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如止。
血尚末流出。
阿玄的剑仍在手。
虽然这并不是一把长的剑,只不遇是彷佛柴捆中漏出的枯枝,可是一到他手里就变了,变成不可思议的杀人利器。
就在雷震天一串鞭的神功刚刚开始发动,全身都充满劲力和信心时,阿玄的剑已刺出,点在刚刚响起的一处骨节上。
他的出手很轻,轻飘飘的点下去,这段枯枝就随著骨节的□声震动,从左手无名指的第二个骨节一路跳跃过去,跳过左肘,肩井,脊椎一串鞭的神功一发,就正如蛰雷惊起,一发便不可收拾。
铁虎的人却似被这段枯枝黏住,连动都已不能动。
枯枝跳过他左肩时,他脸上已无血色,满头冷汗如雨。
等到他全身每一处骨节都响过,停在他右手小指最后一处骨节上的枯枝,就突然化成了粉末,散人了秋风里。
他的人却还是动也不能动的站在那里,脸上的冷汗忽又乾透,连嘴角都已乾裂,锐眼中也布满血丝,盯著阿玄看了很久,才问出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渖而嘶哑?一字字问道:“这是什剑法!”
阿玄道:“这就是专破一串鞭的剑法。”
铁虎道:“好,好”第二个”好”字说出口,这个就在一瞬间之前还像山岳般屹立不倒的铁汉,却突然开始软瘫,崩溃他那金刚不坏般的身子,在一刹那间就变得像是一滩泥。
枯枝化成的粉末,还在风中飞散,他的人却已不能动了。
夕阳也淡了,阿玄惶惶的摊开掌心,被他手掌握著的一段枯枝,立刻也化成了灰,散人风中。
一这是多可怕的力量,不但将枯枝震成了粉末,也震麻了他的手。
而他自己并没有用一点力。
力量尽是由铁虎的骨节间发出的,他只不过因力借力,用铁虎第一个骨节间发出来的力量和震动,打碎他自己的第二个骨节。
现在他全身骨节都已被击碎被他自己的力量击碎。
阿玄也出了力,这股力量很可能就会反激出来,穿过枯枝,穿过手臂,直打入他的心脏。
高手相争,斗的不是力。
铁虎明白这道理,只可惜他低估了阿玄。
━━你已变了,已不再是那天下无双的剑客,这一战你已必败无疑。
骄傲岂非也像是酒一样,不但能令人判断错误,也能令人醉。
阿玄喝了酒,也给他喝了一壶━━一壶”骄傲”。
阿玄没有醉,他却醉了。
━━高手相争,斗的不仅是力与技,还得要斗智。
不管怎样,胜总比败好,为了求胜,本就可以不择手段的。
风迎面过来,阿玄默默的在风中伫立良久,才发现哑巴夫妇正站在木屋前看著他。
哑巴眼睛里带著很奇怪的表情,他的妻子却在冷笑。
阿玄没有开口,因为他也正在问自己:“我究竟是个什样的人了!”
哑巴的妻子道:“你本来不该喝酒的,却偏偏要喝,只因为你早就算准铁虎会来的,你也想杀了我们,却偏偏不动手,只因为你知道我们根本逃不了,否则你为什要让铁虎杀了韩大奶奶。”
她说的话永远比锥子还尖锐:“你故意这样做,只因为要让铁虎认为你已变了,故意要让他瞧不起你,现在你怎不过来杀了我们夫妻两个人,难道你不怕我们把你的秘密泄漏出去!”
阿玄慢慢的走过去。
哑巴的妻子掏出一锭银子,用力摔在地上:“饭锅里不会长出银子来,我们也不想要你的银子,现在你既不欠我们的,我们也不欠你的。”
阿玄慢慢的伸出手。
可是他并没有去捡地上的银子,也没有杀他们,他不过握住了哑巴的手。
哑吧也握住了他的。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世上本就有很多事,很多情感都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男人们之间,也本就有很多事,却不是女人所能了解的。
就算一个女人已经跟一个男人患难与共,斯守了多年,也还是不能完全了解那个男人的思想和情感。
━━男人又何尝能真正了解女人。
阿玄终于道:“虽然你不会说话,可是你心里想说的话我都知道。”
哑巴点点头,目中已热泪盈眶。
阿玄道:“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泄漏我的秘密,我绝对信任你。”
他又用力握了握哑巴的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忍回头,因为也也知道这对平凡朴实的夫妇,只怕从此都不会再过也们以前那虽刻苦却平静的日子了。
他又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我究竟是个什样的人?为什总是要为别人带来这许多烦恼?━━我这做,究竟是对?远是错?看著他走远,哑巴目中的热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的妻子却在嘀咕:“他带给我们的只有麻烦,你为什还要这样对他?”
哑巴心里在呐喊:因为他没有看不起我,因为他把我当做他的朋友,除了他之外,从来没有人真正把我当作朋友。
一这一次他的妻子没有听见他心里的呐喊,因为她永远无法了解,“友情”这两个字的份量,在一个男人心里占得有多重。
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铁虎的尸体是用一块门板抬回来的,此刻就摆在花园中的六面亭里,暮色已深,亭柱间的灯笼已点起。
竹叶青背负著双手,静静的凝视著门板上的尸体,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对这件事,他竟似丝毫不觉惊异。
直到大老板匆匆赶来,他脸上才有些忧伤悲戚之色。
大老板却已经跳了起来,一看见铁虎的尸体他就跳起来大吼:“又是那个阿玄下的毒手!”
竹叶青垂下头,黯然道:“我想不到他这快就找到阿玄,更想不到会死得这惨。”
大老板看不出他身上的伤,所以竹叶青又解释:“他还没有死之前,全身的骨节就已全都被打碎了。””是被什东西打碎的?””我看不出。”
竹叶青沉吟著,又道:“我只看出阿玄用的绝对不是刀剑,也不是铁器。”
大老板立刻问:“你凭那点看出来的?”
竹叶青道:“铁虎衣服上并没有被铁器打过昀痕迹,也没有被划破,只留著些木屑。”
大老板瞪起了眼,道:“难道那个阿玄用的只不过是根木棍!”
竹叶青道:“很可能。”
大老板道:“你知不知道铁虎练的是什功夫?”
竹叶青道:“好像是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外门功夫?”
大老板道:“你有没有看过真功夫!”
竹叶青道:“没有。”
大老板道:“我看过,就因为他功夫实在太强,所以我连他的来历都没有十分看完,就将他收容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昔年也曾在辽北横行过一时的”云中金刚”崔老三。”
竹叶青道:“我也听大老板说过。”
大老板道:“虽然他曾经被雷震天逼得无路可走,可是我保证他的功夫绝对不比那个姓雷的差太多,也绝对不会比祁连山那个玉霸王差到那里。”
竹叶青不敢反驳。
没有人敢怀疑大老板的眼力,经过大老板法眼□定的事,当然绝对不会错。
大老板道:“可是现在你居然说那个没有用的阿玄只凭一根木棍就能将他的全身骨节打碎!”
竹叶青不敢开口。
大老板用力握紧拳头,又问道:“也的尸身是在那里找到的!”
竹叶青道:“是在韩大奶奶那里。”
大老板道:“那里又不是坟场,总有几个人看见他们交手的。”
竹叶青道:“也们交手的地方,是在厨房悛面一个堆垃圾和木柴的小院子里,姑娘们都很少到那里去,所以当时在场的,除了阿玄和铁虎外,最多只有三个人。”
大老板道:“那三个!”
竹叶青道:“韩大奶奶,和一对烧饭的哑巴厨子夫妻。”
大老板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把也们的人带了回来!”
竹叶青道:“没有。”
大老板怒道:“为什!”
竹叶青道:“因为他们已经被阿玄杀了灭口!”
大老板额上的青筋凸起,咬著牙道:“好,好,我养了你们这多人,养了你们这多年,你们竟连一个挑粪的小子都对付不了。”
也忽又跳起来大吼:“你们却为什还不卷起铺盖来走路。”
等他的火气稍平,竹叶青才压低声音,道:“因为我们还要等几个人。”
大老板道:“等谁!”
竹叶青的声音更低:“等几个可以去对付阿玄的人。”
大老板眼睛里立刻发出了光,也压低声音,道:“你有把握?”
竹叶青道:“有。”
大老板道:“先说一个人的名字给我听。”
竹叶青弯过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大老板的眼睛更亮了。
竹叶青又从衣袖中拿出纸卷,道:“这就是他开给我的名单,他负责将人全都带来。”
大老板接过纸卷,立刻又问:“他们什时侯可以到?”
竹叶青道:“最迟明天下午。”
大老板长长吐出口气,道:“好,替我安排,明天下午见阿玄。”
竹叶青道:“是。”
大老板又拍了拍他的扁:“我就知道无论什事你都会替我安排好的。”
他睑上又露出微笑:“今天晚上,你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明天也不妨迟些起来,那个女人”他没有说下去,竹叶青已弯身陪笑道“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辜负大老板对我的好意!”
大老板大笑”好,好极了!”
铁虎的尸身还在那里,可是他却连看都不再看一眼了。
大老板刚走,铁手阿勇就冲了进来,跪在铁虎尸体前,放声恸哭。
竹叶青皱起眉,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人死不能复生,你哭什!”
阿勇道“我哭的不是他,是我自己!”
他咬紧牙,握累拳:“因为我总算看见了替大老板做事的人,会有什样的下场!”
竹叶青道:“大老板待人并不错。”
阿勇道:“可是现在铁虎死了,大老板至少也应该安排安排他的后事才对!”
竹叶青打断他的话,道:“大老板知道我会替他安排的!”
阿勇道:“你?铁虎是为大老板死的?还是为了你。”
竹叶青立刻捂住他的嘴,可是肃立在六角亭内外的二十几条大汉,脸色都已变了。
谁都知道铁虎对大老板的忠心,谁都不愿有他这样的下场。
竹叶青却在叹息,道:“我不管铁虎是为谁死的,我只知道大老板若是现在要我去死,我还是会立刻就去。”
第19章恐怖黑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