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砚瞧见这几许曙光,欢喜地略为加快了速度,紧牵着萧灵臻的手,且钻且爬地挤身通过了最后一段窄道,终于在末端口探出头来,果见外头日光照景,似是午前时分,显然他二人已脱离了地底之禁,吴秋砚不禁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后,掌推泥石,藉劲一跃出土,且同时绵力一带,顺势将萧灵臻给牵拉了出来。
吴秋砚脱离牢笼,重获自由,喜不自胜,一边忘情呼喊道:“灵臻,我们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一边热情洋溢地将萧灵臻给腾空抱起,拥着她于原地转着圈圈,象是个大孩子那样兴奋。
萧灵臻其实对于地下牢笼中的恩爱独处生活,颇有留恋不舍,所以并不若吴秋砚那样,积极期待着重建天日的这一刻,但此际既见心爱情郎的开怀雀跃,不由也被感染了几许欣悦,于是当场亦是眉目含笑,回应吴秋砚一个搂臂轻抱,替其感到开心无比。
待得惊喜稍缓,吴秋砚缓缓将萧灵臻放了下来,牵着她的纤纤玉手,与她并肩行于这初来乍道的陌生环境中,心情逐渐沉淀,方才开始留意起周边所处,究是如何景貌,但望此地是一野生山谷形势,绿草高生四围,却又间有几株长须拔挺之古木参天,似乎是个未有人迹之天然林丛。
由于行进于这未经整理之荒野林地中,吴秋砚一路上温柔细心,不断叮嘱着萧灵臻注意周身环境,莫要给芒草割伤,亦或被低枝拌了倒,且脑际中思索来去,已是重获自由后的下一步,该要做什么正经事才对。
吴秋砚先是思着:“我突然失踪了这样久,失踪之前又未曾先跟冷月大哥打过招呼,告诉他我将远赴一趟任务之事,只怕过去这几月间,冷月大哥失我消息,定要焦忧不已,也肯定会设法打听我的下落,我须尽快与他联系上,莫让冷月大哥为了我的安危日夜挂心,以致寝食难安。”
吴秋砚跟着又想:“另外还有灵臻父亲的事。关于江风毅实乃是萧圣月的附身寄魂一事,我或许也该让冷月大哥知道才是。但如今我已与灵臻结为夫妻,萧圣月名义上也成了我的岳父,不管过去他如何作恶多端,眼前我的立场却已难以去追究他,只能先相信灵臻的所言为真,她的父亲在经历过之前的死而复生以后,如今所留存的精神意里,已无先前恶灵控制的部份在,乃单纯地回复了从前正直侠义的元灵神宗萧掌门,如此我便愿意放下对于萧圣月的仇怨,不去报复他昔年迫害我一家子的事情。”
念转之间,吴秋砚的神色不禁复杂起来,方才逃生成功的一股儿惊喜兴奋,逐渐淡远,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未来的种种考量与纠结,如此充满矛盾与不确定的忧思,正是萧灵臻过往在墓穴中时常感叹“外面的世界不一定比牢笼更好”之理由。
二人于此陌生荒境中,穿梭许久,始出这横山贯谷的大片野丛,到得一处较平坦的失修山道上,吴秋砚看望左右,正欲辨认方向,却瞥眼见得道旁一块斜立大石上,浅刻着一抹五瓣印记,下连“玉竹亭”简短三字,看象是还新的痕迹,不禁一声低呼道:“这是冷月大哥之前与我互通消息时,所惯用的暗号,看来他真的四处在寻找我,且曾经探到这附近过,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他要我若是见得此迹,便按留言到玉竹亭去与他见面吧?”
虽然不知这留字中的“玉竹亭”,是在个什么地方,但想只要找到几户乡村人家,出言打听探问,便不难知晓,于是眼瞳一闪晶光,识别了个下山路的方向,便牵着萧灵臻加速脚步而行,想要尽快寻到那“玉竹亭。”
这段山路多段崎岖,又位置偏僻,沿路上未见得什么人家,到了近山底的缓坡处,却见旁侧一片蔓草之间,弯枝断叶,泥有足印,看似有人曾经踩踏过的痕迹,吴秋砚心中升起一个声音:“莫非这是冷月大哥的脚印?”于是凑近丛间细看,却觉这几只鞋印各不相同,似乎是不止一人曾经踏下的泥迹,虽不确定是否其中有冷月的遗痕,仍是决定依循此印续行探索,于是吴秋砚携着萧灵臻不再顺行山路,却往一旁乱丛处岔了方向,深入蔓草间寻迹追印。
二人又行一中段之后,忽听得远方一阵人声吆喝,间夹有兵器相击的动乱声,听似有一群人正陷入战斗攻击的动静,吴秋砚心头一紧,直觉前头定有大事,于是本能性地发起轻功催劲,牵带着萧灵臻疾速赶去。
未久,即赶抵那作声处,果见不少人员出现于当场,但其中大多数都似已落败作收,横躺在地一动也不动,惟余七八名形影,分成了两个战斗圈,仍然交错相斗个起劲。
吴秋砚急忙拉着萧灵臻凑近,行进间且稍注目望了望几具倒落在地的躯体,这不望不骇异,一望还真是大出意料之外,只因见着了其中一名胸膛遭刺满血,看似已然断气的丧命者,脸形尖削,双耳穿环为饰,衣着一席火纹红袍,居然是他近期内尚称眼熟之人,前“圣城五使”中的“赤火使”!
赤火使?赤火使怎会出现在此,且还似乎遭人以利刃杀了死?
吴秋砚思乱之间,注目向前,见得那数名斗影所形成的其中一个战斗圈里,有一青年身手高强莫名,动武之间神功无匹,居然能以一人抵众之姿,对付一群同时对他包围出手之敌,且还占尽上风,看势将取得胜利。
这名青年身形清瘦,面貌英俊堂堂,居然就是吴秋砚所欲寻找之人,于是吴秋砚不禁脱口轻呼着:“冷月大哥?”内心且想:“冷月大哥怎会在此?莫非躺在地下的这个赤火使,还有众多赤火使所率领的邪异部下,都是被冷月大哥所打倒的?”
吴秋砚的惊愕还未定,另一件更叫人错讶的事情,更已接踵而至,只因身旁萧灵臻的视线所投,是关注在现场的另外一个战斗圈上,此一战况与冷月的以寡击众不同,却是个一对一的单挑对决,且其中所斗之人,皆是萧灵臻的极为熟识者。
于是见得萧灵臻的娇躯陡然一颤,直向着前头尖音呼喊道:“爹爹!”随即便展起快羽身法,惊慌失措又十万火急地,朝着她所叫唤的方向奔去。
吴秋砚听得此唤,心头一震,暗呼着:“灵臻的爹爹?莫非是萧圣月出现在此?不对。应该说是江风毅楼主?”正大骇间,转首随之望去,果然见着了江风毅的形影出现在前,却似给对手打入了败场里,一霎时双足跌跪在地,头发散乱,模样狼狈无比,同时在其面前,却有一人持拿着长剑,以剑尖抵住他的心口,显然已取得了胜利。
此一执剑之人,亦是一名青年人物,形貌俊美,容如冠玉,却不是那“白煞”冰心是谁?
眼见冰心已将父亲的性命威胁在剑下,萧灵臻奋不顾身地便奔了过去,以己血肉之躯护在了江风毅的身前,半跪着向冰心哀求道:“大师兄,你放过我爹爹吧!”
这一切变化,都只发生在弹指间,“白煞”冰心忽然见得萧灵臻出现眼前,亦是大感意外不已,不禁停下动作,原先充满战意的表情顺时转为骇异,瞪大眼瞳说道:“妳。妳是灵臻?妳居然还没死?怎么可能。”一时间脑际念头闪过,不由得抽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是了。萧灵臻,妳确实没有死,难怪当初我找不到妳的尸体,就是因为妳侥幸没死的关系,才有办法让妳爹爹这个大魔头复生,原来妳竟懂得妳爹爹的邪门召灵术?”冰心毕竟是极为机敏聪慧之人,乍见萧灵臻未死之时,虽然意外万分,但顷刻间一个思绪整理,竟也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此时吴秋砚亦已奔至,忙着替萧灵臻出声求情道:“冰心城主,我请你别伤害灵臻!”一边说着,一边已横手去推开冰心的剑刃,不让他有去伤害到萧灵臻的可能,且大展两臂站立于萧灵臻的身前,已是一派维护之姿。
冰心一愣,盯着吴秋砚看住,喃喃说道:“吴秋砚。吴秋砚又是你,你怎地总是冒出来乱了我的计画,总是冒出来解救这个大魔头的性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随即却又将剑挺起,重新露出了严厉神情,说道:“吴秋砚,你快滚开!我没要对付你,也没要对付萧灵臻,我只想要解决江风毅这家伙而已,因为他的身上,附身有大魔头萧圣月的灵魂,所以我非铲除他不可!此事已经一再获得证明,到底要我怎么解释,你这蠢小子才会相信?”
吴秋砚并不让去,反是言词更加恳切道:“冰心城主,你不用对我解释,其实我已经相信你的话,相信江风毅就是萧圣月的事情,尤其在与灵臻重逢以后,我更是打从心底笃定了此事,所以你已不必向我证明此点,只是。只是重生后的萧圣月,已和之前截然不同,我听灵臻说,他爹爹已经改过向善,摆脱恶灵控制,回复到最初时正义的本性,所以。所以我想请你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今后能以江风毅的身分,正正当当地重新做人!”
吴秋砚话声方歇,紧跟着又听得其后的萧灵臻,急言接口道:“是真的!我爹爹真的已经改过!大师兄,我承认自己确实动用了旁门左道的幽冥神舞召魂术,以让自己爹爹尚在阳世徘徊游荡之灵,于风云楼江楼主的身上复生,但也因为如此,原本在我爹爹身上控制着他,导致他性情大变、开始为非作歹的那些穷凶恶灵,都已被我排除在外,没有跟着我爹爹的本魂一起回来,所以。所以我爹爹已经不是那个人称天外狂魔的大恶人了,他已经回复成最初人人尊敬的正道掌门了!”
冰心闻言,却哼一声冷笑,说道:“胡说八道,萧灵臻,妳的说词我毫不相信,妳爹爹的重大恶性,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单凭他变成风云楼主以后,仍处心积虑地要对付我与师弟,我就不相信他已经改过,妳会这样替他说情,要不是妳基于亲情而存心骗我,就是连妳自身也遭受到魔头父亲的蒙蔽!不管怎样,妳要护他是妳的事,我要对付他却也是我的事,妳与吴秋砚若不乖乖让开的话,我就对你们不客气!”说罢,提劲蕴臂,举剑欲出,示意自己的攻击是一触击发。
却在此时,冰心身旁又有一影现出,横手过来,搭扣在冰心的腕臂上,似是为了阻止他的杀意,且于出手之后,向着冰心沉沉说道:“冰心城主,且慢!让我再听听秋砚怎么说。”
这个突来介入之人,正是方才与众敌人战斗正烈的青年绝世高手,冷月。原来方才那几个包围他的敌人,都已全数败亡在他的“天地无极功”之下。
吴秋砚方才已先于远处观见冷月,只是当时萧灵臻这一头的情况紧急,他实无瑕上前相认,惟能紧急赶赴过来,以身护住爱妻,此时却见冷月出面介入,似有替自己缓颊之意,不禁欢喜呼道:“大哥!”
冷月此际的神色间,也展露出了极欣慰的笑意,庆幸着吴秋砚在失踪数月后,终于能够安然出现于自己面前,于是关切问道:“秋砚,你能平安真是太好了!你可知道过去这段时间,你突然没了失去踪影,做大哥的有多么担心?还好吉人天相,你看来是没事了,但是。你怎会突然出现在此?且还和这位。这位姑娘一起出现。究竟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说话之时,冷月瞥眼望了望那正被吴秋砚护在身后的萧灵臻,内心一阵动荡,暗想着:“这姑娘叫做萧灵臻,又和秋砚关系如此密切,更与江风毅貌似父女关系,所以。她就是我的妹子了?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手足。”
这是冷月第一次见到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作者的话
月初家中新成员诞生,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恐怕接下来几个月的更新。只能随缘了。希望一切早点上轨道吧,不然实在忙得没时间啊~
第107章意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