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奇怔了一怔,手扶剑柄,退了一步,他给岳建勇看破了来历,早就准备岳建勇会突然动手。
却不料他用这样的口吻与自己说话,似乎并未存有丝毫敌意。
可是这一问却把他问住了,他的母亲从不曾与他谈起父亲的事情,他只知道他父亲曾替张世诚打过江山,在最后的一次长江战役中战死的,至于曾任何官职,平生轶事,他一概不知,他怕惹起母亲的悲伤,也从来不敢多问。
岳建勇疑心大起,迫前一步,沉声喝道:“小伙子,你快说实话,我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也许能饶你不死!”
刘铭奇怒气陡生,一声冷笑道:“你还有什么同僚之情?三个月之后,你等着上京领赏去吧!”
岳建勇面色一沉,道:“我和罗大人的谈话,你胆敢偷听?”
刘铭奇道:“不错,一个字也不漏,都听见了?”
岳建勇喝道:“你到此意欲何为?”
刘铭奇道:“我受了师友的重托要杀你这买友求荣的不义之人!”
岳素素这一惊非同小可,尖声叫道:“什么?你要刺杀我爹爹!”
但听的岳建勇仰天大笑:“你要刺杀我爹。”
刘铭奇道:“你狂什么,我纵然不是你的对手,也要令你知道,天下有的是不怕死的人,你若买友求荣,定为武林共弃,只怕在我之后,还有不少人要来行刺,你都杀得尽么?”
岳建勇打了一个寒颤,却仍是哈哈笑道:“一晚之间,竟有两个不怕死的傻小子寻上门,英雄出于年少,果然不假。
哈,你既要行刺,为何不拔剑?”
刘铭奇道:“今晚之事,我与你自行了断。
这位苏义士,要将我来交换剑谱,现在已用不着啦,你解开他的穴道,将剑谱还他,我甘愿舍了性命,与你一战!”
岳建勇又盯了刘铭奇一眼,忽的笑道:“不错,你着伤是给天雄内家掌力所震伤的,这个傻小子没有骗我。
这到奇了,他和你若无深仇大恨,也不至于下这重手,怎的你们却彼此为对方求情?”
刘铭奇道:“别的事,不用你管,我只问你,你放不放他?”
岳建勇冷笑道:“别人的事,也不用你管!”
双目一张,杀气陡露,岳素素一跃而起,尖声叫道:“爹!”
说时迟,那时快,刘铭奇但觉掌风飒然,已到背后,急忙翻身拔剑,忽觉手所触处,空无一物,只见岳建勇手中多了一把长剑,倒持剑柄,猛的塞到自己的手中!这一下手法快到极点,刘铭奇心念方动,那把剑已递到自己的手中,只听得岳建勇低声喝道:“剑已送到,还不动手么?素素,退开!”
衣袖一拂,将女儿拂出一丈开外,岳素素从来未见过父亲如此生气,吓得呆了!刘铭奇到底是名家子弟,身手不凡,岳建勇虽是先声夺人,却也并未令他畏缩,他心神一定,剑诀一领,立刻一招“乘龙引凤”,刺咽喉,挂双肩,唰的扫将过去。
不料岳建勇双袖一拂,身随掌走,迅若狂风,刘铭奇一剑刺出,扎空,暗呼不妙,顿觉脑后生风,岳建勇在耳边喝道:“你这剑法是谁教的?”
刘铭奇咬实牙根,那肯与他打语,左手一领剑锋,“龙形飞步”从敌人掌风之下掠出,猛的反手一剑,“金鹏展翅”、“猛鸡夺栗”、“白猿挂枝”、“野马跳涧”一招接着一招,犹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剑剑指向岳建勇的要害,刘铭奇的剑法学得甚杂,十三岁之前,是他母亲教的,十三岁之后,是他叔伯辈教的,那些人都是他父亲昔日的同僚,张世诚手下的武士,每人都不同凡响。
岳建勇双袖挥舞,把刘铭奇的剑招一一化开,满腹狐疑,奇问道:“你的武功比苏增辉野高得多,何以反被他所伤?”
刘铭奇不理不睬,一柄长剑霍霍展开,寒光闪闪,直如骇电惊涛,半点也不放松。
但听得岳建勇跟着他的剑招叫道:“五禽剑法,青阳剑法,唔,这一招又是崆峒剑法了,可惜还未到家!这一招天龙剑法的神化龙掉尾,剑锋反削之时,还应稍慢一些,后劲才能长久!”
刘铭奇每发一招,他都能说出派别招名,刘铭奇一股锐气,也不禁为他所折,斗了三五十招,岳建勇忽的“哼”了一声,冷冷说:“原来是我的一班老朋友合起来教你,怪不得他们派谴你来。
只是彭和尚已死,石天铎逃的无影无踪,就是他们联手斗我,我亦何惧!你的剑法,在年轻一辈中还算得是出类拔萃的了,可惜比起我来,那还差的远呢?”
岳素素见她父亲一面说话,神气越来越不对了,急忙叫道:“爹爹,你一向爱惜人才,就看在他这一手剑法上,饶了他吧!”
岳建勇又“哼”了一声,冷冷说:“这班人处心积虑的谋杀我,我我今日若饶了他,再过十年,待他羽翼已长,未必肯饶了我!”
蓦地身形一晃,呼的一掌拍到刘铭奇面门,就在这一瞬间,岳素素已是和身扑上,尖声叫道:“爹爹,你武功无敌天下,原来却怕他十年之后赢你!”
刘铭奇但感岳建勇掌心沾到自己的太阳穴,却忽的掌力一松,只听得岳建勇大声喝道:“饶你这次,你十年之后再来与我一决雌雄吧。
若然不识时务,功夫还未练成,就敢再来行刺,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猛然间只听得岳建勇叱咤一声,大手一伸,把刘铭奇抓了起来,旋风急舞,喝道:“去吧!”
望外一甩,刘铭奇给他一抛,尤如腾岳驾雾一般,但感天旋地转,登时失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铭奇悠悠醒转,眼睛尚未睁开,一股醉人的幽香,已透入鼻端,刘铭奇急忙叫道:“素素,素素!”
一转身只觉所睡之处冰冷坚硬,全身骨节,隐隐作痛,那里是岳家房中的被软香温可比?刘铭奇吃了一惊,睁开眼时,只听得一个柔媚的少女声音笑道:“什么素素?你梦见谁啦?”
这少女是萧韵兰。
刘铭奇这才发觉是处身石洞之中,奇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岳家?”
萧韵兰道:“我跟着你的蹄痕马迹,来到那儿,正巧你给人抛出墙外。
呵,原来那是岳家,那老头儿想必就是岳建勇了?你真大胆,吓死我了!你和他交手了?”
刘铭奇褪然卧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想起自己从叔伯辈的悉心指点之下,学了十多年的武功,人人都夸赞自己是后起之秀,却不料和岳建勇比起来竟是不堪一击,心中惶愧之极,但听的萧韵兰笑盈盈的赞道:“你真了得,着了苏增辉那一掌,居然没有受伤,还能够和岳建勇交手,嗯,别动,别动,你虽然没有摔坏,也受了一点外伤,瘀积还没有完全化开,待我给你搓搓!”
刘铭奇面上一红,掰开了她的玉手,低声说:“不用啦!”
萧韵兰不提起他的伤还好,一提起这事,不由的他又想起岳素素来。
想起她用父亲最珍贵的灵丹救了自己的性命,想起她给自己做小菜和玉米粥,想起她对自己信任不疑,竟然把世间最罕见的宝剑挂在房中,这一切都已令人感动更难忘怀的是那蕴藏不露。
只能另人心领神会的脉脉柔情。
萧韵兰越是对他亲热,就越发令他对岳素素思念不忘!岳素素就像幽谷寒梅,只淡淡的清香,便已胜似夭桃艳李。
萧韵兰察觉到他冷漠的神情,诧然问道:“你想什么?”
刘铭奇定了一下心神,怅然答道:“我在想念苏增辉。”
萧韵兰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真是真是一对冤家,见了面打架,离开了却又彼此思念,嗯,苏增辉也正在找寻你呢!”
刘铭奇道:“我已见着他了。”
萧韵兰急声问道:“在那儿?”
刘铭奇道:“就在岳建勇的家中。
呀,我而今才知道他是个至性至情的男子!”
将昨晚的事情,一一对萧韵兰说了,萧韵兰掩口笑道:“可惜苏增辉没听到你这样夸他,更可惜你不是一个女子!”
刘铭奇正色道:“是呀,我若是女子,一定会喜欢他!”
把眼偷窥萧韵兰的神色。
但见萧韵兰低垂粉颈,薄怒佯嗔,啐了一口道:“你这人真是,别人对你、对你贩贩贩你却、你却贩贩贩”刘铭奇急忙打断她的话道:“我真的在想念苏增辉野,他为我而落在岳建勇的手中,叫我怎能安心?”
萧韵兰道:“岳建勇这样厉害,咱们就是舍了性命,也斗不过他。
你不如安心静养,好回到天雄去报信呀,就让那些天雄的老道士斗一斗岳建勇吧,你不可在冒险行刺了!”
刘铭奇暗为苏增辉叹息,心道:“苏增辉对你痴心一片,难道你竟无动于衷?”
萧韵兰见刘铭奇久久不语,呆了一会,柔声问道:“你肚子饿吗?我给你烤两只野兔。”
刘玄机欠身要起,正想要说自己身体没事,不必劳烦,见萧韵兰已走出洞口,想了一想,终于让她去了。
那山洞是两块大石合抱而成,从洞口望出,但见明月皎皎,原来又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刘铭奇站了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缓步揍出石洞,倚着岩石,疑望山顶那几栋房屋,岳素素的歌声舞影重泛心头,又恍似她就在那峰巅上向自己远远招手。
刘铭奇叹了一口长气,心道:“可惜她是岳建勇的女儿,呀,我还想着她干什么?我武功若未练成,怎能踏进那座房子?呀,难道真是要十年之后才能见面?”
想起十年之后,自己也未必斗得过岳建勇,心中更为惆怅,忽的又想道:“不知她可思念于我?若是她也思念于我,我真愿意再冒性命之危!”
刘铭奇这时心中所想的,除了岳素素外,更无杂念,他中宵独立,一点也不觉得,敢情竟是想得痴了。
忽听的一声长啸,远远传来,有人在山峰上放声歌道:“百战归来酒尚温,繁霜侵鬓转消沉,金戈铁马当年恨,辜负梅花一片心!”
刘铭奇吃了一惊,这是岳建勇的歌声,激昂而又沉郁的歌声,这么晚了,他还未睡?难道他也在想什么心事么?一抬头只见一条人影,向南面疾驰而下,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刘铭奇呆了一会,想不透岳建勇何以深夜下山。
他身不由己的向着山上的岳家走去,忽又听得琴声阵阵,从山峰上飘下来,呀,那竟是岳素素的歌声!晚风吹来,歌声隐约可辨,她唱的是:“皎皎白驹,食我场苗。
絷之维之,以水今朝。
所谓伊人,于焉逍遥。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
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这是诗经中《小雅白驹》一章中的两节,乃是送客惜别的诗,上一节是客已到而挽留,下一节是客已去而相忆。
刘铭奇听得傻了!
第149章轻怜蜜爱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