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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患难相共2

这就是他的第二柄剑。
这才真正是他成名的杀手!宋玄没有避开这一剑。
因为这一瞬间,他正在看著俊天,他的眼神中并没有惊惧愤怒,只有悲伤、失望、和痛苦。
直到剑峰刺入他的肩,鲜血飞溅而出,他的目光还没有离开。
这时仇二和柳枯竹的剑也刺了过来,还有那双贵妇人般的手,富贵神仙搜魂手。
宋玄还是没有动,没有闪避。
他右手的脉门虽然被扣住,可是他还有另外一只手。
他为什不动?这位天下无双的剑客,难道真的连一个孩子的擒拿手都解不开!仇二的剑,比柳枯竹快。
他刺的是宋玄左膝,左膝并不是人身要害,却可以让人不能行动。
他的出手准确而狠毒,如果要伤宋玄的要害,绝对不会失手。
他们并不想立刻要他的命。
这一剑宋玄也没有躲开,剑锋划过,鲜血溅上了俊天的脸。
柳枯竹的剑也跟著刺了过来。
俊天忽然大吼,放开了宋玄的手,用力推开了他,却用自己的臂,挡住了枯竹剑,剑锋恰巧嵌入他的骨节。”
你疯了。”
柳枯竹怒喝,拨剑,拨不出。
单亦飞凌空一翻,木脚中的剑台而又分,“燕子双飞”。
仇二长剑斜挂,削宋玄的脸。
三把剑,三个方向,都快如闪电。
毒如蛇娼,只听”夺”的一声,仇二的剑忽然被一股力量打斜,钉入了单亦飞的木脚。
单亦飞重心骤矢,身子从半空中落下,“格哎”一声,手臂已被拗断,手中剑也不见了。
枯竹剑被俊天嵌住,俊天的人也被枯竹剑钉死。
富贵神仙的搜魂手又到了俊天的咽喉眉睫。
忽然间,剑光一闪,这双贵妇人的手尖尖十指,已被一根根削断,一恨接著一根,血淋淋的落在地上。
剑光再一闪,鲜血又溅出,柳枯竹惨呼倒下时,俊天已飞出门外。
没有人追出去,因为门囗有人。
宋玄夺剑。
挥剑。
削指。
刺入,反手将俊天送出门外,身子已挡住了门。
现在每个人都已知道他就是宋玄。
他的掌中有剑。
宋家的玄少爷掌中有剑时,谁敢轻举妄动!就算他受了伤,就算他的伤口还在流血,也没有人敢动!直到他退出去很久,老和尚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剑法,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宋玄!”
刚才已被击倒,一直僵卧在地上的竹叶青忽然道:“剑法确页是好的,天下无双则未必。”
他居然慢慢的坐了起来,脸上居然又露出了微笑。
老和尚居然也不契惊,只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叶先生的剑法当然也是好的,刚才为何不拨剑而起,与他一决胜负?”
竹叶青微笑道:“我比不上他。”
老和尚道竹叶青道老和尚道“你知道有谁能比得上他!””至多还有一个人!””夫人!”
竹叶青微笑不答,却反问道“你见过夫人出手!”
老和尚道:“没有。”
竹叶青道:“那只因夫人纵然要杀人,也用不著自己出手。”
老和尚道:“有谁能替她出手,将宋玄置之于死地!”
竹叶青道:“独孤剑。”
老和尚渖默了很久,又长长叹了口气,道:“不错,独孤剑,当然是独孤剑。”
竹叶青道:“普天之下,除了夫人外,只有他知道宋玄剑法中的破绽。”
老和尚道:“可是他自从在东昌湖中刻舟渖剑后,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的行踪,他怎会替人去找宋玄!”
竹叶青:“他不会。”
老和尚道:“宋玄会去找他!”
竹叶青道:“也不会。”
他微笑,又道:“可是我保证他们一定会在无意中相见。”
老和尚道:“真的无意!”
竹叶青拂衣而起,淡淡道:“是有情?还是无情?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享有谁能分得清!”
夜。
院子里黑暗而幽静,宋玄却走得很快,用不著一点灯光,他也能找到这里的。
就在这个院子,就在这同样安静的晚上,他也不如有多少次曾经披衣而起,来静静的体味这中宵的风露和寂寞。
今夜星辰非昨夜,今日的宋玄,也已不再是昔日那个没有用的阿玄。
世事如棋,变幻无常,又有谁能预测到他明日的遭遇?现在他唯一关心的,只是他身边的这个人。
俊天慢慢的走在他身边,穿过黑暗的庭院,忽然停下来,道:“你走吧!”
、宋玄道:“你不走?”
俊天摇摇头,脸色在黑暗中看来惨白如纸,过了很久,才徐徐道:“我们走的本就不是一条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宋玄看看他惨白的脸,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也过了很久才轻轻的问:“你不能换一条路走!”
俊天握紧双拳,大声道:“不能。”
他忽然转身冲出去,可是他身子刚跃起,就从半空中落下。
他惨白的脸上,冷汗如雨,再想挣扎著跃起,却已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挨得住柳枯竹那一剑,现在却发觉伤口里的疼痛越来越无法忍受。
他已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斗室中一灯如豆,宋玄正在灯下,凝视著一截半寸长的剑尖。
枯竹剑的剑尖。
枯竹剑拨出时,竟留下了这一截剑尖在他的肩胛骨节里。
一这种痛苦有谁能忍受。
若不是因为宋玄有一双极稳定的手,又怎能将这截剑尖取出来?可是直到现在他的衣服还没有乾,手心也还有汗。
直到现在,他的手才开始发抖。
俊天看著他,忽然道:“这一剑本该是刺在你身上的。”
宋玄苦笑,道:“我知道。”
俊天道:“所以你虽然替我治了伤,我也用不著感宋你。”
宋玄道:“你用不著”俊天道:“所以我要走的时候,你也不该留我。”
宋玄道:“你几时要走!”
俊天道:“现在。”
可是他没有走,他还没力气站起来。
宋玄慢慢的站起来,走到床头,凝视著他,忽然问:“以前你就见过我!”
俊天道:“虽然人没见过,却有见过别人替你画一幅像。”
宋玄并没有问是谁替他画的像,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只问:“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你已认出了我!”
俊天道:“我只告诉过一个人!”
宋玄道:“谁!”
俊天道:“天尊。”
宋玄道:“所以他就订下这计划来杀我!”
俊天道:“他知道要杀你并不容易。”
宋玄道:“单亦飞。
柳枯竹、富贵神仙手,和那老和尚都是天尊的人!”
俊天道:“仇二也是。”
宋玄渖默了很久,才轻轻的问:“天尊就是你母亲。”!一这句话他显然早就想问了,却一直不敢问。
俊天回答得却很快:“不错,天尊就是我母亲,现在我也用不著瞒你。”
宋玄黯然道:“你本来就不必瞒我,我们之间,本就不该有秘密。”
俊天盯著他,道:“为什!”
宋玄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喃喃道:“为什?你真的不知道为什!”
俊天摇头。
宋玄道:“那我问你,既然你母亲要杀我,你为什要救我!”
俊天还是在不停的摇头,脸上也露出痛苦迷惘之色,忽然跳起来,用身上盖著的被蒙住了宋玄的头,一脚踢开了斗室的门,冲了出去。
宋玄若是要追,就算用一千张,一万张被,也一样拦不住他的。
可是他没有追,因为他掀起这张被时,就看见了周静。
冷冷清清的星光,冷冷清清的夜色,冷冷清清的小院里,有一棵已枯萎了的白杨树。
她就在树下,清清淡淡的一个人,清清淡淡的一身衣服,眼皮朦胧。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那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几时来的。
她要来的时候就来了,要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住。
有人说她是天上的仙子,有人说她是地下的幽灵,不管别人怎说,她都不在乎。
已经有十五年了。
漫长的十五年,在这四千多个长长短短、冷冷热热、有甜有苦的日子里,有多少人生?多少人死?有多少沧桑么多少变化?可是她没有变。
十五年前,他头一次看见她时,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是他已变了多少?小院中枯树摇曳,斗室里一灯如豆。
她没有走进来,他也没有走出去,只是静静的互相凝视著。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总是像这样,若即若离,不可捉摸。
没有人能了解他对她的感情,也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
不管他心里想什,至少他脸上连一点都没有表露。
他久已学会在女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感,尤其是这个女人。
有风,微风。
她抬起手,轻抚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忽然笑了笑。
她很少笑。
她的笑容也像是她的人,美丽、高雅、瓢忽,就像春夜中的微风,没有人能捉得住。
她的声音也像是春风般温柔:“已经有很多年了?是十五年?还是十六年!”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她一定比他记得更清楚,也许连每一天发生的事都能记住。
她笑得更温柔:“看样子你还是没有变,还是不喜欢说话。”
他冷冷的看著她,过了很久,才冷冷的间:“我们还有什话好说!”
她的笑容消失,垂下了头:“没有了没有了”是不是真的没有了?什都没有了?不是。
她忽又抬起头,盯著他:“我们之间若是真的已无话可说,我为什要来找你!”
一这句话本该是他问她的,她自己却先问了出来。
然后她又自己回答:“我来,只因为我要带走那个孩子,你以前既然不要他,现在又何必来惹他,让他痛苦?”
他的瞳孔收缩,就像是忽然有根针刺入他心里。
她的瞳孔也在收缩:“我来,也因为我要告诉你,我一定要你死。”
她的声音冰冷,彷佛忽然变了个人:“而且这一次我要让你死在我自己手里。”
宋玄冷冷道:“天尊杀人,又何必自己出手!”
周静道:“杀别人我从不自己出手,你却是例外。”
又有一阵风,她的头发更乱。
风还没有吹过去,她的人已扑了过来,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朴过来,就像是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她已不再是那清淡高雅,春风般瓢忽美丽的少女。
也不再是那冷酷聪明,傲视天下武林的周夫人。
现在她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女人,被情丝纠缠,爱恨交迸,已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她没有等宋玄先出手,也没有等他先露出那一点致命的破绽。
她根本连一点武功都没有用出来。
因为她爱过这个男人,又恨这个男人,爱得要命,又恨得要命。
所以她只想跟他拚了这条命,就算拚不了也要拚。
对这样一个女人,他怎能施展出他那天下无情的剑法?他身经百战,对付过各式各样的武林高手,度过了无数次致命的危机。
可是现在他简直不知道应该怎办。
桌上的灯被踢翻了。
周静已泼妇般冲进来,彷佛想用牙齿咬他的耳朵咬他的鼻子,把他全身的肉都一块块咬下来,也彷佛想用指甲抓他的头发,抓他的脸。
他一拳就可以把她打出去,因为她全身上下都是破绽。
可是他不能出手,也不忍出手。
他毕竟是个男人,她毕竟曾经是他的女人。
他只有往后退,斗室中可以退的地方本不多,他已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她手里忽然有剑光一闪,毒蛇般向他刺了了过来!这一剑已不是泼妇的剑,而是杀人的剑!精华!致命的杀手!一这一剑不但迅速。
毒辣。
准确,而且是在对方最想不到的时候和方向出手的刺,正是对方最想不到的部位。
一这一剑不但是剑法中的精粹,也已将兵法中的精义完全发挥。
这本是必杀必中的一剑,可是这一剑,可是这一剑没有中。
除了宋玄外,世上绝没有第二个人能避开这一剑,因为世上也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周静。
他能避开这一剑,并不是他算准了这一剑出手的时间和部位,而是因为他算准了周静这个人。
他了解她的,也许比她自己还多。
他知道她不是泼妇,也知道她绝对不会有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
剑锋从他胁下刊过时,他已擒住她的腕脉,他的出手时间也绝对准确。
短剑落下,她的人也软了,整个人都软软的倒在他攘里。
她的身子轻盈。
温暖而柔嫩。
他的手却冰冷。
长夜已将尽,晨曦正好在这时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她脸上。
她脸上已有泪光。
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又在痴痴迷迷的看著他。
他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