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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酒鬼老头

  两个人打打闹闹,相处的甚是融洽,天乐的直爽无意间打开了姒琼的心房,让她的游戏生活不再那么寂寞。两人本想一起行动,只是天乐还要练功,依她的说法是:不把自己的等级练高一点,要怎么保护身边的人?
  姒琼笑着说:“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她觉得天乐真的很男性化。
  姒琼还有个新手村的任务要做,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要到夜市去买斗篷,看天乐要去练功,她也不好意思勉强她陪她做这些事,两人决定暂时告别,约好以后有机会在一起玩。
  快乐的时光总是流逝得特别快,夜幕不知何时早已袭上游戏的天空,顺便带上点点繁星,米色的月不是满月,而是个不标准的椭圆。
  月色让环境看起来有些泛蓝,因为此时游戏里月亮有两个,除了一般的月亮外,旁边还有个深蓝色的月,跟一边的月亮比起来它稍微灰暗了一点,表面像是有生命般的轻轻闪烁,那种清澈而又深邃的蓝,无声无息地将一点忧郁的气氛带进游戏里。
  不过那一点的月光完全无法浇熄夜市的热情。
  散步到夜市,玲琅满目的是数不尽的小吃,小贩们哟喝着招呼客人,臭豆腐、蚵仔煎、烤玉米…能想到的这里几乎都有,还有许多是姒琼连听都没听过的,几种香味揉合在一起,组合成一种叫做夜市的味道。
  忍住血拼的冲动,她要留点钱买无名斗篷,无名斗篷好歹也是E级的装备,说不定要不少钱。姒琼在小吃摊之间找到卖斗篷的,夜市里除了小吃、游戏台之外还有许多卖杂货的地摊,除了系统内的NPC之外,有商人及厨师技能的人可以到夜市里摆摊,因此若是有耐心的话,常常可以在这买到便宜又好用的东西。
  卖斗篷的是个平凡的NPC,除了斗篷外他也卖一些布料,那些布料是给有制器技能的人使用的,制器D级以上有缝制效果,可以制作一些简单的防具。
  摊位上的斗蓬款式虽多,但没有一件像无名斗篷一样符合姒琼的需要,自己又没有制器技能,在没有其他选择下,姒琼指着无名斗篷向老板道:“老板,我要买这个,一件多少?”
  听到有人要买无名斗篷,老板马上接道:“你要买几件?现在无名斗篷大特价,你买越多我就送越多。”老板不敢直接开价,基本上现在一件无名斗篷的价值说不定还不到三个金币,要知道因为游戏改版的关系,无名斗篷的效果有跟没有一样,价格不断的往下降,到后来送人还没有人要,仓库里几百件的存货让老板很是头大。
  姒琼道:“我可能会多买几件,一件到底多少钱啊?”考虑到自己的短刀会吃装备,姒琼想多买几件备用。
  看看姒琼一身的行头,一件T恤加上一件牛仔裤,这样的人身上该有不少钱,老板道:“这样好了,现在我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钱,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少件无名斗篷,我们做个交易,用你身上所有的钱换我所有的无名斗篷,你亦下如何?”无名斗篷已不值钱,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只要能卖出去就划算,不管她身上有多少钱,自己都不吃亏。
  姒琼原本以为无名斗篷不便宜,反正身上的钱不多,老板又提出这么好的条件,姒琼自是欣然答应。
  听到无名斗篷有几百件,姒琼吓了一跳,没想到一次能买这么多。斗篷的数量太多,她无法将它们全带在身上,老板说可以先放在他这边,等她有仓库后再来找他拿。
  游戏里身上的物品栏可放置的数量并没有限制,不过前提是你必须背得动才行,物品收到物品栏里会缩小,但重量不变,身上东西太重会影响行动能力。负重与能力值中的力量或体质都没有关系,而是取决于玩家在现实中自身的体能。
  了却心中一件大事,姒琼披上斗篷,将脸全部遮住,娇小的身躯隐藏在宽大的斗篷下面,此时街上到处是没有名字的玩家,人群中的姒琼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别人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姒琼反而觉得自在,要不是身上的钱全花光了,她还真想好好逛逛夜市。
  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还有个召唤任务没做,姒琼打算在完成这个任务后就离开新手村。但钱也是一个问题,没有钱实在很不方便,只能对着小吃摊狂流口水,或许自己应该先慰劳自己的肚皮一下。
  就在姒琼犹豫的时候,附近的酒摊子传来一阵叫骂声,一群人聚在那里,姒琼也凑过去。
  圈子里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白净脸皮,应是酒摊子的老板,对着一个老头叫道:“你这老家伙,又想喝白酒是不是,不要怪我没警告你,你今天要是再喝酒不付钱,我保证打断你一条狗腿。”
  老人身子瘦弱,连站都站不太稳,似乎风一吹就要倒地,他向酒摊老板道:“今天你行行好,先算在我帐上,改天我有钱一定还你。”说着边伸手拿酒。
  老板将他的手拍开,大声道:“门都没有,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到现在也还没付过一次帐,我给你一分钟离开我的视线,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老板直瞪着他,说甚么也不让步,老人嘟哝道:“不行就不行,小气。”
  他转身便要离开,身子摇摇晃晃,一个重心不稳,往酒摊上摔去,压破了好几个酒瓶,他用着戏谑的口吻道:“唉呦,不好意思,老骨头不中用,这些算我帐上吧。”说着拿起一个破瓶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敢情好他是故意的。
  看到老人脸上得意的神情,老板自是怒不可抑,额上浮起几条青筋,咆哮道:“这是你自找的,大伙儿给我打。”
  酒摊子有两、三个伙计,个个是虎背熊腰,手臂上肌肉纠结,此时冲了出来,斗大的拳头全往老人身上招呼。
  结果十分的明显,老人毫无招架之力,没两下就蜷曲着身子倒在地上,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看到游戏里的NPC打架,旁边的玩家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没有人想插手管这件事。
  酒摊老板与伙计打了一阵,老板向老人叫道:“看你还敢不敢!看你还敢不敢!”
  老人毫无回应,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老板用力的踹了他一脚,道:“别装死,有本事搞怪就不要装死。”
  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伙计也收手了,一名伙计向前检查,回头道:“老板,没呼吸了。”
  没想到老人这么不经打,这结果可不是他们所预料的,老板只不过是想教训他一顿罢了,现在出了人命,老板指着一个伙计直喊道:“是你,是你打死他的。”
  那伙计实在冤枉,但杀了人心里总是不安,听老板如此说,他转身就跑。
  老板也不敢多待,七手八脚收拾完自己的酒摊子,赶紧离开现场。看没戏唱了,旁边的人也渐渐散去。
  姒琼并没有离开,她直觉性的认为NPC死亡也会变成白光飞走,所以这老头应该没死,而且姒琼有一种感觉,这老头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弱不禁风。
  听到身边已不是刚才的纷闹,他悄悄的将眼睛张开一条缝,左瞄瞄、又看看,确定没有麻烦人物后,他一个翻身矫健的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好像刚刚挨打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跌倒时暗藏的汾酒,拔开酒塞狠狠的灌了一口,满足的吁了一口气,后面突然有个声音道:“你好诈喔!”吓了他好大一跳。
  说话的人正是姒琼,这老头真是好狡猾,趁着跌倒的时候偷酒,挨打又装死,真是好不要脸。
  回头看只有姒琼一个人,老头慵懒的道:“小孩子懂甚么?这叫智慧。”说没两句又灌了一口酒。
  被说成是小孩子,姒琼有些不高兴,看老头一口一口的灌酒,她问:“酒有那么好喝吗?看你这样牛饮,根本就糟蹋了那壶酒。”
  老头兴奋的道:“这种酒本还就是要这样喝,解解瘾罢了,这摊卖的酒全部都有渗水,老板卖的却是纯酒的价钱,叫人看了就不爽。你懂喝酒?你喝过哪些?”
  姒琼道:“我不懂,只是我听说真正的好酒都是要慢慢的品尝,我先前喝过酒店的啤酒,感觉只是辣辣的、苦苦的,不知道哪里好喝。”
  老人笑道:“那种酒怎么会好喝,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没喝过好酒,听好了,真正的好酒通常有几个特色。
  首先,当你一拿到酒,第一步就是先闻它的香味,看它的颜色,通常越好的酒看起来越是清澈透明,表示它里面没有多余的杂质。
  至于香味,太浓或太淡都不好,若是你能够很确切的形容它是某种味道,那就是次级的,真正的好酒香味适中,闻起来不会有呛鼻的感觉,而且内容丰富,彷彿每次闻都会有一层更深的味道。”
  姒琼道:“这么讲究啊。”
  老头道:“当然,喝酒的学问可大了,这还只是喝酒前的动作,我还没跟你讲好酒喝起来的感觉。
  好酒的基本道理,不外乎是浓、醇、香三个字,好酒底子一定要浓,不浓喝起来就没味了,像我手上这瓶渗了水的,味道淡的跟鸟一样,简直就是垃圾。
  然后就是要醇,这醇字可是好酒的精神,一口喝下去,那种浓冽、芬芳、甘甜的味道,深厚而又层层不绝的口感,让人有如整个陷入酒坛子里,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能感受到蕴藏在酒里绵绵释出的烈火。
  最后是香字,这也是所有好酒不可或缺的,这里的香字并不是鼻子所闻到的味道,而是当你已经喝下去,遗留在你嘴里的香味,单单喝一口,就能让你有喝了千口万口的感觉,有人又称这为后劲,要在你酒喝下去之后才能感受到他的威力。”讲到酒老头可就有精神了,滔滔不绝地想要继续讲。
  一口气讲了一堆酒道理,姒琼头都晕了,受不了他的“酒经”轰炸,姒琼已萌生退意,她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改天再跟你聊。”
  老头瞪眼道:“有什么事比喝酒还重要?”
  姒琼道:“我还有个任务要做,要找个叫甚么白丰道场掌门人的。”
  老头的身子一震,沉着嗓子问:“你找他做什么?”
  看到老头的反应,姒琼道:“你知道他在哪?告诉我好吗,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不打败他我的任务没法交差。”
  老头厉声道:“打败他?是怪帚那老怪派你来的吗?”刚刚散漫的气息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刚强的霸气。
  被他的回应吓到,姒琼连忙摇手道:“我不认识甚么叫怪帚的,你应该是误会了。”
  老头听她这么说,倒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叹了一口气又恢复成先前糟老头的模样,他将手上的汾酒喝干,向姒琼道:“别管甚么掌门人了,还是喝酒比较重要,我刚刚讲了那么多,光用说的也说不清楚,不如你到我家来,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好酒的滋味。”
  看老头刚刚的反应,他跟白丰道场的掌门人一定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他就是掌门人。想到此处,姒琼跟着老头来到他的住处。
  他的家在一堆零乱的民房之中,一路上东弯西拐像在走迷宫似的,他家就像一般的民房一样,不同的是外面挂满了招牌。
  首先能看到的是写在木板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武器店,旁边还挂了一堆标语“仅此一家,绝无分号”、“童叟无欺、老少咸宜”、“你生命中的好朋友”、“包你便宜,买贵退差价”…除了一堆广告辞外,姒琼还在一块摇摇欲坠的木板上,找到她想要的东西──白丰道场。
  老头先一步进去,打开地板上一个暗门,从里面拿出几个酒坛子,还有些瓶瓶罐罐。
  壁上挂满了武器,就连天花板上也悬着不少,旁边还有一堆桶子及箱子,里面也都是武器。姒琼心想,就算将店内改了装潢,这小屋怎么看也不像姒琼心目中的道场,她向老头问道:“这里真的是白丰道场吗?”
  持着酒瓶的手微晃,差点就给砸了,老头哑着嗓音道:“你没看到外面的招牌吗?现在这里是武器店了,哪是什么白丰道场。”
  他从中挑了一屏碧绿色的酒瓶递给姒琼道:“这是当年鼓山寡妇酿的竹叶青,里面加了不少名贵药材,它的特色是口味十分优雅细腻,只是娘们酿的酒里阴气太重,我喝不习惯,正好给你补补身子。”
  姒琼接过酒瓶,瓶子只是个透明瓶子,瓶内的竹叶青晶莹剔透,就老人先前的说法,端是好酒,她浅尝了一口,并没有像啤酒般辛辣的味道。
  老头眯着眼道:“不错吧。”姒琼点了点头。
  他又拿起拿起一个白玉瓷瓶,拔开酒塞,满室芬香,他小酌了一口道:“这瓶是酒道人送我的,他武功不怎样,不过酿酒可真是了不起,我当年救了他一命,他才送我的,我一直舍不得喝,不过我想想我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在不喝难不成要把这酒带进棺材里,难得今天有个小朋友肯陪我喝酒,要是不拿出来岂不是太小气了。”说着他干笑了几声,倒了一杯给姒琼。
  姒琼将它捧在手心,并不急着喝它,那香味闻着也是种享受。
  老头将一个箱子里的武器全倒在地上,将酒与箱子一起搬到门外,他道:“在屋子里喝酒没意思,我们到外面来喝,不然可真是可惜了今天如此美的月色。”
  姒琼没有意见,来到门外,任由乳白色月光混着淡蓝的光芒洒在他俩身上。晚风徐徐吹送,带起斗篷的下摆,嫌斗篷穿着气闷,反正身边只有老头一个NPC,姒琼将它收进物品栏里,老头看到姒琼的脸也不介意,两个人一人酒杯一人壶的对酌。
  老头边喝就边跟姒琼介绍他的收藏,姒琼是有听没有懂,三杯下肚,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的,不过老人只是需要个倾诉的对象,也不管姒琼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说也是高兴。
  喝得兴起,老头一跃而起,手捏剑诀,在屋前空地上便使起了白丰剑法,身形翩翩如似少年,一点也没有先前老态龙钟的样子。指尖之气有若实质,空地上剑气纵衡,伴着酒意,剑式中带点痴狂。
  长啸一声,身形跃起,在空中连挽几个剑花,一套剑法使完,他飘然落地,痴望着月亮,眼中似乎泛着泪痕,老头缓缓的道:“六十年了,整整六十年了。”
  “嗯?”姒琼发出个疑问的单音,老头的酒实在是极品,姒琼又没有喝酒的经验,喝个两口已有三分醉意。
  老头叹了口气道:“没事。”进门又捧了一瓮酒出来,那是个极旧的小瓮,老人犹豫了一下,一掌拍开它的漆封,道了一杯给姒琼,边倒边说:“这坛是我师傅在我入门那天为我酿的,他说这叫壮士酒,喝了一定会醉,我打会喝酒后从没醉过,今天是个该醉的日子,希望这酒会有效。”
  倒给姒琼后,老头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干,这酒并不如何顺口,是种苦涩到令人心酸的味道。
  不过酒性真是很烈,刚喝下去姒琼便又多了三分醉意,趁着还有点意识,她开口道:“你就是白丰道场的掌门人,对不对?”
  老头道:“现在的我不是,好吗?小朋友,现在让我们好好喝酒,那种事以后再说。”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看他一脸凄凉的表情,姒琼也没心情立刻做任务,挑了一瓶绍兴,慢慢的喝了起来。
  老头看到姒琼的反应,快意畅怀,忍不住大笑三声:“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喝,今天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