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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借剑问梦

我回到家那天,大哥已经回来。和上次一样,宇又在房里悲伤。吕焉徘徊在宇的门前,叹息不断。父亲刚下朝,见了我便笑了笑,“初晴,怎么昨天不见你?”我一时之间,竟不知应该如此面对他,半晌,冷笑一声,佛袖而去,父亲脸一沉,“小丫头,两天不见长脾气了。”
少夫和云阿见我归来,竟齐齐跪下。“小祖宗,您别乱跑了行吗?这一去就是两天多,可吓死我们了。好在您的父亲在别院住,才没发现!倘或追究起来,我们两个如何是好。”我拉他们起来,并没说话便躺下休息。
月又是阴阴的,没有朗照,恍若闪烁的银钩,那么神秘。想想二哥,想想母亲,想想父亲,我几乎疯狂。明明知道已是半夜,明明知道父亲不喜欢女子舞剑,我还是提起宝剑,舞于庭院之中。
淡绿色的繁花冬衣,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加之手中舞了宝剑,姿态自然与近日闺阁中女子不同。
父亲的书房还闪着蜡光,丑时了,父亲还在为国操劳。不!我立刻收起那一刹那的想法,那不是为国,是在经营他的阴谋!天啊,慈父、野心家,让我怎么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呀!想着这些,我手中的剑更加挥如闪电,脚下的步子也更加舞如疾风。父亲呀,父亲,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没有顾忌任何人、任何事的心绪,眼下我谁都顾及不来。
“初晴,怎么大半夜的舞剑?”从书房走出的父亲,冲我发问。我没有理他,只是狠狠地砍下一个树枝。父亲有些不高兴,“初晴,停下!”我收住剑,狠狠的盯着父亲,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还带着恶气。父亲慈爱的问:“怎么了,和平时不一样得很?”对于父亲的关心,我第一次显出不屑。“之所以半夜舞剑,自然是因为夜不成寐,父亲,二哥托梦给我,说他不是病故,让我找出杀死他的凶手。您学识渊博,可否解解此梦?”我的语气很冷,冷到可以令父亲的心为之一震。
父亲看着我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时间答不山话来,只道:“初晴,是不是谁对你说了什么?”我面无表情。“这个不用问,您只告诉我是谁杀死了我二哥就好。”父亲叹了口气,然后是我想不到的镇定,他不愧是大汉朝久经风霜的权臣,自有他独到的应对之法:“是我。”我愕然了,父亲承认了。他居然这么坦然的承认了。二哥真是被他杀的。
父亲叹息着,“义,我杀了你二哥,不是因为他的过错有多大,而是因为我希望以此铺平我的官路。我自幼苦读,就是为了报效大汉,然而自孝成皇帝以来,君上亲信小人,以至各种制度弊病重重,朝纲不振,百姓日渐疾苦。你知道这些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啊!我希望辅佐君王,令我大汉子民安乐太平。我渴望用我的才识,拯救苦不堪言的众生。可是当时丁氏外戚乱政,我被迫闲居,朝中之事我是一点劲儿也用不上。更可悲者,丁氏一族忌惮我王家权势,恨不得斩草除根清理的干干净净。恰这时你二哥杀死了奴仆,我便狠心将他斩杀。如我所望,我的威望立刻升高。我终于又可以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了。是,你为你二哥不平,难道我就能不念父子之情,难道我就不难过?可是当我看到万民那满含希望的眼神时,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父亲倾诉者,眼泪不住的流下来。他讲述着自己的理想,讲述着终生的渴望,讲述着做一个臣子的无助,讲述着悼念二哥的痛苦,讲述着多少日夜的惆怅。他讲述着,悲泣着。天呀,我开始为之动摇,父亲不像一个野心家,反倒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最痛苦的人。像是一个心怀天下安危,百姓疾苦的志士。他亲手斩杀了二哥固然是狠心的,可是一切为了天下苍生,他何尝不是无奈的,依他说来,让人非但不觉得他可恨,反而显得他是如此伟大。
父亲否认会把我作为政治工具嫁给皇帝,更否认他会夺取大汉的江山。他说他坚持让我嫁给孙豫,我还能怀疑他什么!
然而,我是那么单纯。我不知道之后父亲和母亲有过一场激烈的争执。我不知道父亲利用“洛水出书”的天意,推迟了皇上的选妃。我不知道选秀的日程会随时因我的变动而变动。我不知道这一年的新年隐藏着许多的阴谋。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知道的事情又总是可有可无。
我与孙豫的事,很快传遍全府。虽然我有些不自愿订婚,但已然是有婚约的了。晔急了,她含着泪,痛痛快快的发泄着:“你口口声声说你不喜欢孙毅,那为什么又有了婚约?枉我一直敬你,你却这样骗我。说来也怪我傻,居然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你,托付你。王义,你不过比我的出身好了点,凭什么处处比我好,凭什么得到一切你想得到的东西?我呢,只能守着卑微的身份,看你们的脸色。现在连孙毅也被你夺去了!上天不会一直这么不公平,不会一直把最好的东西都赐给你,不会一直眷顾你,总有一日,风水会转得。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了!”
他发泄着,谩骂着。最后告诉我,“王义,你我姐妹,看来是做到头了,你既夺我所爱,以后别怪我对你做什么!”她根本不肯听我解释,气呼呼的甩手离去。
与晔不同的是捷,捷在得知我答应了孙毅的婚事后,把以前她思念孙毅时的画儿,全部烧毁了。恰巧我去找她时看到了。捷惊慌的向我跪下。“姐姐,我知道不该喜欢孙公子,我再也不会乱想了,姐姐不要生气。”
我怜惜的拉起她,捷吓得哭了,像一只带雨的梨花。她总是这样的恪守着嫡庶有别的教条,丝毫不敢逾越。她情愿唯唯诺诺,只要一生无风无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