一滴的在变化。
丛丛的红叶之上,是黑暗的天空,没有月亮的夜晚,显得特别孤独,感觉到趴在它身上的皮洛,一○八心中泛起一丝温暖。
史东村,一个到处都是大石头的村落。
这个座落在葛登与罗奴亚兰尔交接之处的小村庄,居民不过一百多户,但所有的居民都住在石缝里,狭长的屋子里点着兽油灯,这样的生活型态,使得每个史东村的居民,都是瘦扁的身子。
热情好客是史东村民的风气,比起一般村落,位于两国交界的史东村多了一份兼容并蓄的雅量。
当清晨一○八背着皮洛踏入村子的隘口时,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铁人是葛注销了名的怪物,只要有人侵犯到它的地盘,它们是绝不留情的,但听说,它们对伙伴的照顾也是出了名的。
当然,一切都只是听说,史东村可是从来没有出过一个铁人。
一大清早的,竟然来了个高大的铁人背着个孩子,它想怎样,掳走全村的人民吗?老实说,当巴尔史东在树上摘果子的时候,看到一○八的身影,心中的想法真的就是这样,他用最快的速度跳下树,在第一时间内,通知了全村的村民。
还好长老够镇定,决定要先确认客人的意图,再做打算,毕竟,来者,通通都是客,管它是铁人还是铜人的。
所以,当一○八到达村子的时候,长老率领着村内最勇敢的青年,带着他们自制的武器,石斧石枪,站在村口迎接着它。
“铁…铁…铁人先生,你…你好!”村长的话有点结巴,因为铁人是这样的巨大,他身边的那些青年,并排站着三个也没它一个宽。
“史东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群人站在这里呢?铁人先生,明明白白的就是自己噜,只是,这真的是史东村吗?为什么没看到房子呢?
“是…是的,铁人先生,这里就是史东村。”还好长老这辈子没见过铁人,不然他应该知道铁人是不会说话的。
“我的主人要进去休息。”皮洛睡了这么久让他挺不安心的,再说,虽然皮洛说自己不用进食,但是…一○八始终认为,光喝点药水是不会够的。
“喔,可以的可以的,欢迎欢迎!”村长听到只是路过要求休息的旅人,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他用谴责的目光看了巴尔史东一眼,表示对他引起的小骚动的不满意。
进入史东村,了解了他们的居住型态,一○八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进入任何一个石缝宅第之中的,便在石堆中央坐了下来。
“帮我抱皮洛下来。”怎么还不醒呢?一○八是真的开始担心了。
“我来!”大概是为了弥补误报的过失吧,巴尔史东自告奋勇的把小少年抱了下来。
“皮洛怎么了?”
“嗯?”看到一○八靠近的脸,巴尔史东还是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他在睡觉啊,睡得很沉。”
“人睡多久?”
“什么?每个人睡觉的时间不一定,有的长有的短啊。”
“皮洛,睡,三个小时四十六分钟。”
“才三个多小时吗?那难怪他睡得这么好了,别人我是不知道,但是我都睡十多个小时吧,天一黑就睡了,天亮了才起床。”
“现在天亮了。”
“可是他才睡了三个多小时啊。”
“嗯。”十几个小时,那也就是说,皮洛至少还要六、七个小时之后才会醒,那时候,天又快黑了,不过不要紧,天黑也可以走路,一○八不怕天黑的。
“…”怎么办呢?巴尔史东抱着皮洛,双手又酸又麻,又不敢把他放在地上,而一○八也没有要让他离开的意思,弄得巴尔史东进退两难。
“这个…铁人先生…?”长老从旁出现了。
“是,我叫一○八。”
“那个…一○八…先生。”长老结结巴巴的称呼着。
“是,我叫一○八。”
“那个,那个,是不是先让巴尔把您的主人抱到屋里休息呢。这样对他应该比较好吧…如果您不放心,可以守在屋…门口的。”看着这么大个儿的一○八,长老不敢想象他该怎么钻入这狭长的入口。
“是。”这是个好主意,用力点点头,一○八表示完全同意。
“那…那这个…那个…就,到我屋里睡您看怎样?”很少有这样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长老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窝囊了。
“好,谢谢。”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一○八才说出了这个谢字,唉,让铁人说话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儿呢。
“不客气不客气,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长老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那个快累垮了的巴尔史东在听到他们的决定之后,便抱着皮洛往长老的屋里跑。
一○八看着他进入的房舍,心里暗暗记下位置,“老人。”
“是是是。”本来想跟着巴尔史东一起进屋里的长老,听到一○八叫他,赶紧又回到一○八身边。“寒冰镇,位置!”
“喔,您要到寒冰镇吗?我建议您先从古地道到自由港西亚力雅,再在西亚力雅雇个法师从传送点传送过去比较快。”
“古地道,怎么走?”古地道?一○八的胸口又热起来了,这些名词,跟自己的过去肯定有关,跟自己的未来更是息息相关,多接触一些这类的名词,或许,就可以想起自己究竟是为了何事,来到这个奇怪的大陆了。
“这个,很难说明,如果您放心的话,我让巴尔带您去看地图,我们史东村世世代代就是守着这古地道的入口的,在北边有个石碑,碑上就有整个地道的地图。”
“好。”还有地图,世世代代,这个地道有多久了呢?
“巴尔,巴尔!”老先生大声叫着巴尔的名字,可怜的巴尔正在长老家喝着长老夫人泡的茶呢,又被叫了出来。
巴尔认命的从石缝里窜了出来,真是可恶,平常白天大家都在外边晃来晃去的,怎么今天通通躲回屋里了。
“带一○八去看看古地道的地图,顺便跟他说明一下。”连尊称都不用了,长老果然是长老,一下子就掌握了情况。
“这样就行了吗?”巴尔看着只匆匆扫了石碑一眼的一○八问道,“只看了一眼就够了啊,要不要我烧些炭,帮你拓下来。”
其实巴尔一到目的地就开始烧炭了,由于常带冒险者来到这个地方,当地到处都是炭堆。但巴尔实在想多看这个铁人两眼,所以他没捡现成的用,而是找了干柴烧炭。
“行了。”
“那不用烧炭拓地图了吗?”巴尔的声音里充满了惋惜。
“不用。”一○八记得很牢,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当它一看到这份地图就知道,这东西是它的,这古地道,它曾经走过。
“那就回去啰。”
“是。”一个小时十二分钟,光是过来就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回去也是一样长的时间,所以,皮洛应该醒了。
“好吧。”有点不甘愿的,巴尔又开始往回走,唉唉,他在心里暗叹着,竟然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一回到村口,巴尔史东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呜,恶哇…”
摀住口,但酸气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冒,天啊,这是什么,这些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这些尸体的尸身都很完好,只有胸腹开了个大口,深悠悠的,像个黑色的大洞一样,里面所有的脏器通通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红色被翻开的肌肉纹理上面,还牵引着丝丝血线。
“哇。”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在看清那些尸体的脸面后,巴尔忍不住又吐了起来。这是长老,是长老一家人,这个是缪德,这个是…恶…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那么多的人?一○八眼睛快速的扫过在场每一个肉块的长相,确定了里面没有皮洛之后,稍微放了一点心。
但是皮洛不在这里了?他完全感觉不到皮洛的气息,皮洛?碰!碰!碰!一○八用力的打烂了石块,硬生生将细小的石隙开成一条他可以进得去的通路。
没有!这间里面没有,碰!碰!碰!这间里面也没有!
“你在干嘛?你,你…”巴尔想要阻止一○八的动作,但是,他哪里有那个能力,眼看着一○八将石屋一间一间的打烂,露出躲藏在里面的人们,看到蜷缩在里面的同伴们,巴尔只能庆幸,那些不知名的妖魔毕竟不是血洗全村。
“这…”看着同伴们,巴尔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每家每户,竟然都只剩下孩子,再看看地面上死去的村民,巴尔隐隐意识到,整个村子,很可能只剩下他一个成年人了。
果然,再一○八将村里每户打通之后,转过身子,面对巴尔,“皮洛呢?”
“我…我不知道。”
“谁杀的?”确定了皮洛没有在这一群死人中,应该就是被抓了。
“我,我不知道。”巴尔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这附近,有妖魔?”
“有,冰…冰冻高原上,有很多很多妖魔,听说寒冰镇的妖魔最强大,可,可是,它们从来没有过来过!”是啊,史东村一直是和平的村落。
“我去。”嗯,冰冻高原,一○八看着远方的银色高地。
“走地道比较快,要去寒冰镇,最快的方法就是先去西亚力雅,然后传送过去,如果要横过高原的话,只怕得多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巴尔提出标准的建议。
“谢谢。”一○八没有多加留恋,便离开了这个破碎的村落,他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地,早一刻到达,皮洛就少一分危险。
见一○八走了,巴尔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怕这个铁人,就跟第一眼的印象一样,这是个瘟神。看着村子的模样,巴尔两眼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