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最重的时辰过去了,几人从树林里出来,穿过翁吉河到对面的山坡狩猎。东盟女子亦善骑射,乌贝儿射杀不少小动物,兴高采烈。梅胜云想起去年此时在平安边关与小光并肩作战、挽弓挥剑,策马驰骋、好不痛快!如今只怕连乌贝儿手中那张软弓也拉不开了。心念及此一阵酸涩,脸上虽保持微笑,眼里却难藏失落之感。
云之光虽一直与贺澜起闲聊些武功骑射等话题,眼神却一直缠绕在梅胜云身上,他二人虽不敢说心灵相通,但对彼此心事却也能猜得差不离。
乌贝儿看梅胜云在一旁闷不做声,便好心地说:“梅大人没有学过射箭吗?很简单,我教你!”说着就将自己的弓递了过来,她只道自己的弓不硬,寻常男子应该都能拉开。
梅胜云只得笑着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别出丑了。”
云之光走过来接过乌贝儿的弓,放在梅胜云手中。“我教你。”说着走到梅胜云身后,双手握住他的双手,一手搭弓,一手拉弦,将弓拉满问到:“想射什么?”
梅胜云眼前升起一团水气,便抬起头遮掩,望向天空一排雁阵。
“射大雁?你不是说大雁不能射?”云之光想起当年在平安镇梅胜云曾说大雁是双宿双fei,如果一只死了,他的伴侣便会殉情而死。
梅胜云转过头微笑望着云之光,眼中已恢复清澈。“你还记得啊。”
“我有一天看前人辞赋,写到‘天南地北双fei客,老翅几回寒暑’,便想起你曾说过的话。”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那首词太悲切!但若要我形单影只,宁可在山崖一头撞死。”
“我也是!”云之光低声说。他松开手,将弓还给乌贝儿,看到她与贺澜起交换着惊异的眼神。云之光心知方才的举动有些太过亲昵暧mei,却并不在意,笑着说:“梅大人悲天悯人,不忍杀生。”
乌贝儿捂着嘴笑。“那我是不是太残忍了?我杀了好几只小兔子。”
云之光说:“小兔子他倒不怜惜,他还喜欢吃烤兔肉呢。”
几人一起笑起来。
贺澜起说:“其实大雁不是象那些文人骚客写得那般专情痴情,鸟类里面,天鹅才是生死相依的伴侣。”
云之光问:“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天鹅?只听说过,没见过呢。胜云,你见过吗?”
梅胜云摇摇头。“没,只听说是最优雅高贵的鸟,独行特立不染红尘。”
乌贝儿说:“天鹅都是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澜起曾经发现了一个天鹅湖,他带我悄悄去看过。我们藏在一人高的芦苇后面静悄悄地等好久,要运气好才能看到那两只白天鹅。他们就象梅大人说的,优雅高贵不染红尘。我们看得都不敢出大气,怕惊扰他们。他们优哉游哉地浮在水面,有时一前一后,有时并肩,有时他们额头相抵,弯弯的脖子对成一个心形。”乌贝儿边说边用双手比划出一个心形,说完却脸红起来。
梅胜云与云之光相视一笑,知是乌贝儿大概是想到什么两人之间的甜蜜隐私了。
云之光问:“天鹅湖远吗?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贺澜起说:“在翁吉山北麓我们白盟辖内,倒也不算太远,此去也就两三天行程。如果两位贵使方便,庆丰会之后澜起可以带两位前去。”
云之光遗憾地说:“此次作为南正使臣,未受君命,不敢私去贵盟境内。”
乌贝儿问:“你们不能以私人名义去吗?”
梅胜云笑着说:“若庆丰会后两位举行大婚,我二人便可前往观礼。”
乌贝儿瞪了梅胜云一眼,嗔怒道:“梅大人此言太过分了!不理你们了,我去打兔子,待会烤兔肉。”
云之光听乌贝儿的话意是挽留自己二人一起在野外用餐,知道她绝非生气,只是害羞,便笑着问贺澜起:“贺大人,不知佳期是否将近?”
贺澜起望着心上人的窈窕身影露出些许无奈。“城主大人说要等贝儿十八岁方可成婚,还得再等两年。”
梅胜云笑着问:“公主才十六岁?她个子高,以为她挺老大不小,被你耽误了呢。”
云之光拍了拍贺澜起的肩,安慰道:“贺大人,两年后无论我二人在哪里,必将前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到时你要带我们去看天鹅。”
贺澜起哈哈一笑。“好!一言为定!”
整个下午云之光惊讶地发现梅胜云并未曾显出十分疲惫的模样,他一直和乌贝儿说说笑笑,精神头挺足。与乌贝儿分手后回到城中,路过一处院落,听见里面的丝竹之声,梅胜云饶有兴趣地要拉云之光进去逛逛,说看看东盟的女子风韵如何。
云之光说:“只怕木城主已经送人来了。昨夜我以连续赶路车马劳顿为由推掉了,今天的借口还没想好呢。”
梅胜云说:“别想了,给修思和志翔吧。”
“合适吗?”
“你这当大人的怎么不体恤下属呢?你自己心满意足就不管下属疾苦啊!”
果然回到住所,黄修思便来禀告说木城主送来二位美人服侍,问怎么处理。梅胜云说:“云大人要练功,我身体不适。你与志翔若看得顺眼,便留她们服侍;若不喜欢,便退了回去。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再来问了。”
黄修思表情有些古怪地退下。
云之光说:“修思与志翔都是亲近嫡系,瞒也瞒不住,便坦荡一些吧。”
梅胜云摇摇头。“他们心知肚明不捅破已经不错了,这种事情岂可坦荡告人?除非你不想在世为人了。”
云之光握住梅胜云的手,恳切地说:“云,我不想你一人背那些恶名,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现在就很好,不要凭空地添那些烦恼。既然你不在乎,我不在乎,又何必想那些。不说别人,如果真的挑明了,恐怕身边的很多人都会无法忍受,比如修思,他便一直对我很排斥。”
“修思若敢不尊重你,我立刻让他走人。”
“不,他没有不尊重我,至少表面上没有。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种荒谬淫乱之事该受千夫之指万人唾弃,所以,别去做那些不现实没意义的事情。”
“可是!我觉得那些对我意义很大。”
“光,听我的。你不是说什么都听我的?”
“好!吧!”云之光勉强答应。
过了一会,云之光不甘心地问:“其实也不一定吧,安远和老五就能接受,也许不像你想得那么严重。”
梅胜云叹口气。“他们见惯宫里污浊糜烂,并不当回事,早已认可了我的身份和!我做的事情。安远是皇上怕我闷,专门挑了跟我年纪一般大初入宫的小太监陪着玩,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老五就认识得更早,那时皇上常会派龙卫去协助紫卫做一些事情,他早就见过我这个楚歌的义子。后来我常在宫里,他也常常现身,有时陪我说说话,有时指点我一些武艺。这么多年来,安远自不必说,他是死忠于我的,而老五!他虽然发誓效忠的是皇上,但皇上将他赐给我,他效忠的对象也变了,如果有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替我挡死。”
云之光说:“说起老五,我总觉得奇怪。我看其他龙卫很少现身,即使现身也极少言辞。老五性情似乎不像个龙卫。”
“我也没见过他跟别人说话,他在别人面前也很冷漠,他好像只对我不一样。”
“他是不是!有所图谋?”云之光突然警醒。
“应该不会,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是真心关心。光,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总是把人往好处想,现在却总往坏处想。”
云之光挠了挠头,“我没有吧?要有,也是被你影响的。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第二天的日程安排是拜谒黑盟盟主萧安泽。三大盟的盟主都拜谒过之后,其他一些小盟不断前来邀请南正使臣,因此两人几乎天天被请去赴宴。梅胜云对此深为厌倦,但这些小盟都比较敏感,越是力量微弱,越在意别人的态度,推托会使他们觉得自己被轻视。这些小盟虽然目前看来都是无足轻重,但也很难说有朝一日突然崛起。象东盟这种松散的同盟非常不稳定,维持控制的平衡至关重要,因此白盟的乌伦哲和黑盟的萧安泽对赤盟的木寒烈都颇为不满,认为木寒烈与北胡结盟有可能会破坏目前东盟的这种稳定局面。
庆丰会十天梅胜云和云之光几乎天天都在吃请中,也抽空去竞技场看了几场比试。庆丰会的比试主要分两项:骑射和武器。淘汰赛选手实力悬殊,观赏性不够,他们只等着最后的决赛。最后的决赛临时改变了比赛项目,取消了武器,但增加了狩猎,因为到决赛的五名选手实力相当,其中又有北胡两位王子,木寒烈担心武器攻击容易造成误伤。另外为了能尽快分出胜负,决赛的难度提高了。淘汰赛的骑射是固定靶,而决赛是移动靶。狩猎则是几名选手都进入翁吉山中谁在指定时间内狩到的猎物最重谁胜出。以重量定胜负,而非数量,是防止选手猎取一堆的野兔野鸡之类毫无难度的小动物,要想赢,起码得搞掉几只羚羊野鹿。
骑射的比赛结果,五名选手全部是全中,梅胜云和云之光看着赛场上五人娴熟的骑术和精湛的箭术,只觉得是一场精彩的表演,赞叹不已。毕竟东盟和北胡的武士最擅长的便是骑射,因此,要分出最后胜负,便要看狩猎的结果了。
指定时间是两个时辰。狩猎并不难,难的是在如此短的时辰内找到猎物。北胡两位王子比较吃亏,他们平日狩猎都是由专人围猎,而很少自己亲自去找寻猎物。另外两位选手也是富甲贵胄,只有贺澜起作为侍卫长,经常承担起城主和公主狩猎时提前寻找驱赶猎物的职责,因此他最后毫无争议地胜出。
第一勇士的奖品是一把刀柄饰满宝石的金刀,这样的刀自然不是用来杀戮,只能作为饰物。贺澜起接过木寒烈授予的金刀后,立刻将起捧至乌贝儿面前,单膝跪地,将金刀献给自己最爱的女人。一时间满场欢呼声雷动。
第138章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