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启程了,到中山给王后送信。这天天气格外好。
到达中山已是十天后了,那里正飘着雪花。风雪中,卫姬穿着一身粉红皮制胡装,恰若断桥一旁独开的花朵,无助而娇美。很显然,她瘦了许多。动人如秋波的双目中,映着宇的身影,闪着泪花。她的唇在颤抖,到伤情之处,苦从中来,银牙轻轻咬着下唇,还不忘装扮的坚强。若是无情,便不要有往昔点滴,若是有情,却如何忍心看红颜心碎?宫如旧,人空瘦,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自言自语一般向宇说:“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只是,已经无语再去抱怨什么。晓来谁染枫林醉,总是胭脂泪。明媚鲜艳,又能几时,到如今,也只是如此这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亦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愿以青丝绾君心,只恐君心非我心。任凭她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只是徒添伤感,一切不可逆转。
本来很少有笑容的宇,此时更是一脸阴沉。刚强的眸子里,流露出无限的怜爱和悲哀。心里说着:“卫姬,我来看你来了。我很想你。”口中却说:“中山孝王后,臣奉命送信来了。”卫姬淡淡的笑了,“你还是老样子,真是一位恪守分寸的臣下!那么。请阁下进王宫再说吧。”
中山王后的正殿中,王后喝退了左右,只有卫姬和宇两个人。卫姬看到儿子的亲笔信,早已留下两行粉泪,“谢谢你,宇。”大哥摇摇头,没有说话。卫姬从信的第一个字,仔仔细细的看到最后一个字,一字一行一断肠,他只能笑着哭了。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了。
看着怯弱的她,宇所能做的就是拥她入怀,给他一个坚强和温暖的胸膛。卫姬在宇的怀里哭着,倾诉着,然而他的话是听不清的,只是大概知道他说儿子长大了,她想儿子。宇还隐约听到她在回忆儿子小时候的一些事。
渐渐地卫姬止住了泪,“宇,我想见见我的儿子,哪怕不准我住在长安,只要让我见一眼,一眼就好。宇,你帮帮我吧,你告诉安汉公,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我没有什么野心,不会干政不会乱政的。我只想见见我的儿子,只想知道我的儿子现在有多高、多胖,这是一个母亲的心愿,我不会奢望别的。请允许我入京,面圣。宇,代我求求你的父亲吧!”
卫姬上扬的目光,正与宇下看的目光重合。卫姬那至诚的目光无法让宇抗拒。可是宇深切的明白,说服父亲是不可能的事。卫姬相见皇帝只有太皇太后下诏才行。而太皇太后深居长乐宫,想见她没那么容易。看着深爱着的卫姬这样伤情,无论多难他都愿意去试试。“好。我帮你。我会尽最大的力量,也请你保重身体。”
卫姬刚刚干了的双眼,又落下行行热泪:“宇,谢谢,谢谢,谢谢你……”宇抱紧怀中无助的卫姬,“卫姬,不要道谢。为了你多难的事我也要试试,只要你好,我便好。”
雪好像听得懂宇和卫姬的哭泣,越下越紧。
接下来好几天,卫姬都在草拟给皇上的信。写上几句觉得不好便扔掉了,又写了几句觉得不好又扔掉了。如此这般,废弃了一大堆的帛。一边写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写,一旁的宇看的都心如刀绞,痛苦不堪。卫姬已然成了个泪人,支离憔悴。
父亲大概是怕宇节外生枝,还给他规定了期限。短短四天后宇便向卫姬提出离去。卫姬又哭了,“宇不能多留几天吗?你不知道,这么大一个中山王廷,显得我多孤独、多空虚!每天只虚伪的扮演着中山王后的角色,在王庭里无助。一个没有王的王后是什么王后?一个不能见儿子的母亲,又是一个什么母亲?好容易见到你一次,你有那么快要走,你知道我有多难过!”
宇开始犹豫了,他怎么舍得卫姬难过呀!卫姬见有希望,忙拉紧宇的手,“宇,不要走,哪怕只多留一天。”宇点点头,再次向卫姬竖起降旗。卫姬笑了,如绽开的娇花。
可是,终归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刻,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言凝噎。别离,就这样别离了。
马行数里,却见卫姬追来,“等等,把信再给我看看,我不知道——不知道是否少给孩子写了什么没有。”宇微怔,这就是母爱吧。临行拆封,只为太多太厚的牵挂。
第10章情情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