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前来,藏烛和张天只得放下酒碗。
郝彩玉那边,孙英阳正滔滔不绝的对她说着什么,看看那边,又看了看来人,张天开玩笑道:“鬼面兄倒是对彩玉师姐放心的很,来这里就不怕她被人勾跑了?”
“话不投机,留在那里让别人不痛快,我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实在无趣得很。况且,我相信与大多数人相比,两位更值得结交,索性不如过来厚颜讨一碗美酒解馋。”
郝弃之盘腿坐了下来,看了看酒坛子,叹道:“我鬼面不敢说早已遍尝天下美酒,但喝过确实也不少,自夸闻一闻味道便能说出酒名,但便藏烛兄这坛酒却有些让我不知来历呢。”
藏烛另取出一个大碗放在郝弃之面前,割肉也似的为他斟满,然后举碗道:“别光闻味道,两位尽管尝一尝,看看滋味到底怎么样。”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郝弃之和张天也举起大碗,三人各自喝了一大口。
张天脸上露出陶醉之色。
他喝酒的次数并不多,所喝的也尽是黑龙山矿井中那等劣酒,所以也说不出酒的好坏,但眼下这一碗,初入口甘甜清爽,并无一丝酒味,但酒水到了肚子里之后,便立马化为一股热流在体内周转,让人身心俱醉的同时,竟然还勾起了一股宁静悠远的禅之意境。
喝了这酒,内心深处的许多烦恼和忧愁一扫而空。
一时之间,他兀自陷入奇妙的心境之中,只觉得梵音传唱,如临佛国,一身的自在和超然,又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郝弃之回味半晌,惊异道:“这酒,可称得上当今顶级美酒了!”
藏烛不无得意的道:“你们可知道天下最美味的酒都有哪些?”
郝弃之沉吟道:“天下美酒很多,但最美味的,应该属大秦国的皇家汾酒,大陈国的浩然茯苓酒,以及大魏国的千果美人香了。传闻韩太师府中酿有仙界的琼浆玉酒,但有机会喝道过的,也只有像九大仙山的九位至尊掌教那样的寥寥可数的极少数人了。藏烛兄的酒丝毫不差于前三种,味道迥然不同,明显不是。要说这便是那琼浆玉酒,如果是张小兄弟拿出来的,我可能还会相信,不过既然是藏烛兄你的,那就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了。”
“看来是碰上酒道高手了!”郝弃之的话很对藏烛脾胃,他听的眉飞色舞,狠狠一拍大腿,道:“琼浆玉酒我也没喝过,不过那玩意儿半仙高手喝一口也要醉上三日三夜,我等若喝了,岂不是要睡个一年半载?至于鬼面你说这酒不差于汾酒,浩然茯苓酒和千果美人香,却也有些小看了它。你们根本不知道,除了韩太师府之外,天下间最会酿酒的地方,还在大梵国的小雷音寺!”
“那些秃和尚,一向号称不沾酒色,但小雷音寺的一些所谓高僧却以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的堂皇借口悄悄酿制出了超越三大美酒的菩提禅心酒!嘿嘿,如今我们喝的便是了。”
郝弃之愕然无语。
他的确不知道这件事。
堂堂大梵国三千寺庙的魁首,堪称佛门圣地的小雷音寺,里面有和尚偷偷酿酒喝,谁信啊!
然而细想之下,能酿出蕴含这等浓重禅意的菩提禅心酒的,除了小雷音寺僧人之外,还能有谁呢?
还真是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呢。
或许,只有藏烛这个假和尚,以及藏烛口中小雷音寺的一些所谓高僧自己知道。
张天也从禅境中醒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胖和尚,过了好一会儿,猛然再次举起大碗大笑道:“藏烛兄能得到这坛酒,恐怕很不容易吧,嘿,为了这菩提禅心酒,大家实在是值得干一下!”
郝弃之点头,举碗道:“对,为了这菩提禅心酒,干了!”
“干了!”
三人一仰而尽。
藏烛再次将酒一一倒满,忍痛道:“你们悠着点,我可就剩这一坛了,再想要我也没招了。”
二人都看出他在装样子,谁也没在意,仍然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酒虽名禅心,但后劲甚强,远远还在天下三大美酒之上,任凭三人实力超群,不过是各自喝了三四碗,就已经明显有了醉意。
修炼之途如独木过汪洋,一个不小心就要倾覆,所以哪个不是谨小慎微,无时无刻的防备着他人。然而三人之中,郝弃之与张天有一见如故的经历,张天对藏烛有救命之恩,又因碰上酒中同道,藏烛对郝弃之也看着顺眼,加上他们都极少有喝醉的时候,借着这点醉意,气氛居然变得难得的融洽,三人好像一下子变成了认识多年的好友,在人前谨守的心扉放开了许多,几碗酒下去的功夫,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大概是想起了郝弃之最先那句话,胖和尚大手拍了拍敞露在僧袍之外的大肚皮,微微一哂,道:“从鬼面兄方才来时说的那句话来看,似乎是有感而发啊。人心隔肚皮,的确诡谲难测,这点我不否认,但妖兽与妖兽之间,也未必就如你想象中的那么敞亮和简单。不过我相信,想要让别人以诚挚待你,你就必须要先竭诚以待。鬼面兄你总是以面具遮脸,又不露半点生气,又怎么能让人相信你?”
见郝弃之一口一口的喝着酒,身上露出一种萧索的味道,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张天对藏烛道:“鬼面兄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说他,藏烛兄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秘密么?你自立法号藏烛,这藏烛藏烛,也不知道藏的是什么心事。有些事情,我看还是不要深究为好。”
“哈哈,有道理有道理。”藏烛打了个哈哈,道,“这是我的疏忽,让我自罚一碗好了!”
看着胖和尚干了一碗酒,张天摇头道:“如此美酒,我都想把整坛酒罚光了。”
郝弃之仰头又将一碗酒喝尽,神念传音道:“两位兄弟果真想知道我的身份么?”
藏烛佯怒传音道:“菩提禅心酒千金难买,这坛完了我想喝都很难再有机会,你喝了我的酒连真容都不让我见一下,如果你自己心安理得,那我也无话可说!”
张天也传音道:“如果鬼面兄信不过我们,那不……”
郝弃之摆了摆手,看了看不远处郝彩玉那一群人,有些犹豫的样子。
张天心中一动,对荼枭使了一个眼色。
荼枭点了点头,跳到地面上,围着三人爬了一圈,在地面上留下一圈晦暗的蛇形痕迹。
那蛇形痕迹有些类似于九眼蜘蛛为了困住金甲蛮虫而布下的蛛网幻阵,首尾相连化为浑圆之后,便消失不见了。而在痕迹消失的同时,在外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三人已经被一个小型幻阵包裹在中间。
原来,吸收了九眼蜘蛛一点本源幻毒的荼枭不但完全隐藏了自己的真龙之血,还掌握了一些九眼蜘蛛的能力。
三人停下动作保持着沉默,可从外面看,他们有说有笑,正把酒言欢,只是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外人是听不到的了。
三人之中,以藏烛对传说中的毒龙最为了解,但就他所知,毒龙也好,剧毒赤练蛇也好,根本不具备施展幻境的能力,而荼枭不仅布下的幻阵,幻阵的精妙程度,也令他惊诧不已。
连三杰四秀中的三杰都能瞒过的幻阵,的确称得上精妙绝伦了。
郝弃之对荼枭的认识不足,所以并不怎么奇怪,只是有些意外的对张天赞道:“你这个兄弟倒也有些手段。”
想到九眼蜘蛛,张天笑道:“荼枭的经历,也是旁人想象不到的。”
荼枭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低头打起盹来。
没有了顾忌,郝弃之终于将面具,缓缓的摘了下来。
不过,隐藏在面具之下的那张面容,却让沉稳如张天,见多识广如藏烛,均是大吃一惊,各自倒吸了一口冷气。二人无言互望,心中同时生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郝弃之的面容,好像被人以刀用了千刀万剐的极刑一般,皮开肉绽,甚至大多数地方,根本谈不上有面皮之说!更为可怖的是,这张布满刀伤本已可怖至极的脸,似乎还被炙热的火焰炙烤烧伤过,如果没有那多不胜数的燎泡炸开的痕迹,与其说是一张脸,不如说更像是一块被烤得白里透红红里透白的半熟猪肉!
想到猪肉,藏烛心里非常不舒服,而张天,更是胃中一片翻腾,差点吐出来。
就凭郝彩玉的倾世容颜,郝弃之怎么说也不该有这样凄惨和丑陋的一张脸。
在张天想来,长得难看的朱成和藏烛,和这张脸相比起来,那可真是可爱得没法形容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又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使得一个人如此恶毒的折磨另外一个人?
看着二人忍耐和不解的表情,郝弃之一边轻轻的摸着脸,一边悠悠说道:“我郝弃之和彩玉,本是龙凤胎的兄妹。能有彩玉这个妹妹,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恨只恨生于皇家,我们的母亲,是个软弱无能只知哭泣的人,而我们的父皇,又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第214章 只恨生于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