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那一天,周世勇没有听到有大一女生自杀的消息,一切风平浪静,看来经过了他的文笔润色,既定的剧情已经得到改变。
他天真地以为自己扮演了康燕萍生命中的一个决定性的角色,给她指明了方向,让她走在光明幸福的康庄大道上。但是造化弄人,世事难料,半年之后,又发生一件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次年五月,周世勇上网的时候,看到了一则新闻,新闻的内容是:昨天上午,一位少女纵身跳入了黄浦江,经打捞抢救后无效身亡。警方从她身上找到了证件,得知这位少女的身份。
她是复旦大学的女生康某某。
经过四方查问,周世勇确认,她就是康燕萍。
“怎么又是你?又发生什么让你想不开的事情?你的生命怎么那么脆弱?”周世勇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既然已经救过她一次,就无形中产生不容推卸的责任——他有义务再次去拯救她。
他拿出人生存档器,看到昨天正好有一个存档,于是对它进行读取,回到了过去……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他想起来今天是周末,早上起得太晚了。他想起康燕萍给他留的她宿舍的电话号码,于是照这个号码拨打过去。康燕萍的舍友接到电话,告诉他燕萍刚刚已经出去,但究竟去哪里不得而知。
周世勇赶紧起床,稍作一番整理,火速出门。他记得那篇新闻中提到,康燕萍是在东方明珠塔的对面跳江的,于是叫上一辆出租车,朝那个方向赶去。到了目的地,下了车,马上朝四周张望,希望能找到康燕萍的身影。
黄浦江的岸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游人。他边走边环顾四周,仔细端详着每一张可疑的面孔,但是从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他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停下脚步,稍稍平稳一下心情,望着黄浦江对岸,看到东方明珠塔远远的伫立在斜对面,好像在向他暗示着什么。
这里的视角不是最好,想要更真切地感受到明珠塔,必须向前再走一段路。
他沿着河岸,又向前趋行了一段。终于,他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这个身影让他激动万分——在前方大约一百米的距离,有一个女生,穿着白色的T恤,正站在栏杆前,面对着黄浦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碧蓝碧蓝的天空下,所有的景物都闪着愉快的光泽。黄浦江的对岸,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遮住了大片天幕,让人忘记它们的背后还有一条地平线。在这么多高楼中,东方明珠塔依然那么挺拔。塔尖高高地指向天空,仿佛要把天空无情地捅破。明珠塔的下面,一条条船只在广阔的江面上来回奔走,踏出一朵朵白色的浪花。附近时不时有汽车开过,发出混合着汽油味的摩擦声。这个伟大而年轻的都市,是那么的豪迈,那么的向上,和着摇滚的节奏大踏步自信满满地奔向前方。然而,在这个年轻的都市里,却有一个更加年轻的生命,伴着撕裂的心情和灰暗的眼睛,痛苦挣扎着选择了消沉的极端。
周世勇毫不犹豫,快速地向康燕萍跑去,希望能即时地制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当他离目标还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时,康燕萍左脚已经踏上了栏杆……
正当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周世勇一股激劲涌了上来,大声喊道:“燕萍,不要!”
康燕萍此时正伏在栏杆上,右脚已经跨在了外面。她听到喊声身子一震,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了周世勇,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惊异。
周世勇跑到她的面前,距她不过几步之遥,喘了口气,恳切地劝道:“燕萍,冷静一下!没有什么是过不了的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但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世勇,你不要过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我……我没有勇气活下去了!你不要管我!”康燕萍满脸痛苦,大声地喊着,但是可以听出来,声音里并没有带着敌意。
周世勇目测自己和她的距离,不过三米。如果快速启动的话,不过三步的脚程,半秒的间隙。而康燕萍从反应、思考,再到翻身,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他冲过去,打一个措手不及的话,还是有一定的把握。
思考到这里,他脚下暗自攒了一股劲,猛地向后一踩,身子如脱弦之箭朝着康燕萍窜了出去。
情况变化得太快,康燕萍没来及反应,身子一动稍稍犹豫了一下,被周世勇抓住了手臂,再抱住了腰部,一把从栏杆上拽了下来。她试图挣脱,还想往栏杆上爬,但周世勇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没有让她得逞。
“放开我,让我去死,不要管我!”康燕萍边哭着边喊道。
“燕萍,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样一条道路呢?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的忙。但是千万不要想着去死,死亡是最愚蠢的方法,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世勇,你不懂,这是我命薄运浅,命里应受这份罪苦,你是帮不了我的。”康燕萍低着头抽泣着,泪水似珍珠断线似的往下掉。
周世勇心里头更是疑惑不解,忙问道:“到底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我想我是一个懂得倾听的人,你不妨对我说,我能读得懂你的内心。可能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但至少可以稍稍缓解一下。”
康燕萍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顿时鼻子一酸,泪如泉涌,哭得更加厉害。她低头伏在周世勇的怀里,尽情哭泣着。周世勇被哭声感染,眼睛也有一些刺痛,心里充满了酸楚,轻轻地拍了拍燕萍的肩膀。
哭罢多时,康燕萍开始含泪诉说事情发展的始末缘由。
原来,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她就在一家酒店里兼职,从事服务员的工作。有一天,她在酒店里遇到一个年轻帅气的老板。这个老板见她长相清秀气质娴静便开始动心,向她索要电话号码,被她婉言相拒。那老板非但没有嗔怪,反而多给她小费,临行之时还递给她一张名片。名片上面写着他的身份姓名。原来他叫刘义尊,是义尊集团的董事长。
跟他分别之后,她无意中想起他温柔的微笑和绅士的举止,产生了一丝丝暖暖的感觉,大概那种感觉便是人们所说的“心动。”
过了两天,那年轻老板又来,再一次温柔地向她索要电话号码。她再一次拒绝了。但是第三次来的时候,她没有选择拒绝——第一,她不忍心,开始心疼于他;第二,她被这个男子的诚意打动了,对他产生了好感。她从他嘴里得知,他因为忙于事业,忽视了爱情,至今未曾结婚,还是光身一人。于是她放心地跟刘义尊交往下去,陷入了甜蜜的爱河当中。他给她买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还负担了她的生活费,带她去不同的地方游玩,两人的生活充满了美好。
但是好景不长,他们的感情只维系了半年,因为她发现他地地道道地是一个感情骗子。她有一次趁他不备,偷看了他的手机,发现里面有另外一个女人发来的短信。他给这个女人标注的名片竟然是“老婆”,短信的内容大概都是“注意身体”、“回家吃饭”之类的家常小事。她顿时有一种被玩弄的感觉,当着他的面开始质问起他来。他起初还想狡辩,但是禁不住她一步步的逼问,终于支支吾吾地说出了真相——他已经有妻子了,而且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知道了这个事实,她就感觉是冷水泼头,心凉了半截。她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已经扮演了为人不齿、浑身臊臭、形同蠹虫的一个角色——小三。她气愤已极,把一杯酒泼在他身上,毅然离去。回去之后,把他送的东西全部扔掉。将这段孽情剪断之后,顿觉怅然若失,生活已然无味,故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25章 黄浦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