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闪动间,三柄剑已将宋玄围住。
宋玄的脸色没有变,胖掌柜的脸却已被吓得发青,俊天突然走过去,拉了拉他衣角,悄悄问:“你知不知道契自食的,最好的法子是什!”
胖掌杠摇头。
俊天道“就是先找几个人混战一场,自己再悄悄溜走。”
俊天已经溜了。
他说溜就溜,溜得真快,等到胖掌柜回过头,他早已人影不见。
胖掌柜只有苦笑。
他并不是不知道这法子,以前就有人在这里用过,以后一定还有人会用。
因为用这法子来契白食,实在很有效。
正午,长街。
俊天沿著屋后下的阴影往前走。
能够摆脱掉宋玄,本是件很令人得意高兴的事,可是他却连一点这种感觉都没有。
他只想一个人奔走入原野,放声呐喊,又想远远的奔上高山之巅去痛哭一场。
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为什会这想,也许连他自己都知道。
━━宋玄是不是能对付那三个眠睛长在头顶上的小杂种?━━他们谁胜谁负,跟我有什狗屁关系?就算他们全部都死了,也有他们的老子和娘来为他们悲伤痛哭,我死了有谁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印?俊天忽然笑了,大笑。
街上的人全都扭过头,契惊的看著他,都把他看成个疯子。
可是他一点都不在乎,别人随便把他看成什东西,他都不在乎。
一辆大车从前面的街角转过来,用两匹马拉著的大车,崭新的黑漆车厢,擦得比镜子还亮,窗口还斜插著一面小红旗。
身上系著条红腰带的车把式,手挥长鞭,扬眉吐气,神气得要命。
俊天忽然冲过去,挡在马头前,健马惊嘶,人立而起。
赶车的大吼大骂,一鞭子抽了下来。”
你想死!”
俊天还不想死,也不想挨鞭子,左手带住了鞭梢,右手拉住了僵绳,赶车的就一头栽在地上,车马却已停下。
车窗里一个人探出头来,光洁的发髻,营养充足的脸,却配著双凶横的眼。
俊天走过去,深深吸了口气,道:“好漂亮的头发,好95。”
这人狠狠的磴著他,厉声道:“你想干什!”
俊天道:“我想死。”
一这人冷笑,道:“那容易得很。”
俊天微笑,道:“我就知道我找对了地方,也找对了人。”
他看著这人扶在车窗上的一只手,粗短的手指,手背上青筋凸起。
只有经过长期艰苦奋斗,而且练过外家掌力的人,才会有这一只手,做别的事也许都不适宜,要拖断一个人的脖子却绝非难事。
俊天就伸长了脖子,拉开车门,微笑道:“请。”
这人反而变得有些犹疑了,无缘无故就来找死的人毕竟不太多。
车厢里还有个猫一样蜷伏著的女人,正眯著双新月般的睡眼在打量著俊天,忽然契契的笑道:“他既然这想死,你为什不索性成全了他?胡大爷几时变得连人都不敢杀了!”
她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娇弱而柔媚,话中却带著猫爪般的刺。
胡大爷眼睛里立刻又露出凶光,冷冷道:“你几时见过我胡非杀过这样的无名小辈。”
猫一样的少女又契契的笑道:“你怎知道他是个无名的小辈么他年纪虽轻,可是年轻人里名气大过你的也有不少,说不定他就是天雄派的曹寒玉,也说不定他就是江南紫衣袁家的玄少爷,你心里一定就在顾忌著他们,所以才不敢出手。”
胡非的一张脸立刻涨血红,这少女软言温柔,可是每句话都说中了他的心病。
他知道曹寒玉和袁家兄弟都到了这里,这少年若是没有点来历,怎敢在他面前无礼?俊天忽然道:“这位胡大爷莫非就是红旗镖局的铁掌胡非!”
胡非立刻又挺起了胸膛,大声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点见识。”
江湖豪杰听见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头,心里总难免有些得意,如果自己的名头能将对方骇走,那当然更是再好也没有。
俊天却叹了口气,道:“我也想不到。”
胡非道:“想不到什!”
俊天道:“想不到红旗镖局居然有这大的威风,这大的气派,连镍局一但小小的镖师,都能摆得出这大的排场来。”
这样的鲜元怒马,95车美人,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镖师能养得起的。
红旗镖局的声誉虽隆,总镖头”飞骑快剑”张瑞的追风七十二式和二十八枝穿云箭虽然是名震江湖的绝技,可是镖局里的一个镖头,月俸最多也只不过有几十两银子。
胡非的脸涨得更红,怒道:“我的排场大小,跟你有什关系!”
俊天道:“一点关系都没有。”
胡非道:“你姓什?啡什?是什来历!”
俊天道:“我既没有姓名,也没有来历,我我”这本是他心里的隐痛,他说的话虽不伤人,却刺伤了他自己。
像曹寒玉那样的名门子弟,提起自己的身世时,当然不会有他这样悲苦的表情。
胡非心里立刻松了口气,厉声道:“我虽不杀无名小辈,今日却不妨破例一次。”
他的人已箭一般窜出车厢,铁掌交错,猛切俊天的咽喉。
俊天道:“你虽然肯破例了,我却又改变了主意,又不想死了。”
这几句话说完,他已避开了胡非的二十招,身子忽然一轻,“嗤”的一声,中指弹出,指尖已点中了胡非的腰。
胡非只觉得半边身子发麻,腰下又酸又软,一腿条已跪了下去。
那猫一样的女人,道:“胡大镖头为什忽然变得如此多礼!”
胡非咬著牙,恨恨道:“你你这个契里扒外的贱人”那猫一样的女人道:“我契里扒外干我契了你什?凭你一个小小的镖师,就能养得起我!”
她看著俊天,又道:“小弟弟,你刚才只有一样事看错了。”
俊天道:“哦!”
猫一样的女人道:“一直都是我在养他,不是他在养我。”
胡非怒吼,想朴过去,又跌倒。
猫一样的女人道:“最近你契得太多,应该少坐车,多走路。”
她用那双新月般的眼睛看俊天:“可是我一个人坐在车里又害怕,你说该怎办呢?”
俊天道:“你想不想找个人陪你!”
猫一样的女人道:“我当然想,想得要命,可是,我在这里人地生疏,又能找得到谁呢?”
俊天道:“我。”
胡非一条腿跪在地上,看著俊天上了车,看著马车绝尘而去,却没有看见后面已有人无望无息的走过来,已到了他身后。
车厢里充满了醉人的95气。
俊天跷起了脚,坐在柔嫩的位子上,看若对面那猫一样蜷伏在角落里的女人。
这女人要甩掉一个男人,简直比甩掉一把鼻涕还容易。
这女人也在看著他,忽然道:“后面究竟有什人在追你,能让你怕得这厉害!”
俊天故意不懂:“谁说后面有人在追我!”
猫一样的女人笑道:“你虽然不是好人,可是也不会无缘无故要抢人马车的,你故意要找胡非的麻烦,就因为你看上了车上的红旗,躲在红旗镖局的车子里,总比躲在别的地方好些。”
她的眼睛也像狸一样利,一眼就看出了别人在打什主意。
俊天笑了:“你怎知道我是看中了车上的红旗,不是看中了你!”
猫一样的女人也笑了:“好可爱的孩子,好甜的嘴。”
她眨著眼,眼波流动如春水:“你既然看中了我,为什不过来抱抱我!”
俊天道:“我怕。”
猫一样的女人道:“怕什!”
俊天道:“怕你以后也像甩鼻涕一样甩了我。”
狸一样的女人嫣然道:“我只甩那种本来就像鼻涕的男人,你像不像鼻涕!”
俊天道:“不像。”
他忽然间就已坐了过去,一下子就已抱住了她,而且抱得很紧。
他的身世孤苦离奇,心里充满了悲愤不平,做出来的事,本来就不是可以用常理揣测的。
他的手也很不老实。
猫一样的女人忽然渖下了脸,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俊天道:“我的胆子一向不小。”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知道我是什人!”
俊天道:“你是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
猫一样的女人道:“漂亮的女人,都有男人的,你知道我是谁的女人!”
俊天道:“不管你以前是谁的,现在总是我的。”
猫一样的女人道:“可是可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俊天道:“我没有名字,我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一提起这件事,他心里就有一股悲伤恨气直冲上来,只觉得世上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对得起他,他又何必要对得起别人?猫一样的女人看著他脸上的表情,脸已红了,好像又害羞,又害怕,头声道:“你心里在想什?是不是想强奸我!”
俊天道:“是。”
他的头已伸过去,去找她的嘴。
突听车窗”格”的一响,彷佛有风吹过,等他抬起头,对面的位子上已坐著一个人,苍白的脸上,带著种说不出的悲伤。
俊天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又来了。”
宋玄道:“我又来了。”
车厢很阔大,本来至少可以坐六个人的,可是现在三个人就似已觉得很挤。
俊天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风流公子,你的女人多得连数都数不清。”
宋玄没有否认。
俊天忽然跳起来,大声道:“那末你为什不让我也有个女人,难道你要要我做一辈子和尚!”
宋玄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过了很久,才强笑道:“你不必做和尚,可是这个女人不行。”
俊天道“为什!”
猫一样的女人忽然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是他的。”
俊天的脸色惨白的。
猫一样的女人已坐过去,轻摸著他的脸,柔声道:“几年不见,你又瘦了,是不是因为女人太多?还是因为想我想瘦的!”
宋玄没有动,没有开口。
俊天握禁双拳,看著他们,他不开口,也不动。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为什不告诉我,这位小弟弟是什人,跟你有什关系!”
俊天忽然笑了,大笑。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笑什!”
俊天道:“我笑你,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人了,又何必别人来告诉我!”
猫一样的女人道:“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人?”
俊天道:“你是个婊子。”
他狂笑著撞开车门,跳了出去。
他狂笑,狂奔。
至于宋玄是不是还会跟著他?路上的人是不是又要把他当作疯子?他都不管了。
他又奔回刚才那城市,“状元楼”的金字牌仍旧闪闪发光。
他冲进去,冲上楼。
楼上没有血,没有死人,也没有战后的痕迹,只有那胖掌柜还站在楼头,契惊的看著他。
曹寒玉和袁家兄弟刚才是根本没有出手?还是已被打跑了?俊天也不问,只咧开嘴对那胖掌柜一笑,道:“契白食的又来了,把刚才那样的酒席,再给我照样开一桌来,错一样我就抄了这状元楼。”
第52章大惑不解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