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九声尖叫！
这一连串的惊叫声，让小亭整个惊醒起来，但浓度偏高的二氧化碳与适当的温度，让小亭又陷入醒寤之间。
半梦半醒之际，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在小亭的脑中慢慢扩大，“迟了！”转个身，小亭想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进入睡眠状态，都已经迟了，怎么还能再清醒着呢？与星院签下九年的测员约，现在才开始第一阶段，千万要小心啊！
第一阶段开始廿二个工作天了，小亭的进度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没有一点进展，再这样下去，老头一定不会再把工作交到自己手上了！
“乱了！”皱起鼻子，乱了！真的乱了！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乱了？昏沉沉的脑袋想不清楚事情，但是，隐隐约约，小亭好像看到亚契走到自己的身边，还有那个一○八…
老实说这个游戏的剧情还真是老土，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把世界的命运交到一群还未成年的小毛头手中去拯救，真是太可笑了！十七岁，连大脑都没有长好的年龄！
想起昆可卡逗趣的表情，小亭笑的更开心了，还有什么铁人的…铁人！这是当初设定好的剧情吗？小亭浑乱的脑中出现了一○八的形状，她的双手感觉到一○八冰冷的身体，可是，有这个东西吗？
铁…人？
“怪了！”强打起精神，小亭按下恢复钮，事情不对劲，她须要好好的想一想，一切都不对，从开始就不对！
但是到底是怎么样的不对呢？
充足的氧气运送到小亭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这是小停最喜欢的一个程序，老实说，她不是那么喜欢睡觉，尤其是强迫入睡。
深深吸了口气，呛咳了声，小亭坐了起来，转动着脑袋，剃得光光的脑壳上，刺着苔绿陆地的区块，摄氏25度的水蒸气拢罩着全身，水气中，小亭跨出睡囊。
翻出了9＆9的初设定，看着这些完美却缺乏生气的画面，小亭不禁赞叹起来，在第亚大陆上，她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身边的不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体。
只是…没有，真的没有，一○八，这是个什么样的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第亚大陆上？
检测到铁人的子项目下，小亭快速的看过一遍，铁人：一种非自然构造的生物，智力值偏低，具有修复再生能力，拥有黑暗视觉，眼点多为红色。
仔细的，小亭又检查了一遍，如果这是铁人，那么，跟着他们一起冒险的那个又是什么呢？
相较之下，一○八与铁人的外形是相似的，但是眼点的颜色不一样，智力更是有着明显的差别，更奇特的是，他有自己的思想，可以说话。
皮洛！小亭想起了这个名字，一○八是他创造的，不对劲，皮洛也不对，在她的游戏里，皮洛好像才十岁出头，根本是个儿童。
叹了口气，小亭找出纪录板，打算将她注意到的异状，一点一点的记了下来，第一个奇怪的部份，就是一○八的出现，这个在程序设定中顶多只是为了主角升级的道具妖魔，怎么会变成相当重要的伙伴？
第二，海斯汀尔娜，自己伴演的这个圣女的角色，是在必要时后会出示线索带领大家继续往前走的重要角色，但是，怎么会在施展一个法术之后，就晕死过去？
第三，皮洛的年龄，设定中皮洛是跟大家一样大的17岁的咒术师，怎么会是个连少年都称不上的小毛头？
晃了晃手中的光笔，小亭在第一点上，划了个双圈的记号，想了想，又把刚写上去的纪录消掉。
不对劲的岂止这三点，每个人都不对，在她接收到得信息里面，在第亚大陆上的发展虽然自由度很高，但是主线是绝对不会变的，可是她这个组里…抱住脑袋，小亭用力的回想着游戏中的每一个部份，她在西亚力雅帮着佩德搜集药草，帮着圣教会传教…是啊，真的从一开始就不对了！
她遇到大家跟着亚契他们一起离开的时候，应该是在光明圣教会的力量初初萌醒的时候，可是当昆可卡到达西亚力雅的时候，光明圣教会的力量几乎已经统驭了整个城市。
绞着手指，小亭心中感到一阵快意，总算，有个可以不照着脚本走的游戏出现了，不管是意外还是设定，至少，在她的组里，一切都是这么样的不同。
想起平常上班的时候听同事聊到的过程中，大家在进入寒冰镇之前，都是带着亚契跟昆一路走过去，一路打过去的，可是自己，却是施展了很炫的魔法，带着大家飞过去。
还有在奴之中的那一战？葛罗丽亚的失明？得到奴碧玺的海克拉斯？让黄玉在体内重生的昆会变成怎么样呢？真是有趣极了！她不该醒来的。
现在呢？对了，现在呢？“几点？”
温柔的电子女声安静的响应了小亭的询问，“三点卅七分，小亭该睡了。”
三点多？每天准时在子夜十二点整进入睡眠状况的小亭从来没有在三点多醒过来，而且，还是从睡囊中清醒过来，回想起醒前听到的那些惊叫！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游戏中？现实中？她是看着昆可卡尖叫的，昆…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用力的捏揉着后颈，小亭键入密码，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有关于，她这个小组里面每一个人的信息。
“啊！啊！啊！”
一间装饰得有些过份华丽的房间里，现在一共挤了四个人，而暗哑的低叫声，则从躺在床上的男孩口中发出的，只是毋宁说是低叫，不如说是呻吟比较
恰当些。
“他在叫？”男孩的母亲慌乱的坐在床边，握着男孩的手，“他要清醒了？他会说话了？这个治疗方法有用？”
男孩的父亲走到真皮沙发旁，拿起绣着团花的靠垫，拍了拍松，他心中的激动与紧张并不下于妻子，但是，多年的经验让他学会了不要随便相信希望，十五年前，他在妻子身上做的实验，让孩子成为了受害者。
孩子出生之后就背负着可怕的命运，仅管他们用尽了所有的方法，都没有办法治疗孩子变异的基因，四年前，孩子终于再也没有醒过。
“李医生，你觉得呢？洛洛为什么会叫？”环住妻子的肩，罗欧洲看着道貌岸然的家庭医务士，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会是像内人所说的，洛洛要醒了吗？清醒之后洛洛有可能会说话吗？”
李医生推推眼镜，“老实说罗先生，我想情况相当乐观。”
“乐观？”罗太太哀叫了起来，“欧洲！医生说乐观！”
与罗太太不同的，欧洲听出了医务士话中的保留，“李医生，可否说的更清楚一点。”
“嗯，我想，我们大家对洛洛的病因都很清楚了。”李医生将双手往口袋中一插，然后看着罗氏夫妇。
罗欧洲紧紧握着妻子的手，用力的点点头，他怎么会不清楚呢？
只是，谁会知道，一个善意的医学活动竟然会赔上儿子的一生。
多少次午夜梦回，欧洲禁不住的便会懊恨起自己的家世，如果他不是生在这么优秀的罗家，或许，今天洛洛就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快乐少年。
在邦联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九区的罗家，这个家族的拼音在字典上甚至直接意味着优秀与专业。
的确，两百年来，罗家一共出了卅六个诺贝尔奖得主，三个邦联总司令，其中一个总司令还担任过核心团的要职，其它在各种职场上的优秀人士更是不胜枚举，但两百多年来，这个家族最引以为傲的并不是出了多少英雄多少学者，而是罗家从来没有令族人蒙羞的子孙。
就算没有大事业，就算没有好表现，罗家每一代的每一个人，也都是奉公守法，智力在量表百分之90以上的优秀老百姓，这点也是每个罗氏一族最自豪的。
看着躺在床上的洛洛，欧洲整个心又揪了起来，十多年前，专攻端粒体酵素的欧洲在自己的实验室里，让妻子成为他发明的新药9＆9的第一个活体实验对象，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妻子已经有了三周的身孕。
很久之前，大家就知道了端粒体与衰老的关联，这个可以防止DNA双螺旋构造松脱的端粒体，由于它的无法完全复制而造成细胞的逐步老死，个体的衰老因而产生，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几百年来科学家用了很多方法，想要找到最简单的改造模式，让人类可以不再受衰老的威胁，欧洲也是这百百千千个科学家中的一个，只是，他也像这百百千千个科学家一样，没有完全成功。
而更可怕的是，他的新药还影响了刚成形的小生命，他们的儿子因为药物的问题，听神经视神经受损，脑干却是一般人的三倍，更讽刺的是，大脑皮层的视区与听区发达的程度也是一般人的三倍。
这些变异在洛洛的外型上就可以看的出来，想起守在产房看到那个新生婴孩的瞬间，他真的当场吓晕了过去。
但是在夫妻两个的努力之下，洛洛还是学会了点字，学会了用感觉跟外界沟通，只是生理的多重变异衰竭令他在十岁那年，成了所谓的植物人，除了可以呼吸，和一个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大脑，罗洛洛再找不到一样可以让现代医学称之为机能正常的器官。
对于这个孩子，罗家上上下下一起出动想要找出改善的方法，但是多重突变的结果并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不过，这几年，欧洲的弟弟亚洲提出一个可能的方法，那便是，如果身体的突变无法改进，那么或许，就应该取出有用的部分，舍弃身体。
因此，原本便致力于将脑部记忆全部下载到计算机中的亚洲，开始了一连串的测试，企图让他苦命的小侄子，在计算机中继续剩下的生命。
只是研究还没有完成，洛洛便已经支持不住，卧病在床。
大约一年多前，亚洲带来了另一个可能性，他设计了一套系统，加上简单的背景，可以让洛洛在计算机中跟其它人产生互动。
这个设计让欧洲心动不已，但碍于法规，亚洲的系统并没有被采用，因此，在改进之后，罗家运用了一些关系，在这套系统上加上通俗剧情，以游戏的方式通过检定。
只是测试已经进行了廿多天，洛洛的状况并没有特别的改善，直到今天，洛洛低哑的叫喊惊动了所有人。
洛洛，竟然叫了，之前不管大家多么的努力，也没有办法让洛洛发出声音，喉头比所有人都低的洛洛，在生理上，应该是可以发出比每一个人都还要更丰富的音节，但是，洛洛却从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现在，洛洛叫了。
“李医生，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我儿子的状况，现在他叫了，这代表什么？你所谓的乐观，指的又是什么？请你说清楚吧。”
“嗯，以洛洛的状况而言，只要有改变就是有进步…”
医务士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影就在罗氏夫妇的眼前慢慢淡去。
“你为什么把关闭了医务士的程序？”
欧洲沉重的坐入沙发中，“他说的是废话，不用他我自己也看的出来。”
罗夫人依依不舍的看着儿子的小脸，他的嘴中咿咿呀呀的好像要说些什么，“他想跟我们说话？欧洲，没有医生不行，把李医生叫出来，我等不到明天天亮，我现在就要知道洛洛在说什么！”
欧洲没有理会太太的意见，基本上，他并不觉得在这样特别的状况之下，一个程序可以有什么样很大的帮助。
“涓，叫他出来真的没有用的，他不会有能力告诉我们在洛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
“那怎么办呢？就这样呆呆的等着吗？”
“我叫亚洲来好了！”
“亚洲不是医生…”杜涓怜爱的将儿子身上的被子盖盖紧，这间房子就像是所有仿古的屋子一样，每样东西看起来通通都很复古，但引用的却是最新式的科技，外表的一切只是为了屋主的喜好。
“这个游戏是亚洲的。”欧洲按开了沙发扶手上的通讯板，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弟弟叫醒了，“亚，我欧，嗯，洛洛叫了，嗯，麻烦你过来。”
“欧洲，你说洛洛真的活在亚洲的游戏里面吗？他在里面是怎么样的孩子呢？会说话看的到东西吗？也可以像一般正常的孩子一样活动吗？”
“我不知道。”欧洲疲累的走回床边，坐在妻子身边，“如果可以，我想就让他在那个世界里不要再回来了吧。”
“啊？”
“在那里他会比较快乐的，可以说话，可以行动，可以看到每一样东西，如果把他救醒了…”
“嗯。”杜涓靠在丈夫的肩上，“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欧洲知道妻子一直为了自己生出洛洛感到抱歉，因为这个不完美的孩子破坏的罗家的优秀。
“如果我小心一点，早点发现自己已经有了洛洛，如果我聪明一点，在知道洛洛有问题的时候就跟你们大家说，拿掉洛洛，现在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是我害了洛洛的，都是妈咪不好。”杜涓越说越伤心，最后抱着儿子嚎淘大哭起来。
欧洲只是轻轻拍着妻子的背，这些话，他听了好多好多年，是啊，洛洛真的是给他们夫妻两个给害惨的，在杜涓怀孕十九周的时候，发现孩子有异常，笃信天主教的她一来不愿堕胎，再来，她总认为她的夫家绝对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因此，她瞒住了所有人硬是生下了洛洛。
“不要再哭了，哭也没有用，等亚洲来了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洛洛装上了探针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亚洲了。”明明就是住在楼上的弟弟，可是，兄弟两个却常常一年半载的才见上一次，只能怪生活太方便了吧，记得曾经听亚洲说过，他有个朋友三年多才出过一次门。
说着说着，门铃声大作，喜欢古物的欧洲，连门铃都是叮叮咚咚的电子音乐，“他来了，我去帮他开门。”
“嗯。”杜涓只是点了点头，看了眼妻子的背影，欧洲逃避似的走出洛洛的房间，如果不是为了杜涓，或许洛洛在一出生的时候，欧洲便会忍痛结束了孩子的生命。
这样的一个有机体，只会让认真活着的人难过。
甩甩脑袋，欧洲不敢再想下去，按着走廊上的面板，打开了大门。
与哥哥不同的，不，应该说与整个罗家都不同的亚洲，像是一只大熊一样的闯入了洛洛的房间，身高将近两公尺的他一进入屋内，欧洲细致的家就变的小里小气了起来，“嫂子，不要紧张，我们成功了！”
“真的？”
亚洲将随身带着的纸屏幕摊平，挂在墙上之后，接上自己的终端机，“妳看，就是这个，我好不容易从人家那里骗出来的。”
屏幕上面是一个瘦小的少年，忧郁的双眼尖瘦的下巴，看起来有几分女孩子气，“这个就是洛洛！”
“啊！”
“嘿嘿，我用了好多方法才偷到这几张图的，这是特别为了洛洛设计的人物，因为他的年龄比大家都小，所以，盖统有帮他特别修过图。”
“这么漂亮！”杜涓的目光被图片吸引，这些图片，有笑的有哭的有大叫的有说话的，每一张每一个动作都是这么样的自然流畅，都是现实生活中的洛洛做不到的。
“真的很漂亮。”欧洲看着摊在床上的儿子，再看看虚假的画片，“你可以确定他的意识在里面有活动吗？”
“确定了！”亚洲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本来还不确定的，因为洛洛这组一直没有活动，前两天大家都以为计划失败了，结果昨天开始，这组有了动作，而且动的很快很快。”
“我可以看到他在你那个…游戏里面的生活吗？”
“嫂子，这个就难了，我们可以看到样本啦，但是不可能看的到每个玩家真正的动作，虽然说盖统会纪录每个人上线的状况跟进度，但是细节是看不到的。”亚洲一边操作着手中的机器，一边分心看着小侄子。
“他看起来有表情了嗳。”
“嗯，刚刚叫了好一会儿。”
“叫？”亚洲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哥，他会发出声音？”
“就是因为他叫了才把你找来的。”
“哇，没想到真的能成功！”
“嗯，谢谢你。”欧洲衷心的感谢着弟弟，不管虚拟的世界里是怎么样的情况，至少，洛洛可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分，跟另外一群孩子有着互动，这次的试验如果成功，他会让人做出一套又一套的“游戏”，让儿子活下去。
“不要客气啦，自己兄弟还这么说，不过，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什么意思？”
“亚洲！在计算机里面的那个世界里，其它人对洛洛好不好，他们会不会欺负他？”杜涓的问话突兀的插了进来，让欧洲有些恼怒，但看到亚洲制止的眼神，欧洲只好任着太太问下去。
“不会的，我刚刚正好想跟大哥说到这个问题，这里面好像真的有文章，我发现，跟洛洛同一组的学生里，有秦老头的儿子。”
“秦大兵？”
“嗯。”
“不会吧，他怎么会跨到这行来了，他不是一向只对军武有兴趣？”
“所以我说怪，跟洛洛一组的学生里面，六个人有四个是送进中心的特优儿，剩下两个一个是秦老头的儿子，一个是司令官的孙子，这组就连测试员，都是盖统的女儿，我觉的这样的阵容，肯定有目的。”
“嗯。”欧洲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这个“游戏”原本只是为了想延续洛洛的有知生命，但眼前的感觉，却像是有人利用了这套系统。
军火商的儿子，司令官的孙子，数字公司总裁的千金，号称是星院储备军的特优儿，为什么这些人物会进入一个不可能会上市贩卖的“游戏”？
“而且我发现，盖统一共弄了九组人试玩这个‘游戏’，而且我偷偷看了一下才发现他们把它搞的很大。”
“把什么搞的，很大？”
“内容，剧情，场景，不管那个部分都做的相当用心，跟我当初所要求希望得东西根本完全都不一样了。”
“那代表什么？他们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欧洲不经心的问着弟弟，亚洲还没来的及回答，杜涓又有问题了。
“那个秦老头很凶吗？他的儿子是不是很坏，会不会欺负洛洛？”杜涓一心一意的，只怕孩子受了委曲。
屋内的两兄弟看看彼此，没有再说话，不管有什么目的，至少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洛洛在这个虚拟的环境中，真的活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洛洛，像是知道自己再一次成为大家的焦点，突然闭上了嘴，不在发出呼叫，小小的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