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回去睡觉。”沉默了许久之后,梅胜云倦怠地说。云之光却轻轻按住他。
“云,今晚的银河真宽,星星真多,真亮。七夕要和心爱的人赏星,我一直等你,从夕阳西下,第一颗星星闪亮等到漫天星光。也许等的有些久,想的有些太多。不要生气,今天是七夕节呢。”
“可是此时已经过了子时,不是七夕了。”
“但是天上的星星还是原来的星星,并非过了七夕,那些星星也变了。”
梅胜云细细地想着云之光的这句话,是啊,又何必拘泥于那些形式与表面的东西,难道他们还需要用这些来证明彼此的感情吗。他说能理解自己,是他的姿态;自己为他抗拒皇上,是自己的姿态。彼此做到最好的姿态,不需要向对方证明什么。皇上对他所造成的压力太大,令他不自信,这一点自己并非没意识到,但却没想到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造成两人之间的误会。
梅胜云念及此,将身体略略向一旁移开一些,示意云之光坐在躺椅上,然后自己依在他胸前。
“光,咱们什么时候去江南?”
“皇上还未有批示。”
“他很快便会批了,我想他再也不会抱有任何念想了。我态度很坚决,他应该彻底绝望了。”
“云,对不起。”
“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光是云之光而云非光之云。”梅胜云轻笑。“你要是再气我,云可就真的要飘走了。”
云之光又想起方才安远说的话。“云,我有没有让你觉得委屈?我这人!好像有些小心眼。”
“当然啊,上次在谷里我就说,你肯定会经常欺负我。”
“我太害怕失去你,皇上一说宣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我不是不信你,而是皇上太强势,我怕你无法对抗他。”
“他虽然强势,但他却不肯勉强我,所以你无需担心。他只是想能多看到我,想我能多陪陪他。”
“他对你太好,我怕你心软!”
“说到底还是不信我!”梅胜云假意发恼。
云之光嘿嘿一笑,赶紧转移话题:“你的手怎么会受伤,他弄的吗?”
“也算吧。在摘星楼顶层,他突然想!突然有些失控,我一急,竟然弄碎了一片琉璃瓦,于是将手划伤了。也幸好如此才唤醒他的理智。”
琉璃瓦比一般的瓦质地更坚硬,而他竟然能弄碎,可见他当时用了多大的气力抵抗皇上,云之光心里一阵愧疚又一阵甜蜜,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着。突然他意识到什么,抓过梅胜云的手腕,手指搭在脉上,细细体察起来。
“怎么了?”梅胜云纳闷地问。
“觉得你最近身体似乎有些变化。虽然人在极端情况下会爆发很大的力量,但首先得有产生力量的源泉。云,你最近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没有?”
梅胜云茫然地摇摇头。“我今天自己也很惊诧,他亦吓了一跳,他也认为如你所说在极端情况下的爆发,他为此十分沮丧。”
“云,那个赤珠草,大概真的有什么效用,也许是需要一个引导或者机缘。”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
“虽然依然察觉不到你体内真气,但并非以前那种完全空落落的感觉。”
“是吗?那我要好好将固元心法练起来。”梅胜云惊喜不已。
“很晚了,看你精神很大,一点都不困。”云之光抬手将梅胜云束发的簪子拔下来,轻拢他的头发。
“方才被你气得睡不着,这会儿是兴奋起来了,其实刚回来的时候觉得很累很疲惫。”
“我看出来了,所以才以为你跟他!那什么了。”
梅胜云横了云之光一眼以示不满,云之光赶忙赔罪。“我错了我错了,你罚我吧。”
“罚你?怎么罚你?打你我手痛,骂你我嘴累,你自罚吧!”梅胜云嗔怒。
“我的云怎么舍得罚我!要不这样,罚我只准看不准吃,如何?”云之光大笑。“罚我还不等于罚你自己。”
“你!”梅胜云为之语结,侧过身转过脸不理他。
云之光含笑将梅胜云的脸捧住,深深地吻下去。
几天后云之光去江南的请示批了下来,这期间皇上又宣梅胜云入宫几次,只是让他陪着说说闲话,弹琴下棋,待两三个时辰便放他出宫。
云之光让黄修思做准备跟自己去江南,却见他眼中有些迟疑,问他是否有什么不便,他却又否认了。云之光将此事讲与梅胜云,第二日梅胜云派人唤来黄修思的好友章容,问他可知黄修思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章容想了想说:“回大人话,修思他有一心仪女子,然而最近半年来他几乎一直派往外地差使,跟心上人聚少离多,如今刚从东盟回来又要再去江南,这一去肯定又是数月。属下猜测或许是这个缘故。”
“哦?若有此事,那咱们该想法帮衬成全才是,他弟弟都成亲了,这做哥哥的早该娶媳妇了。回头我跟云大人说一声,这次去江南你随行吧。”
“真的?”章容大喜。他在八人中年级最轻,资历最浅,外派差使也最少,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惊喜不已。
“你也该好好历练历练。对了,修思心上人是哪家闺秀?”
“是谢中书的女儿谢紫宛小姐。”
“哦?”梅胜云心想,修思眼光倒高,但闻那谢小姐眼光更高,只不知是修思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呢?
程庭轩送来请柬,请云大人梅侯爷光临他的寿宴。程庭轩今年整五十大寿,按南正习俗要大办,他提前包下风云楼的聚云厅,高低三层摆了数十桌,朝中同僚、文人骚客、商界富甲、武林豪杰,京都各界有头有脸的人士几乎全部请到,光是重要宾客的主席便摆了三桌。
按照梅胜云的身份,他本该坐不到主席,他不过是一个只有爵位而无官职的一等侯,但程庭轩自然晓得梅胜云的分量,并且安排他与几位尚书、中书同座,这几位人精多年来深知皇上心思,自然也知道梅胜云不仅仅只是一个逍遥侯那么简单。
程庭轩致辞后,所有来宾一起向他敬酒,场面颇为宏大热闹,程庭轩喜笑颜开志得意满。酒过三巡后,宾客们开始走桌互敬。程庭轩和自己家人、亲戚、亲家坐了一桌,梅胜云看到当年被自己在青楼教训过的那位二少爷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而神色间成熟稳健,早已没了当年的轻浮张扬。
那位少爷突然转过脸,两人视线对上,梅胜云微微一笑,举杯致意。
那位少爷附在自己父亲耳边说了几句,然后端着一杯酒走到梅胜云这一桌。他先向在座所有人表达了感谢,自饮一杯后,又斟满酒对梅胜云说:“多年未曾谋面,梅侯爷风采更胜当年,家父特命在下敬梅侯爷一杯。”
梅胜云忙站起说:“在下与云大人一直想过去敬程大人酒,无奈令尊身边始终不得闲,程兄的敬字实不敢当。在下先饮为敬,让那些年少荒唐的往事,从此不留点滴。”说罢梅胜云一饮而尽,又将酒杯倒置,果然滴酒未剩。
为了给程庭轩祝寿,风云楼特意编排了一系列非常喜庆的歌舞,整个聚云厅内莺歌燕舞杯斛交错热闹非凡。云之光和梅胜云终于逮到机会去给程庭轩敬酒,作为风云楼的东家,云之光客气地问:“程大人,今日的安排还算满意吧?”
程庭轩连连点头,笑着说到:“云大人费心了,酒菜品质俱佳,歌舞也非常精致,只是,如果能请梅侯爷弹奏一曲,老夫便觉得更加完美了。”
程庭轩此言一出,周围立刻有人响应。风云楼开业那天梅胜云一曲猗嗟惊绝四座,那日邀请的京都权贵名流今日也大多到场,闻听可以再次欣赏到梅胜云的琴曲,无不附和。
梅胜云有些发怔。程庭轩的这个要求非常唐突,在这种场合为主家演奏,无疑将自己与那些歌者戏子混为一谈。梅胜云思索片刻后说:“胜云深知程大人亦精通音律,改日胜云必将携琴造访。”
程庭轩立刻意识到自己失礼,忙道歉说:“如此污浊繁嚣之地怎堪侯爷雅韵,老夫酒后失言,该罚该罚。”说罢端起一杯酒自饮以示赔罪。”
梅胜云微微一笑,正要回到座位,却听见身边有人冷冷说到:“不过是靠声色迷惑,说什么污浊清雅!就算封了侯爷,改了名姓,便以为自己成了高贵之人了?真是好笑!”
梅胜云循声望去,却是一陌生面孔。云之光在他耳边轻声说:“此人是两年前的状元何以抒,外派到鄂州,今春才召回京都,如今在谢中书门下司职。”
梅胜云漠然打量着何以抒,此人年纪不超过三十岁,相貌堂堂,眼神倨傲,估计是恃才傲物之流。他的眼神中充满鄙夷和自命清高,不过梅胜云对这种眼神早已不在意。
梅胜云回到座位坐下,其他人则言左右而其他,有意化解这僵局,偏偏何以抒又大声说:“这张桌子坐的哪一位不是德高望重之人?在下真是佩服,您倒也坐得住,坐得稳!”
第146章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