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冷月醉倒于小庭中时,一个娇美无比的身影已自远处接近过来,她并非冷月醉倒后想要见到的人,却是那个迫得冷月须与爱人分离的心机美女,柳暮婵。
柳暮婵的脸容中有一抹深沉的思虑,轻轻然接近到小庭中,目望着已俯倒在地上的冷月,倾下身来,伸手抚了抚冷月的颊畔,低声唤着:“冷月冷月”她并非要唤醒冷月,却是想要确定冷月是否已经醉酒不醒,进入了香梦忘忧的境界。
却见冷月上身微动,眼目依旧紧紧闭着,双唇却微发出了声音道:“心儿心儿”
平常柳暮婵是极讨厌听到这名字的,尤其讨厌听到冷月的口中吐出这名字,但今时今刻,不知何故,她居然没有嫌恶之意,反而别有深意的于唇角隐隐扬笑,眉尾一挑,静视冷月片刻后又站起身来,直往庭侧廊道走去,未久即向廊端招呼来两名仆役,手比着前头仍是俯倒在地的冷月道:“冷月大哥方才酒喝多了,一时不胜酒力,倒卧不醒,我怕他这么睡去会着了凉,你们替我将冷月大哥扶回他的房里吧!”
那两名仆役自然听命,恭恭敬敬应了是后,便一左一右地去将冷月搬扶起,半搀半扛地,将冷月送往他居室所在的地方。
二位仆役一路扶着冷月而行,柳暮婵一路缓步跟随在后,她盯瞧着冷月那就算被搬动着亦毫不清醒的闭目醉容,心中的满意只有更盛,内心默然自语着:“醉入香梦这好酒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冷月之所以会听说“醉入香梦”之名,之所以有机会接触到这庄中珍藏之品,居然也是柳暮婵暗中安排、从而一手促成的
待两名仆役将冷月搀入了他的寝房,又将他放下于床后,便见柳暮婵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们都先退下吧!须让冷月大哥好好睡一会儿,待睡得沉了饱了,酒自然就醒了。你们离开时,顺便替我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来打扰冷月大哥的休息,就算有再天大的事情都一样。”
二位仆役同声应命后,便转身退出房中,离开了冷月的寝居所在。
按照柳暮婵所说“不要打扰冷月大哥休息”之语,那么此时的柳暮婵,也该要准备离开此房才是,但是,她却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却见柳暮婵的美目微挑,在眼看着两名仆役的身影消失以后,唇角上扬,眉间带笑,回首凝视着床上依旧沉醉不醒的冷月,挨下身来,轻轻伸手抚了抚冷月的面庞,温柔无比地喃喃低语着:“冷月。冷月。你想心儿么?”
冷月似乎隐约中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虽然仍是紧闭双目,却微微动了动身,仍是叫唤着:“心儿。心儿。”
柳暮婵眼畔中的柔媚更绽,凑下唇去,在冷月的耳畔轻轻吹着气,说道:“心儿现在。就在你的身边,她也好想你。想着你的怀抱,想着你的温度,想着你的一切。你想不想,抱一抱心儿,亲一亲心儿。”一面说着,一面且将一只玉臂,轻揽上了冷月的颈脖,发鬓磨触着冷月的面颊,上身更几乎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冷月仍然醉得一蹋糊涂,但茫茫然间,似乎可感觉到一个温暖柔软的娇体,正亲暱地与自己厮磨在一起,于是他本能性地将臂一横,一把紧搂住了柳暮婵的纤腰,并垂首嗅闻起柳暮婵的体香。
柳暮婵不禁眉溢喜色,含娇带媚地,更往冷月的怀里钻去。
于是,一个挑动,大床边上原还束着的精致纺纱帘微微颤了颤,便轻轻地降下了帷幕。
于是,又一个翻动,床里边那一男一女身上的外袍里衫,便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地
转眼间,冷月答应冰心城主的半个月时间已过。
可是当初那口口声声曾应允过,半个月内一定会回“天外圣城”的青年冷月,显然违背了承诺。他不仅没有依约前往圣城,甚至儿连一点讯息都没有发给圣城,毫无交代自己延迟的理由,更无任何一点儿交代他状况的报信。
他象是全然把圣城抛在了脑后,没有任何一点征兆地就突然毁诺,让在圣城里痴痴着等候他的女子,一颗芳心悬在半空,望穿秋水,又心急如焚。
冷月怎么没出现呢?他怎么没来圣城?他怎么没来找心儿?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他说他一定会来的!他早应该要出现的!怎地没有呢?
他是不是发生了甚么事?他是不是受了甚么重伤?他一定是发生意外了,不然他不会不来的!
随着冷月延时未至的时间愈久,冰心城主的不安愈盛,由原先的期盼殷殷,渐转为焦急忧虑,他每日都要到圣城大门前去张望个好几回,看那冷月到底是记得来赴约了没有,却总是失望而回,他本来是日理万机的泱泱大城之主,该思众人之事,可现在的全心全意,却居然只放在了一个男人的出现与否上。
冰心城主的一切行径,其实都让师弟赵天雷给看在了眼里,对于冷月得无法出现,赵天雷的心里虽然欢喜,却又不禁十分疑惑,暗想:“冷月之所以超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却仍然没有出现,难道真是因为那个翠涵丹凤已如她所说的,成功留下了冷月的人?但不知道柳暮婵是如何办到?怎有办法在如此短时间内扭转局面,叫冷月如此坚决地改变心意,不但不来圣城赴约,甚至连一点消息都不传报过来?莫非冷月真的要与师兄斩断所有情义了么?”跟着又想:“不管怎样,我必须按耐等待、静观其变,直到属于我的时机到来在此之前,我尤其要留意师兄的动静,就算冷月已坚决地要与圣城断干净,师兄却不会如此轻易放手,冷月若是始终没消息,恐怕师兄会不顾一切地去找他,我可务必要在他旁边盯着,莫让他做出甚么冲动的事”
于是赵天雷一刻也没松懈,总是随时注意着师兄冰心的一举一动,或远观注目、或过路徘徊,更吩咐了几名亲近的下属,若是见到城主有甚么不寻常的行动,定需在第一时间向他来报。
便是因为如此,在冰心某日终于等到穷处,再也忍抑不住,带妥简便行囊,决定动身去找冷月的时候,才在圣城外廊途间,便叫赵天雷现身一个拦截,出声将师兄给唤住了。
赵天雷出声唤住冰心,便速步凑近过来,神色一逼,问道:“师兄,你的形色如此匆忙,且还带了行囊,莫非又是要出城去?”
冰心眼神闪烁道:“我确实要出城我有事要办。”
赵天雷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要去找那违反了约定的冷月小子!明明他答应你将来圣城投靠,却旷日许久而未见人影,甚至连一点交代都没有哼哼,我看他当初的承诺,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他只是想敷衍敷衍你,玩弄你对他的一片情义而已!他在中原武林坐拥“天下第一高手”的美誉,在翠涵山庄更坐享庄主及柳美人的青睐,他怎么会舍得走呢?所以你还是认真现实,莫再对那冷月小子空怀希望,妳就算去找他,也只会落得一场伤心而已,所以我劝你是别去了!”
却见冰心脸现愠色,将手一挥斥道:“你胡说!冷月才不是这种人!他绝不可能背信忘义,不可能去玩弄任何人的感情!他之所以没有依约前来,一定是遭遇到了甚么不可抗力,我担心他出了意外,而且身陷在连一点自由都没有的危机,才会无法向我圣城报信,所以我得要出城去找他。”
赵天雷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早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死心,迟早都要去见他的,但是你可得想清楚,中原众名门大些人,对我们天外双煞的敌意,可有一分减轻么?过去有哪一次,你或我南入到中原疆域时,是不引起风雨波澜的?夺取兰陵剑的那次、你为了找冷月而遭遇风云楼多人埋伏的那一次、还有前往暗杀江风毅的那一次请问有哪一次你没有受伤?又有哪一次不是招惹得那些名门正派更加怨恨我们?所以你还该轻易离城、轻易南下么?冒着自己的大险、冒着触犯圣城与正道两不相犯默契的可能就只为了一个背信忘诺的男人?”
言及于此,赵天雷的神情,蓦地由原先的不以为然一转而为严厉沉峻,语重心长说道:“师兄,你可别忘了,你是堂堂天外圣城一城之主,该要顾全大局,该要牟取圣城所有人的最大福利但你现在的所作一切,对于整个圣城仅有百害而无一利,只在乎冷月一个人的安危,却把其他所有人的安危抛诸脑后师兄,或许我的地位不应该这么说,但我却实在不得不说,你你还记得自己的身分吗?你还记得自己身为城主应该要负的责任么?”
这是身为副城主及冰心师弟的赵天雷,以前绝对不可能说出的斥责言语,如今却非常严正地说出口了或许,这也代表了冰心与赵天雷之间,某种关系的转变。
赵天雷的言词,确实犀利直接,犹如一道利剑直刺入了冰心胸口,让冰心当下一个震颤,瞪大眼睛沉默半后,颓然一个泄气,收起了所有愠色,状甚难过地长长一叹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没有顾全大局我确实在为了一己之私而任性着”言及于此,眼角似若莹光闪烁,略带咽音续道:“但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是如此地担心着、就是如此地焦急着我我”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就等于是明确坦白了自己对于冷月的感情,亦等于明白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虽然冰心可以感觉得出,这些事情赵天雷早就知晓,但毕竟他们都没有说破过。
赵天雷见得冰心难过,心头一疚,便将严厉神色收起,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没有要大力批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不想你又去涉险而已不过我知道你的,只要一天不让你得知冷月那臭小子的消息,你就一天过不了安稳日子,所以我已经替你代了劳早六七天前,我就已经吩咐一队人马,乔装改伴潜入中原核心地,去查探冷月的消息,今儿个一早才刚收到飞鸽回传的信报,说是已经抵达翠涵山庄所在地,动用门路管道,去向山庄相关人士打听,相信不要多久,就能问出冷月的下落以及所在地,不管是好是坏,总是有点头绪,不再让你一颗心悬在天上。”
冰心讶异,没想到赵天雷居然会私下有此派命,过去这样调动人马的决定,赵天雷不会私自进行,好歹也会知会他这师兄一声,好歹也会问过他这城主可不可以,现在却跳过了这样的程序。
冰心知道,赵天雷确实不同了,不再甘愿居从自己,不再甚么事情都让自己参与。
不过,这样的转变也不是今天才开始,打从赵天雷那一回非要坚持与自己同往中原寻找冷月开始,一切就都不同了而且,其实冰心很清楚,这是为了甚么原因。
冰心于是没有太多争辩,只愣愣说道:“你你果真已经派人去打听了冷月消息?”
赵天雷嘿嘿笑道:“自然是真的,这样的事我也骗不了你,我若扯谎,你回头去向下属们究问之时,不是轻易可揭穿么?所以我当然是说真的,等到几天后冷月的消息确实传回了,你就更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冰心嗯了一声,没再回话,亦没有继续坚持非要离城不可的举措,因为他确实让赵天雷的话影响到,从而有了些顾忌在心上。
于是冰心决定按耐,决定再多等待,再忍受几个茶饭不思的白昼、忧不成眠的夜晚,或许就能见到冷月了吧
确实没过十日以后,相关于冷月的消息,便透过了潜入中原的圣城探子回传而来,赵天雷第一时间接受到了消息以后,经过一番思虑,决定要亲自通知冰心,而且须用一对一的私下告知方式,不得有其他下属在场。
因为赵天雷并不认为,冰心在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会有甚么冷静反应,他必定会失态至极,以致大失城主风范,所以还是不要让圣城其他人见到是好。
于是半个时辰后,赵天雷将冰心约到了圣城偏厅中的一处隐密小房里,神色凝重地缓缓说道:“师兄我已经收到属下传来的报讯,是关于冷月的,你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可千万镇定住,莫太激动了。”
冰心大讶,忍不住紧张问道:“冷月的消息?你有他的消息了?为什么我听到消息时会镇定不住?莫非他莫非他真有意外、真发生了不好的事?”问语最末,禁不住地一身微微颤抖。
却见赵天雷摇摇头道:“不是,冷月既没受伤更没发生意外,他人可还活得好好的,他也没有发生甚么不好的事,他反而是有非常大的喜事。”
言及于此,赵天雷的目光一暗,直盯在冰心略显苍白憔悴的面庞上,沉沉续道:“冷月他要成亲了,与翠涵山庄的柳暮婵,时间就赶在这个月底。”
第115章未能守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