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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潼关之战

  就在徐晃心中思虑之时,曹操亦是站在渭水河南岸,极目远眺。河面上,数十条渡船正源源不断的将南岸的曹军士卒往西岸运去。
  渭水,黄河第一大支流,发源于鸟鼠山,由潼关汇入黄河,自东汉以来便是关中漕运要道。
  如今虽然天气已是极为寒冷,然而渭水河床宽浅、沙洲众多,所以并未完全结冰,人马亦是无法直接从上面通行。因此曹操的数万大军想要过河亦是只能靠船渡。
  “丞相,可以上船了。”许褚来到曹操身旁,拱手说道。
  “好吧,上船。”不知怎地,曹操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不过转瞬即逝。
  望着冰冷刺骨的江水,曹操不自觉的皱起了眉,思虑片刻,他蓦然想起自己的不安源于何处。这滔滔渭水竟是让他思虑起了一年多以前的赤壁,当初他亦是如此自信满满的站在长江边上,遥望着对岸的吴军营寨。那时的曹操是多么的意气风发,甚至兴尽之时,还赋了《短歌行》一首,歌以咏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辍?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整首诗气韵沉雄,质朴简洁,却又不失慷慨悲凉,表面上虽然写得是曹操求贤若渴的心情,然而字里行间却无不透着他欲要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思及当初,曹操不禁微微泛起一丝苦笑,赤壁一败,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丞相…丞相…”耳边响起许褚的声音,打断了曹操的思绪。
  曹操转过头去,望着许褚关注的神色,想必许褚是看到自己脸色有些难看,这才出言询问,曹操不由对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没事。”
  甩了甩头,将刚才的念头都抛诸脑后,也将心中那丝迷惘和对自己的不确信打消。曹操的面色重新变得坚毅起来,他本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不会失去信心。这也是曹操为何屡战屡败却又屡屡东山再起的根本原因所在。
  “丞相小心!”忽然,许褚警觉的侧身将曹操扑倒在地,而就在二人倒地的一霎那,一支羽箭“噌”的一声钉在刚才曹操所站的位置。
  “怎么回事!”曹操面色一变,正欲开口,河西岸却是一声炮响,伏兵尽出,看衣着正是关西军,而迎风飘扬的大纛旗上一个硕大“马”字清晰可见。
  “嗖嗖嗖”关西军一时万箭齐发,漫天的箭雨朝渭水两岸的曹军射来,已经渡过河西的步卒还好,能靠着手中的大盾顶在头上防御,然而正在渡河的骑兵则就没这么好运了,望着天际飞舞着的如蝗虫般的箭镞,他们只得挥舞起长剑试图将弓箭打落,而且非但要保护自己,还得保护身边的坐骑。最遭殃的是那些被徵发来撑船的艄公,在这轮箭雨的洗礼中,不少船夫被射中掉入冰冷的河水中,而他们所掌舵的船只则没有了明确的行进方向,只得随波逐流,甚至有两艘船撞在了一起,不少曹军士卒被撞得掉下了河水中,这些兵士大多不识水性,只得在水里胡乱的挣扎和呼救,一时间,河面上混乱无比!
  “回去!快回去!回河南岸!”许褚赶忙起身,用他那壮硕的身躯将曹操护在身后,一面挥舞起双戟抵挡来袭的弓箭,一面朝船夫大声喊道。
  “不行!继续往前,一定要渡河!”然而曹操却是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丞相,这里太危险了!”许褚不敢转头,只得大声说道。
  “必须要渡过河去,不然西岸的兵士岂不是送入虎口!”曹操声色俱厉的喝道。
  眼见曹操发怒,许褚不敢再开口,那些船工眼见于此也不敢转向,只得冒着箭雨朝前继续划去。
  然而周遭的不少船只畏于前方的危险,已经开始转向回渭水南岸了。曹操望着这些不战自退的士卒,顿时大怒,一把从腰际抽出佩剑,那佩剑流光四溢、锋利无比,正是宝剑倚天。
  “许褚,你去撑船,我来抵挡这箭!”曹操一个箭步跨到许褚身前,大声说道。
  “可是,丞相…”许褚面色一变,疾声道。
  “这是军令,我命你将船第一个划到对岸!”曹操看也不看许褚,厉声道。
  “喏!”许褚无奈,只得收起双戟,返身快步走到划桨的船夫前,开口道,“让我来!”
  那船夫将浆交到许褚手中,许褚便奋力开始摇起浆来,船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很快便冲到了最前面。
  船头的曹操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倚天剑,剑芒四散而开,漫天的箭雨根本无法靠近他的身侧,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便被倚天剑的锋芒截成两段,落入水中。
  原本慌乱的曹军士卒眼见主公所乘的船只毫不畏惧的冲在最前方,顿时为其所激励,重新燃起了战意,刚才那股慌乱被一扫而空。同时司马英、张辽等大将也连连呵斥诸人紧随曹操。一时间,曹军恢复了秩序,诸舰齐齐再往河西驶去,反而减少了伤亡。
  “匡当”曹操所乘的船只在许褚的奋力划桨下,果然第一个抵达岸边。
  靠了岸,许褚一把扔下双桨,领着曹操便往现行过河的步卒结阵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却是响起一声爆喝:“曹贼哪里逃!”
  曹操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人一骑正遥遥望着自己,那马上的男子面如傅粉,白袍银甲,手中一杆银枪,长缨迎风飘扬,当真可说是威风凛然,虽然曹操未见过此人,但是从对方浑身散发着的孤傲气质,便能一眼认出此人的真实身份—西凉马超!
  “你便是那马超马孟起?”曹操微眯起双眼,望着来人,朗声问道,“汝乃我大汉朝名将之后,何故背反耶?”
  “哼!曹贼你欺君罔上,罪不容诛!害我父弟,与我不共戴天之仇!吾当活捉生啖汝肉!”听曹操发问,马超顿时怒目圆睁,厉声喝道。然后再不给对方答话的几乎,迳自策马朝曹操直奔而来。
  闻言,曹操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一直善待入朝为官的马腾父子,将其安置在最繁华的邺城为官,即便是听闻马超在西凉高举反旗之后,也不过是将马腾一族押往许县监视,如何在马超口中便成了不共戴天之仇?
  然而此时由不得曹操多想,因为马超已然快要杀到。许褚眼见于此,赶紧牵来曹操的坐骑扶曹操上马:“丞相先走,某来为你抵挡此獠!”
  “仲康你务必小心!”曹操是听说过马超的勇武的,当下叮嘱了许褚一句,驱马朝步卒的阵地而去。
  “马孟起休得猖狂,某来会你!”眼见曹操在亲卫的护送下走远,许褚微微松了口气,亦是上马迎着马超而去。
  马超只注意着曹操,却没注意到旁边的许褚突然杀出,眼见许褚的双戟将要刺中自己之时,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横枪于胸口挡下了这一击。
  “铿锵!”银枪与双戟在空中交错,马超双手一麻,下意识的上半身往后微微一仰,让过许褚。
  “你便是那虎痴?”马超虽然从未与曹操打过交道,然而他亦是听说过曹操手下猛将无数,尤其是有二人自曹操起事时便护卫在曹操左右,这两人皆是力大无穷,一名典韦,一名许褚。而且两人皆有各自不同的名号。
  典韦被人称为古之恶来,恶来本是商末大臣蜚廉的大儿子,相传其人力大无穷,而典韦曾经在军营前见大旗倒下,无人能竖起,亲自上前,只手竖起大旗,力大无比,曹操于是称其道:典韦,真古之恶来也!只可惜典韦早已过逝,既然不是典韦那此人必定便是被人称为“虎痴”的许褚了。
  “哼,吾即谯郡许褚,反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许褚冷哼一声,环眼望向马超。
  马超细细打量了一遍面前的许褚,心中却是暗忖,经过刚才一击,他也发现对方一身怪力着实惊人,若是与其力拼,只怕是吃力不讨好。
  思虑及此,马超当即拨转马头,围着许褚游走起来,不时刺出一枪,如灵蛇出洞一般,让许褚防不胜防。
  这样的打法,让许褚很不适应,他与人争斗向来都是以力破巧,所谓一力降十会,用在许褚身上一点也不错。此番与马超对战却让他感觉很憋屈,因为马超一直都在围着许褚游走,少有与他正面接触,要么就是借着枪法精妙偷袭许褚的破绽,要么就是用拨、挑、刺等招数逼得许褚防御。
  而且马超极擅马战,不但是与自己的坐骑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再加上他的游走隐隐透着一种莫名阵法,无论许褚如何像他冲刺过来欲要与近战,都被马超从容闪过,二者始终保持一段距离,正巧是马超的长枪可以攻击到许褚,而许褚却又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许褚一身武艺根本无从施展,只能防御不能进攻,如何能不憋屈?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许褚手臂和胸口已有多处被马超刺中负伤,鲜血淋漓。而马超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暗暗闪过一丝轻蔑—这名噪一方的虎痴也不过尔尔,只是力气大些罢了,想那曹操手下只怕皆是名过其实之辈。也罢,今日便拿这许褚祭旗,下次便要生擒活捉那曹操,亲手杀之,以祭奠父亲和弟弟在天之灵。
  殷红的鲜血非但没有让许褚产生半分胆怯,反到是刺激了他的凶性,只听许褚大喝一声,右戟反握,猛地掷向马超!
  马超显然是未想到许褚会如此做殊死一搏,面色微微一变,挥舞手中长枪准备挡下这一击,却不想那短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的刺中了马超的坐骑!
  “希律律!”许褚这一戟是用尽了全力投掷,马超胯下的战马脖颈被刺中,当即悲鸣一声,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连带马超也被摔倒在地,顿时嘴角缓缓流出一道鲜血。
  马超狼狈的站起身来,狠狠的擦去嘴角的血液,心中却是暗骂自己实在太过大意,没想到这许褚看似粗枝大叶,但其实并非莽夫,他这一戟根本就是冲着自己的坐骑去的,自己竟然如此轻易的中计,当真是不应该。
  不过此刻如何懊恼也无用,马超微扬起头看向许褚,许褚亦是环眼圆睁,死死的瞪着他,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久久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渭水河岸,曹军士卒顶着关西军的箭雨纷纷登上了岸。而与此同时,关西军的伏兵也一齐杀出,凶狠的杀向对手。刚刚登岸的曹军士卒为此突然袭击,不觉暂时乱了阵脚,许多人来不及上马便被砍翻在地。
  好不容易等到大部分人上了马,开始与关西军展开短兵相接的骑战,曹军士卒才发现与对手的差距是多么的大,这些凉州骑兵与坐骑几乎浑然一体,在马背上的技艺远胜于己方,一对一作战根本不是其对手。好在此番伏击的只是马超的嫡系部属,不过万余人,根本无法与曹军相比,曹军往往是两三人围攻一个西凉骑兵,这才堪堪打个平手。
  惨烈的厮杀一刻也没有停歇,一时间血水将整条渭水都染成红色。
  而唯一没有被波及的似乎只有两个人,但是他俩的战斗却丝毫不逊于正在河边厮杀的诸人,因为这也是一场我死我活的争斗。
  马超与许褚对视了许久,马背上的许褚忽然做出了一个让马超分外惊讶的举动,他竟是身形一动,缓缓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马超面色一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旋即恢复正常。须知在马上居高临下,对上步卒要占极大的优势,失去战马后的马超本已有了劣势,但他是想不到许褚竟然会放弃自己的战马,并不占这便宜,这不得不让马超对这虎痴许褚高看了一眼。
  “嘶!”俄而,许褚做出了更加惊人的举动,他竟是一把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宽阔的胸膛,赤裸着上身面对马超,丝毫不顾及伤口上还往外流淌着温热的血液。
  “兀那马超小子,可敢与吾再大战三百回合?”许褚朝着马超高声喝道,胡髯微颤,中气十足。声音扩散出很远,震得马超的耳膜微微颤抖。
  “哈哈!好你个虎痴!”闻言,马超亦是大笑了,一把扯下自己的银色头盔,朗声应道,“纵然再战八百回合又又何妨!”
  “喝呀!”许褚不再开口,大喝一声,手持单戟、面色狰狞的朝马超奔去。
  而马超亦是攥紧长枪毫不畏惧的迎上前去,临近五步之遥,银枪陡然出手,直刺向许褚!
  空气中顿时响起了一阵犹若风雷的声响,那是马超的长枪划破空气产生的气流,眼见枪尖就要刺到自己身上,许褚却是临危不乱,身子微微朝旁侧了过去,躲过这一击,然后用早已空出的右手一把抓住马超长枪的枪杆!
  “撤手!”许褚死死握住马超的长枪,猛然一发力,嘴中喊道。
  “哼!”然而让许褚意外的是,马超只是闷哼一声,右手亦是同时用力,两人各执一头各自暗中发力,那长枪却是纹丝不动,唯有枪缨随风飘动。
  许褚鼓着腮帮子,死死盯着马超,额头上青筋暴露,握着长枪的右手关节哢哢作响,显然又加了一把力。而另一边马超亦是眼中直冒精光,原本英俊的面色也变得有几分狰狞,手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施加在长枪上的气力寸步不让。
  “呀喝!”僵持了片刻,两人同时大叫一声,亦同时将另一只手放上枪身,双手死死握住枪杆,继续发力。然而两人劲力虽大,却是相互抵消,那枪杆始终是一动不动。
  哢嚓!也不知过了多久,木制的枪杆终究承受不起这两人的大力,拦腰折断,许褚和马超握着半截各自退了三步,然后都是一屁股重重的坐到在地。身上顿感疲软,口鼻中不住的喘着粗气,可见两人早已力竭,到了最后不过都是用意志在坚持罢了。
  “大哥!”就在此时,远远的传来一个男子声音。
  闻言,许褚面色一变,循声望去,远远的有十数骑朝这边奔来。
  “你还不快走?”却不想,马超只是淡淡的瞥了许褚一眼,开口说道。
  刚才许褚放弃坐骑之利,与其步战,是为了不想占马超的便宜。而马超并不是一个乘人之危的小人,他显然并未有乘机缠住许褚,待到帮手来了后,再一举将其击杀的打算,
  “哼,你我二人今次战了个平手,他日再战定要分出个胜负!”许褚当即是起身上马,临走前看了马超一眼,犹有些不甘心的开口道。
  “随时奉陪!”马超目送许褚走远,亦是站起身,来到自己的爱马身边,长叹了一口气,为早已没了呼吸的坐骑缓缓抹下了双眼。
  “大哥!”那十数骑终于赶到,当先一人下马来到马超身边,开口道。
  来人面相和马超有几分相似,只是年岁要小许多,正是马超的从弟马岱。
  “岱弟,你来了。”马超朝马岱点点头,缓声道,“他们都来了吧?”
  马超口中的“他们”是此番与他一齐起兵讨伐曹操的众西凉诸侯。听闻探子来报说曹操大军将要渡河,马超敏锐的察觉到这是打败曹军的好机会,而关西联军中鱼龙混杂、互不统属,若是要一一通报,只怕这战机便稍纵即逝,因此马超当机立断,亲率自己的嫡系部队前来伏击曹军,而让马岱去通报诸人,请他们发兵来援。
  马岱点点头,开口道:“嗯,都出兵了,只是…”
  “只是什么?”见马岱面色有些迟疑,马超不由蹙着眉头问道。
  “只是叔父他只派了副将领军,自己并未亲自前来。”马岱低声说道。
  闻言,马超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怕叔父还是对我心存不满,哎…”
  此番关西联军中,马超和韩遂是实力最强的两支,一旦这二人离心,互相之间生了间隙,对联军是百害而无一利。
  马岱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由皱眉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罢了,等此战完结,我亲自去和叔父解释。”马超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道。
  说罢,他从另一人手中接过一匹坐骑的缰绳,翻身上马,朗声对诸人道:“走吧,今日决不能让曹贼活着离开!”
  马超话音一落,众人皆是齐声应诺,各自上马一路朝曹军结阵的所在地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