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黑。
但刘志并不在意,这段路他似乎闭着眼睛都能走。
他曾经一次又一次走在这条路上一天又一天地等。
他等的是一个人,。
个曾将他生命完全燃烧起来的人那时他宁可不惜牺牲一切来见这个人,只要能再看这人一眼,他死也甘心。
但现在,他却宁死也不愿再看到这个人。
他觉得自己已不配现在他只希望那个人能好好地活着为自已活着。
路很黑因为天上没有星也没有月。
路的尽头就是徐鲁达的花园。
那也是他所熟悉的,因为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在园外窥探。
他始终没有看见他所希望看到的他只看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风中忽然传来马蹄声,在如此静夜中蹄声听来分外明显。
刘志停下脚,闪入道路黑暗的林木中。
他的反应不算太迟钝。
来的是三四匹马。
马奔很快,在如此黑夜中,谁也看不清马上坐的是什么人。
但刘志却知道。
马蹄声中,还夹杂着一声铁器相击所发出的声音,清脆如铃。
那是铁胆。
只要有陆漫天在的地方,就能听到铁胆相击的声音。
“陆漫天果然来了”徐鲁达显然也已准备动用全力。
陆漫天做事本来一向光明正大,无论定到哪里都愿意让别人先知道“陆漫天”来了,可是他今天晚上的行动却显然不同。
他们走的是最偏僻的一条路选择的时间是无星无月的晚上。
这么样做可能有两种意思徐鲁达的召唤很急,所以他不得不连夜赶来。
他们之间的秘密关系还不愿公开,他们要申祖认为徐鲁达已孤立无助,这样他们才能找出机会反击。
“因为你若低估了敌人,自己就必定难免有所疏忽。”
他们的反击必定比申祖对他们打击加倍残酷。
三匹马都已远去了,刘志还静静地站在熔树后面的黑暗中。
黑暗中往往能使他变得很冷静。
他想将这件事冷静地分析一遍,看看徐鲁达能有几分胜算。
他不能。
他脑筋一片混乱刚开始要去想一件事时,思路就已中断。
他忽然觉得头痛如裂,忽然双腿弯曲着,贴着树干跪下了。
现在他已无力思考只能祈祷,他全心全意地祈祷上苍,莫要对他喜欢的人加以伤害。
这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粗糙的树皮,磨擦着他的脸,他眼泪慢漫流下,因为他已无力去帮助他所喜欢的人。
他也不敢。
他走到这条路上来,本是要去见徐鲁达的,可是现在他却只能跪在这里流泪。
铁胆被捏在陆漫天手里竞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他实在捏得太紧。
他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桌上摆着盛满波斯葡萄酒的金杯,金杯前坐着看来已显得有些苍老的徐鲁达。
他本想开怀畅饮高谈阔论,但是他己没有这种心情,他心情沉重得像是吊着个铅锤。
曙色已将染白窗纸屋子里没有别的人甚至连平日寸步不离徐伯左右的独孤川都不在、这表示他们谈的事不但严重而且机密陆漫天忽然道“你能证实韩棠和徐剑都是被‘申盟’害死的?”
徐伯点点头,“波”的声,他手里拿着的酒杯突然碎裂。
陆漫天道你没有找易潜龙?”
徐伯道:“明后天他也许就能赶到,我叫他不必太急,因为他神色看来更疲倦,望着醉裂的酒杯缓缓接着道“我必须先跟你谈谈。”
陆漫天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明白独孤川的事我应该负责。”
徐伯疲倦的脸上又露出一丝痛苦之色,道“我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甚至比自己的儿子都信任但现在我却不能不怀疑他,因为有些事除了他之外就好像没有别人能做到。”
若怀疑一个自已所最亲近信赖的人时,那实在是件非常痛苦的事!陆漫天面上却全无表情淡淡道“我可以让你对他不再怀疑。”
他语气平淡而轻松所以很少有人能听得出这句话的意思。
徐伯嘴角的肌肉却突然抽紧,他明白只有死人永不被怀疑。”
过了很久,徐伯才缓缓说:“他母亲是你嫡亲的妹妹。”
陆漫天道:“我只知道组织里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存在,正如眼里容不下半粒砂子。”
徐伯站起慢馒地踱起方步。
他心里有不能解决的烦恼痛苦,就会战起来踱方步。
陆漫天和他本是创业的战友相处极久,当然知道他这种习惯,也知道他思考则不愿被人打扰更不愿有人影响他的决定和判断。
很久很久之后,徐伯才停下脚步,问道“你认为他有几分可疑?”
这句话虽问得轻描淡写,但陆漫天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答错一字答错一个字的代价,也许就是几十条人命陆漫天也考虑了很久,才缓缓道“七勇士的大祭日,埋伏是由他安排的?”
徐伯道“是!”
陆漫天道“所有的人都归他直接指挥?”
徐伯道“是。”
陆漫天道:派去找韩棠的人呢?”
徐伯道“也由他指挥。”
陆漫天道:“首先和申祖谈判的也是他?”
徐伯道:是。”
陆漫天道“这一战是否他造成的?”
徐伯没有回答。
陆漫天也知道那句话问得并不高明,立刻又问道:他若安排得好些申祖是否就不会这么快就发动攻势?”
徐伯道:“不错,这一战虽已不可避免,但若由我们主动攻击损失当然不会如此惨重。”
陆漫天突然不说话了。
徐伯凝视着他道“我在等着听你的结论。”
对这种事下结论虽然因难而痛苦,但陆漫天已经别无选择他站起来,垂首望着自己的手,道“他至少有五分可疑的。
,这句话已无异宣布了独孤川的死刑。
只要一分可疑,就得死徐伯沉默了很久忽然用力摇头,大声道:不能绝对不能。”
陆漫天道“什么事不能?”
徐伯道:“我绝对不能要你亲手杀他。”
陆漫天沉吟着试探道“你想自己动手?”
徐伯道“我也不行。”
陆漫天道“能杀得了他的人并不多,易潜龙也许能……。
他忽然冷笑,道“但易潜龙至少已有十五年没有自己动过手,他的手已嫩得象女人的屁股,而且也只能摸女人的屁股。”
徐伯笑了笑。
他一向对陆漫天和易潜龙之间的关系觉得好笑,却从来没有设法让他们协调。
一个人若想指挥别人就得学会利用人与人之间的矛盾。
第85章管鲍之交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