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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舍我其谁3

骰子已出手,点子已打了出来,这出戏已没有必要再唱下去,他扮演的角色也该下台了。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著看阿玄掷出的是什点子?现在他已没有把握赌阿玄一定能赢。
大老板长长叹皂,道“我一直将你当怍我的心腹,想不到你在我面前一直是在演戏!”
竹叶青也承认:“我们演的本就是对手戏!”
大老板道:“是以在落幕以前,我们两个人之间,定有个人要死。”
竹叶青道:“这出戏若是完全照我的本子唱,死的本该是你。”
大老板道:“现在呢!”
竹叶青苦笑,道:“现在我扮的角色已下台了,重头戏已落在阿玄身上。”
大老板道:“他演的是什角色!”
竹叶青道:“是个杀人的角色,杀的人就是你。”
大老板转向阿玄,冷冷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将你的角色演下去。”
阿玄没有开口。
他忽然感觉到有股逼人的杀气,针尖般刺入他的背脊。
只有真正想杀人,而且有把握能杀人的高手,才会带来这种杀气。
现在无疑已有这样一个人到了他背后,他甚至已可感觉到自己脖子后有根肌肉突然僵硬。
可是他没有回头。
现在他虽然只不过是随随便便的站著,他的手足四肢,和全身肌肉都是完全平衡协调的,绝没有一点缺陷和破绽。
只要一回头,就绝对无法再保持这种状况,纵殊只不过是一刹那间的疏忽,也足以致命。
他绝对不能给对方这种机会。
对力却一直在等著这种机会,花厅里每个人都已感觉这种逼人杀机,每个人呼吸都已几乎停顿,额上都冒出了汗。
阿玄连指尖都没有动。
一个人若是明知背后有人要杀他,还能不闻不动,这个人身上每根神经,都必定已炼得像钢丝般坚韧。
阿玄居然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要杀他的人,在他背后,他用眼睛去看,也看不见。
他一定要让自己的心保持一片空灵。
他身后的人居然也没有动。
一这个人当然也是高手,只有身经百战,杀人无算的高手,才能这样的忍耐和镇定,等不到机会,就绝对不出手。
所有的一切都完全静止,甚至连风都已停顿。
一粒黄豆般大的汗珠,沿著鼻梁,从大老板脸上流落。
他没有伸手去擦。
他整个人都已如弓弦般绷紧,他想不通这两个人为什能如此沉得住气。
也自己已沉不住气,忽然问:“你知不知道你背后有人要杀你!”
阿玄不听、不闻、不动。
大老板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阿玄不知道。
也只知道无论这个人是谁,现在都绝对不敢出手的。
大老板道:“你为什不回头去看看,他究竟是谁!”
阿玄没有回头,却张开了眼。
因为他忽然又感觉到一股杀气。
一这次杀气竟是从他面前来的。
他张开眼,就看见一个人远远的站在对面,道装玄冠,长身玉立,苍白的脸上眼角上挑,带著种说不出的傲气,两条几乎接连在一起的浓眉间,又彷佛充满了仇恨。
阿玄一张开眼,他就停住脚。
他看得出这少年精气劲力,都已集聚,一触即发,一发就不可收拾。
他也不敢动,却在盯著阿玄的一双手,忽然问:“阁下为什不带你的剑来!”
阿玄渖默。
大老板却忍不住问:“你看得出他是用剑的?”
道人点点头,道:“他有双很好的手。”
大老板从末注意到阿玄的手,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手和他很不相配。
他的手太乾净。
道人道:“这是我们的习惯。”
大老板道:“什习惯!”
道人道:“我们绝对不玷污自己的剑。”
大老板道:“所以你们的手一定总是很乾净。”
道人道:“我们的指甲也一定剪得很短。”
大老闾道:“为什?”
道人道:“指甲长了,妨害握剑,只要我们一剑在手,绝对不容任何妨害。”
大老板道:“这是种好习惯。”
道人道:“有这种习惯的人并不多。”
大老板道:“哦。”
道人道:“若不是身经百战的剑客,绝对不会将这种习惯保持很久。”
大老板道:“能够被仇二先生称为剑客的人,当然是用剑的高手。”
仇二先生道:“绝对是。”
大老问道:“可是在仇二先生的剑下,又有几个人逃得了活口?”
仇二先生傲然道:“不多。”
他骄傲,当然有他的理由。
一这半年来,他走遍江南,掌中一柄长剑,已会过了江南十大剑客中的七位,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他剑下走过三十招的。
他的剑法不但奇诡辛辣,反应速度之快,更令人不可思议。
死在他剑下的七大剑客,每个人都有一招致命的杀著,尤其是”闪电追风剑”史银航的”风雷三刺”,更是江湖少见的绝技。
他杀史银航时,用的就是这一招。
史银航的”风雪三刺”出手,他竟以同样的招式反击。
一个人的剑术能够被称为”闪电追风”,速度之快,可想而知。
可是史银航的剑距虽他咽喉还有三寸时,他的剑已后发先至,洞穿了悔子仪的咽喉。
大老板的属下,有人亲眼看见过他们那一战,根据他回来的报告:“仇二先生那一剑刺出,在场的四十多位武林高手,竟没有一个人能看出他是怎出手的,只看见剑光一闪,鲜血已染红了悔子仪的衣服。”
所以大老板对这个人早已有了信心。
何况现在还有江南周世家唯一的外姓弟子茅一云和他互相呼应。
就算茅一云不出手,至少也可以分散阿玄的注意力。
这一战的胜负,几乎已成了定局。
大老板高坐在他的虎皮交椅上,心里已稳如天雄山,微笑道:“自从宋三少暴卒于无双山庄,独孤剑刻舟沉剑后,江湖中的剑客,还有谁龙比得上仇二先生的?仇二先生若想要宋家那一块”天下第一”的金字招牌,已不是迟早间的事。”
他心情愉快时,总不会忘记赞美别人几句,只可惜这些话仇二先生竟好像完全没有听见。
他一直在盯著阿玄━━不是盯著阿玄的手,是阿玄的眼睛。
一听见”仇二先生”四个字,阿玄的瞳孔突然收缩,就好像被一根针刺了进去,一根已被鲜血和仇恨染红了毒针。
仇二先生不认得这个落拓憔悴的青年人,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他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会有一这种表情?他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会对他名字有这种反应。
他只知一件事━━他的机会已经来了!无论多坚强镇定的,若是突然受到某种出乎意外的刺激,反应都会变得迟疑些。
现在这年轻人无疑已受到这种刺激。
仇恨有时也是种力量,很可怕的力量,可是现在阿玄眼睛里的表情并不是仇恨,而是一种无法描叙的痛苦和悲伤。
这种情感只能令人软弱崩溃。
仇二先生并不想等到阿玄完全崩溃,他知道良机一矢,就永不再来。
囗口囗佐佐木那柄八尺长的倭刀,还钉在窗框上,仇二先生突然反手拨出,抛给了阿玄。
他还有另一只手。
地背后的长剑也已出鞘,无论阿玄会不会接住这把刀,他都已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
他已有绝对的把握!口囗囗阿玄接住了这把刀。
他用的本来是长剑,从剑柄至剑尖,长不过三尺九寸。
这把刀的柄就有一尺五寸,扶桑的剑士们,通常都是双手握刀的,他们的刀法和中土完全不同,和剑法更不同。
他手里有了这把刀,就像是要铁匠用画笔打铁,书生用铁锤作画,有了还不如没有的好。
可是他接住了这把刀。
他竟似已完全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已无法判断这举动是否正确。
就在他的手触及刀柄的那一刹那间,剑光已闪电般破空飞来。
三尺七寸长的剑,已抢入了空门,八尺长的倭刀,根本无法施展。
剑光一闪,已到了阿玄咽喉。
阿玄的手突然一抖,“格”的一声响,倭刀突然断成了两截。
从刚才被石子打中的地方斩成了两截。
石子打在刀身中间。
三尺多长的刀锋落下,还有三尺长的刀锋突然挑起。
仇二先生的剑锋毒蛇般刺来,距离咽喉已不及三寸,这一剑本来绝对准确而致命。
拨刀、抛出、拨剑、出手,每一个步骤,他都已算得很准。
可惜他没有算到这一著。”
叮”的一声,火星,刀已溅断迎上他的剑,不是剑锋,是尖剑。
没有人能在这一刹那间迎击上闪电般刺来的那一点剑尖。
没有人的出手能有这快,这准。
━━也许并不是绝对没有人,也许还有一个人。
但是仇二先生做梦也没有想到阿玄就是这个人。
剑尖一震,他立刻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震动从剑身传入他的手,他的臂,他的肩。
然后他彷佛又觉得有阵风吹起。
阿玄手里的断刀,竟似已化成了一阵风,轻轻的向他吹了过来。
他看得见刀光,也能感觉到这阵风,但却完全不知道如何闪避招架。
━━风吹来的时候,有谁能躲得开?又有谁知道风是从那里吹来的?可是他并没有绝望,因为他还有个朋友在阿玄面前等著。
江湖中大多数人都认为仇二先生的剑法比茅大先生高,武功比茅大先生更可怕。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看法错得多愚蠢可笑,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茅大先生若想要他的命,只要一招就已足够。
那才是真正致命的一招,那才是真正可怕的剑法,没有人能想像那一招的速度。
力量。
和变化,因为根本没有人看见过。
他和茅大先生出生入死,患难相共了多年,连他也只看过一次。
他相信只要茅大先生这一招出手,阿玄纵然能避开,也绝对没有余力伤人了。
他相信茅大先生现在必定已出手!因为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他已听见了声低叱:“刀下!”
叱声响起,风声立刻停顿,刀光也同时消失,茅大先生掌中的剑,已到了阿玄后颈。
剑气森寒,就像是远山之巅上亘古不化的冰雪,你用不著触及它,就可以感觉到那种尖针般的寒意,令你的血液和骨髓都冷透。
剑本来就是冷的,可是只有真正高手掌中的剑,才会发出这种森寒的剑气。
一剑飞来,骤然停顿,距离阿玄颈后的大血管已不及半寸。
他的血管在跳动。
血管旁那根本已抽紧的肌肉也在跳动。
他的人却没有动。
他动时如风,不动时如山岳。
可是山岳也有崩溃的时候。
他的嘴唇已乾裂,就像是山峰上已被风化龟梨的岩石。
他的脸也像是岩石般一点表情都没有。
难道他不知道这柄剑只要再往前刺一寸,他的血就必将流尽。
难道他真的不怕死:“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怕死,这次都已死定了!”
仇二先生长长吐出口气,大老板也长长吐出口气,只等著茅大先生这一剑刺出。
茅大先生眼睛一直盯在他脖子后那条跳动的血管上,眼睛里却带著种奇怪的表情,彷佛充满了怨毒,又彷佛充满了痛苦。
他这一剑为什还不刺出去?他还在等什?仇二忍不住道:“你用不著顾忌我!”
阿玄掌中的断刀,还在他咽喉前的方寸之间:“可是他掌中还有剑,我有把握能躲开这一刀。”
茅大先生没有反应。
仇二道:“就算我躲不开,你也一定要杀了他士这个人不死,就没有我们的活路,我们不能不冒险一博。”
大老板立刻道:“这绝对不能算是冒险,你们的机会比他大得多。”
茅大先生忽然笑了,笑容也像他的眼色同样奇怪,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他的剑已刺出,从阿玄颈旁刺了出去,刺入仇二的肩。”
叮”的一声,仇二手中的剑落地,鲜血飞溅,溅上了他自己的脸。
他的脸已因惊讶愤怒而扭曲。
大老板也跳了起来。
谁也想不到这爱化,谁也不知道茅大先生为什要这样做。
也许只有他自己和阿玄知道。
阿玄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这变化竟似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可是他的眼睛里偏偏又充满了痛苦,甚至此茅大先生的痛苦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