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照顾,就照顾了整整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面,那个受了重伤的男人一直都处在昏迷的状态,连一刻清醒的时候都没有。这还不算什么,最让清歌感觉到不安的是,就在昨天夜里的时候,她原本已经迷迷糊糊的快要睡下,忽然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以及一些嘈杂的人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些来人可能跟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有关系,甚至有可能就是来找他的,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把人给交出去,而是把人藏了起来,掩藏在了离门不远的稻草堆的后面,才没有被那些进来搜找的人给找到。
那些来到这里的人并不是少数,少说也有七八个人,个个穿着平民百姓的衣服,但是她见过的平民百姓从小到大也不算少,街头买卖的,种田的,服役的,经商的,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是有他们那样的强壮的体魄以及严格的纪律,严肃的表情的。虽然一见到她的样貌,那些个人眼中的惊异之情和她以往所见过的其他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们的惊异和赞赏也只是表现在目光之中,什么样出格的,冒犯的举动也没有做——本来,她还是很担心的,毕竟是这样的荒郊野外,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他们真的是想对她做点儿什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真是一点点办法也没有的。
这些人一开口询问,她就马上确定,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他们当真是冲着自己就下的那个重伤男子来的,因为他们所问的话,对他们要找的那个人的描述,都和自己所救下的那个人完全吻合。只不过,在确定了这一点以后,她只是笑着否认自己这里有什么别的人在,而且成功地让他们相信了。
倒不是说她在没有确定这些人的底细之前,不放心把那个重伤的男人给交出去,交给他们——毕竟她对那个男人的底细同样也不熟,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他是一个弱者,但是弱者究竟是不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民,没有人就能够下定论,即便能够下定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她也一点也不关心,谁能够给她带来利益,谁能够拯救她离开现在任人欺辱的命运,那么对她来说,就是大大的好人,即便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也是她的救世主,才不管他是不是对别的人好,她不过是一个处在弱势的人,没有那么强的正义感,也没有什么为任何人打抱不平的能力和胆量。
她之所以没有把人给交出去,完全是因为权和利弊,是经过一系列利益分析的结果。因为就眼下来看,这些人只是来找人的,即使是把人交给他们,他们应该也不会做出任何报答的举动,更不会为她做任何的事情,而且,如果她承认人就在她的手里,但是要他们为她做一些事情,答应她一些条件,才能够把人交给他们,那么他们是不会和她废话的,只需要再细致一点的搜查,没准儿就能够把人给找出来,所以,和他们谈判,也不是一件有利的办法。
再假设,真的是把人交给他们了,现在她根本就不清楚这个人和这群人的关系,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如果是一起的人倒还好说,即使是交出了人,也只会感谢她,没准在那个人醒了之后,还能够给她物质回报作为答谢——以那个人以及这群人的穿衣打扮来说,完全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也还有一种可能,万一他与这样一群人是敌人,万一这些人是找他来寻仇的,那么现在他们找到了人,也许他身上的伤就是他们给弄的,如果他们想要杀了他,那么自己救下了他,就是间接地与他们为敌,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者是为了省麻烦,或者是为了灭口,他们都是有可能杀了她的。
所以,把人藏起来,不交出去,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眼下最好的,最为明智的选择。
再有一点,她从发现人,到现在养得人几乎是没有生命危险,也是花费了好大的气力的,她也不是什么做好事一点也不求回报的人,自然是希望从中得到一点点的好处,而如果要得到报答,又至少要等到那个人醒过来才可以,这样一来,就更加不能够就这样让那个人离开,在没有见过她一面之前了。
思前想后,不论如何,现在把人给继续藏着,都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只是她的如意算盘打得虽然响,但是世事总归是不能够尽如人意的,比如说她原本的打算,就因为一件事情而全然化作了空想。
那个人,那个由她整整照顾了五天的人,在这样一个平凡的早上,忽然就不见了。只不过是到集市上去买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再回来的时候,床上的那个人,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影子。
这样的一个突然事件,在清歌进屋的时候,还真是打击得她有些发懵。
只是过了一刻,她才从眼前的一幕之中反应过来,这一反应过来不要紧,心中的气愤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直叫她破口大骂道:“混账,本姑娘白养了你这么些日子,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走掉了吗?”
但是,再怎么样的不能够接受,那个人也终究是走了,开始的几天里面,清歌还幻想着那个白眼狼能够再回来,回报一下她的救命之恩,因为他走之后,她在清理他的床铺的时候,还在床头的枕头边上发现了一枚玉佩。她虽然没有见过什么特别尊贵的东西,但是好歹也是一个门户不小的人家的丫鬟,自己虽然没有拥有多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呆在府里头这么多年,简单分辨一下玉饰的成色价格,还是不会太走眼的。
他临走时留下的这块玉,虽然不能说是十分地名贵和稀罕,但是也不是假的,还能够值一些小钱。只不过,如果他留下来的这块玉佩,是被他作为报答的东西留下的,那也实在是太让人气愤了。毕竟在他昏迷的时候,这玉饰是一直都戴在他的身上的,她为他清理伤口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地在他的腰间看到过,要是真的一枚玉佩就能够报答她,满足她,那她大可以就在他昏迷的时候把玉佩给拿过来,把他身上别的值钱的东西也给收过来,变卖掉,又何必像是伺候大爷似的伺候着他呢?
这倒好。条件还来不及谈好,人就已经没有了踪影,真是过河拆桥的典范。
果然又过了几天,还是没有任何人光顾这间几乎要荒废了的房间,这样一来,清歌才是真的慢慢地死了心,只觉得心中难受,倒也像是一件小插曲一般,渐渐从心里面淡去了。
人世间,又有几个真正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呢?特别是这群男人,平时礼义廉耻说的别睡都要好,但是真正遇到了自己身上的事情的时候,还不是只顾着自己,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肯做的出来的?
何况再过了几天之后,她就是想为这件事情生气,却也是分不开心神了。
因为,一个特别的人,来到了这间本不应该他来的破庙之中。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当丫鬟的赵府上的老爷,她的东家赵季长。
他来的时候,清歌正在河边汆米想要煮些米饭吃,忽然就觉得腰间一紧,便被人从后面一把抱在了怀里面。
原本,她以为是不知从哪里面冒出来的登徒子,把她吓了一跳,刚一反应过来,就要奋力睁开,嘴上也紧跟着就要呼喊出声,却被一双大手赶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唇,耳边也传来了一声轻声但是带着调笑意味的喃喃声:“宝贝儿,别动,是我,是老爷。”
这话一听进耳朵里面,怀中少女反抗的劲头霎时就小了一些,却没有完全停止,纤纤玉手也搭在了紧紧箍着她的细腰的大手上,想要把那双不安分的大手给拨开,嘴中也嗔道:“是你又怎么样。都怪老爷您,夫人才把气撒到了我的头上,您还是趁早离我远一些,不要惹您的夫人生气才好。”
“好不容易你我单独见一次面,做什么总要提她,来来来,快让老爷我好好亲亲你,抱抱你,啊?”原本缠在腰腹上的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动起来,慢慢往上移动……
中年男子的手还要顺着衣服往下移,却被身体的主人用白玉似的手给挡住了。
“怎么又是这样?你每次都不让老爷碰,以前是因为你小,身子还没有长好,老爷我怜惜这你,十几年来都忍着,没有碰过你,可如今你都这样亭亭玉立了,怎么还不让老爷碰你呢?可是心里头有别的人了?告诉老爷。感动老爷的人,老爷宰了他!”男子因为吃豆腐的收忽然被挡住,心里发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虚。
原本,男子也只是随口那样一问,但是清歌听在耳朵里面,脑海之中忽然就出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以及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从头至尾坚毅到了极点的神情。但是也不过是脑海中一闪,她就又把这个荒唐的念头抛在了脑后。毕竟,那个人已经已深不吭的就走了,如果要回来,这些天的时间也足够他回来,眼下,还是抓到一颗能抓得住的大树比较现实。
“老爷你还说,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清歌一边笑着说道,一边轻盈的挣脱了禁锢这着她的身体的手,却又转身将自己纤细的双臂搭在了眼前男子的双肩上,往前靠了些,直叫那个中年男子被她妩媚的姿势撩地连眼睛都有些发红。
“忘了什么?”那男子只顾看着她绝色倾城的脸,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变成了没有意义,没有动脑的重复。
“哼。”清歌的俏脸微微往旁边一撇,嗔怪着开口道:“你说了,再回来,就要娶我做二房夫人的,现在你是回来了,怎么竟然就把这个承诺给忘了,只管猴急猴急地想要要了奴家的身子?我虽然只是一个丫鬟,可是也要和老爷您说清楚的,您要收用我不难,奴家的这颗心也是一直都在老爷您那里的,只不过,奴家所求的,和所有天下间其他女人一样,不过是一个名分罢了,您却还是不肯给我吗?您既然这样怕您的夫人,只怕我们之间,可就是有缘无分了。”
“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倔,你看看,好好看看,老爷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来了?”中年男人说着,将手伸向袖口,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物事,清歌定睛一看,那是一枚成色上佳的翡翠镯子,“这个啊,可是老爷我这次南下做买卖得到的上佳的宝贝,只此一个,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份了,现在呢,老爷就把这个名贵的翡翠玉镯送给你,你也不用再担心,这次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回到府里面,就立即和那个婆娘说清楚,我要娶你做我的二房,你就好好的把心放宽,等着老爷我话八抬大轿赢取你过敏就是了,啊?”
接过镯子,清歌依旧是不放心:“万一夫人不同意怎么办?”
“由她?她敢说个‘不’字?真是活腻歪了。进门这么多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给我们老赵家生出来,还由得她说三道四,惹得我不痛快不成?你放心好了,等到你过门儿几年之后,我就以七出的理由休了她,给她赶回娘家,到时候,别说是个名分,就是赵府的当家人,我的正室夫人,除了你清歌,都不会再有别人了。”男人继续哄到,还将镯子戴到了她的手上。
“那好。”清歌再一次轻轻打掉那双趁着戴镯子的机会胡乱揩油的手,笑道:“那好,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等着你的话,在这之前,还希望老爷你忍一忍了。”
第5章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