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烟不回答，手拿着白瓷杯慢悠悠的晃到台子去，倚着窗台往下望去。墨看了看流景再看了看柳云烟，最后说了句：“我出去转转。”说罢便也跟在他们后头离去。
气氛一时沉了下来。流景挪了挪腿，从椅上坐了起来，走到他旁边。
月圆中秋，是团员的日子。柳云烟倚着窗台思绪纷乱。他在挣扎，他是爱“墨”的，可他却对流景有点心动了……为什么你不回来，为什么……流景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把他揽进怀里。“冷吗？”他问着刚刚有些颤抖的柳云烟。
柳云烟身子因流景突如其来的举动微僵，他摇摇头，脸色有点发白。
“你在怕我。”流景说，用的是肯定句。
“没有。”
“你有。”他说：“你看着我的眼。”
柳云烟没有看他，甚至连转头都没有。“……你怕心动，怕爱我。”流景说，圆润的指尖划过柳云烟的脸，冰凉的触感。他只要轻轻仰头就能看见流景墨色的长发，看见他墨绿满载柔情的眼，但他却寧愿什么也看不见。
柳云烟为他的话而僵了住，“爱不爱你很重要吗？你爱的不是我，是夜，我只是代替品。”
“……不是这样的。”流景说，眼神闪过恼怒：“你听我说，你不要再去钻这个角尖，你只要知道我是真的爱你就好了。你爱不爱我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
柳云烟沉默了。背后是那人温暖的气息，墨色的长发，以及只要望进去就会沦陷的眼睛。他呼吸急促，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流景扳过他的脸，使他正对向自己，流景忽地笑了，唇角绽着绝美的笑花。
“我们去看花灯，好不好？”
那个时候柳云烟的心砰地乱跳。他恍惚以为自己看到，有个站在树下的少年正冲着他笑。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人拉了出来。柳云烟闭上眼感受着拂面而过的清风，从手指传来了相扣的暖意。他睁眼看向前方拉着自己的背影，忽然觉得并非对这种感觉讨厌。
要怎么说呢？心情很复杂，那种像清水突然被搅乱的感觉。我心动了吗？可我不是爱着“墨”的吗？他的眼氤氳迷离，竟无任何心思去观赏街旁的大红灯笼。
“你不开心？”前方的流景停下了脚步。
“没有。”他说，脚步快了些，“我们去看那里的花灯。”
木头的空心架子刻着栩栩如生的动物，红色的灯笼被放在架子理，透出一股柔和的红色光晕映在柳云烟的脸上。“好漂亮。”他说。
“你喜欢吗？”
“……别说要送给我。”
似乎猜到了流景在想什么，他飞快的说了这句话，旁边立刻传来流景的低笑。明明是带着面具，那眼角横生的媚意却无法忽视，薄唇微上扬的弧度让人心醉，眼神透出宠溺。
他恼怒的瞪了流景一眼，却被他的面容给看得呆了，立刻红着脸撇过头。
后来两个人沿着湖畔走着，高挂着大红花雕灯笼透出柔和之色衬着月光，白桐花绽了整个步道，白雪如花，细碎的落了整条街上。虽偶遇不少嬪妃，但都识相的绕开了，连妒忌之色都不敢停留在柳云烟身上。
虽察觉气氛微恙，柳云烟还是开了口：“不是有那么多人，为何还要我一个？”
“我不爱她们，她们自己也明白。”流景说：“看看你所见之人，你会明白我为何娶她们。”
所见之人？柳云烟不明白这话，但也不想明白。他不想和流景牵扯太深，尤其他还……
“皇宫好大。”柳云烟忽然说。
“你累了？”流景询问。
“没有。”他说，对着流景微微一笑，“夜未央，这么早回去岂不可惜？”
流景微微怔住，他不语看着柳云烟的笑靨，最后笑了开：“是可惜。不如席地而坐，小酌如何？”
席地而坐？正当柳云烟有些矇了的时候，流景伸手击掌，一个侍者立刻从旁边跑了出来，在草地上铺上不知从何而来的蓝色毯子，宫女们端上了温酒，随后退了下去。
这、这就是皇帝老子的排场吗？柳云烟轻叹，真好，随传随到的服务。
他与流景坐在蓝毯上，抬头是一轮明月。流景替他倒了点温酒，两个人互倚着坐在那。互倚？等柳云烟忽然回过神，发现姿势已经不是互倚这么简单……喂我人根本躺在你怀里好吗？柳云烟一脸黑线，挣扎着想要起来：“流景，你是皇上，尊重一点。”
“既然我是皇上，那我命令你不要动。”流景笑吟吟的说。
我靠我居然挖了洞自己跳下去……柳云烟黑着张脸说不出半句话，全身僵硬的被抱在他怀里。随即他想了想，其实也不过就一个姿势而已，这么紧张干麻，身子随即放鬆了下来。
“云烟，”青葱玉指在柳云烟的发间穿过，纤长的指尖绕上了发丝，“你喜欢这里吗？”
“嗯。”柳云烟漫不经心的回答像是敷衍。
“…你……”流景顿了顿，虽然带着银色的面具，眼神却带着隐约的乞怜。“留下来，留下来陪我，难道你不愿意？”
他表情微微一凛，神情变化细微的让人无所察觉。“为何不下旨？你其实不必问我的。”
“云烟，”流景说，微微侧过头，像是要望进他的眼里，“原来你一直认为，我会这么做？不顾你的意愿，自私的把你留下来？”他的口气带着一丝寒意跟悲凉，“云烟，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是这样看我的？”
他嘆口气，“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最后他闭上了嘴，没有再去辩解。“随便你怎么说，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流景瞇着眼看他，唇角微扬，最后越发猖狂，就像是个不受喜爱的小孩突然间领到糖果一样开心。“云烟，你喜欢上我了。”居然还是肯定的语气。
柳云烟抿着嘴不说半句话。
“喜欢我……多好，云烟喜欢着我。”流景哧哧地笑了起来，一脸幸福的傻样，可是他忽然又正色说：“喜欢我，既然喜欢上了我，我怎么一直觉得你在挣扎？”
他依然不说半句话。
流景把头蹭进他的颈边，亲暱的用鼻尖蹭着他的肌肤。“喜欢我有什么好挣扎的呢……难不成，你觉得背叛了谁？”
柳云烟的脸色逐渐煞白，流景却完全没有看见。“为什么要有罪恶感呢？你爱的人若走了，他也不一定爱你，你为什么要为他坚守呢……云烟，爱我，你只要爱着我就好了。”
流景的声音低沉性感，低低的声线像是毒药一般，一丝一丝的渗入心臟，从内腐蚀。柳云烟的眼神有点迷茫。对了，我是为了什么要……为什么呢？“墨”不爱我，我凭什么要……柳云烟转过头看着流景，他的唇线微翘，未扎的墨发青丝如云，衣衫鬆垮，与身后月相映衬。
柳云烟忽然笑了，眼底流转着带了点幼稚、却又异常深沉的光芒。
“有本事就把我追到手啊，皇上！”
在柳树后的人看着湖前的两人，微微抿了唇，拳头紧得渗出了鲜血，同样是笑，却甚悲凉。
“……太过份了……未央，我明明很努力的破坏你跟他了啊……”
夏末秋初，红叶满地。有什么东西，已经变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