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线后,姒筠坐在自己床上,家人都还在线上,家里冷冷清清的没半丝声响,打从自己没跟家人一起玩网路游戏之后,家里常常就是这样,空荡荡的彷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自己的个性较为内向,在学校里也少有知心的朋友,看着到处聚在一起聊天嬉闹的同学,她有时候都在想自己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说孤单惯了只是安慰自己的话,有时候姒筠真觉得这世界寂寞到令人害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姒筠觉得身上有些冷,往床的内部挪了挪身子,屁股坐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日记。
现实里《真实》启用还不到一天,姒筠却觉得已经发生了好多事,姒筠拿起一支笔,一一将它们写下来。不管是好还是坏,姒琼觉得回忆都有它存在的价值。这已经是姒筠第八本日记了,前半本讲的几乎都是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无聊到姒筠有时候拿起日记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玩网路游戏虽然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起码日记不会像她一样寂寞。
把今天的事通通记下来后,姒筠翻开日记的第一页,她好奇这本日记的第一天自己在做什么,翻开后心情更不好了,那天正是自己被男友甩的哪一天,姒筠气愤的跳过,看后面自己的学校生活,看没两三页,姒筠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办法,实在太无聊了。
把日记阖上搁在脑后,本来只想休息一下的姒筠不知不觉的进入梦乡。
模糊的街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穿着高跟鞋的脚自己动了,在接上慌忙的走着,要去哪里?记得是很重要的事,是要去见他吧!高跟鞋在路上叩叩叩地敲着,穿高跟鞋好不舒服,可是自己想穿得美美地去见他。
为了今天这次见面,出门前自己打扮了好久,这样就可以了吗?他不禁这样问自己,虽然已经迟到了,她还是忍不住掏出镜子检查一下。
一家街角的咖啡店,是他们约定的地点,整家店都是玻璃,招牌上写着“水晶咖啡店”,这几个字是水蓝色的。
进门前她又开始紧张了,手扶着门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在玻璃窗外看着店里,她很快的就找到他了,虽然他们俩没看过对方现实中的模样,不过她还是认出他了,因为他很帅,跟游戏里差不了多少,那张自己看了一年又七个月的脸,她是不会认错的。
心脏不听使唤的猛跳,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都已经是交往一年多的男朋友了,有啥好紧张的,她用力深呼吸一口,推门进去。
他的手托着腮帮子,虽然看到了她进门,却像是没看到她一样。
她走到他的身边,轻呼:“阿羽。”
网名“飘翔之羽”的男子抬起头,带着疑惑的口气道:“姒姬?”
她摆了个可爱的表情道:“抱歉,我迟到了。”她坐在他面前的座位,完全没注意到他错愕的表情。
她问:“你等很久了吗?”
他回道:“还好。”他低头一直搅着他的咖啡。
她向服务生点了一杯“爱情天使”,对他说:“咖啡最好不要一直搅拌,咖啡氧化后会有酸酸的味道。”
他的看着他的咖啡,拿汤匙一直搅拌,似乎轻轻应了一声。
发现今天的他比较沉闷,她问:“你在生气吗?因为我迟到的关系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迟到是有原因的,因为…因为…”
他道:“我没有生气。”之后又不讲话了,这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他。
看他不说话,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甚么,坐在位子上打量着店内装潢。“水晶咖啡店”里的所有装潢都是以玻璃为主题,无论是桌椅都是用艺术彩玻做的,店内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天花板,白天的时候阳光会直接洒在店里,整个环境都是金黄色的光芒,但运用了折射的原理,晒到身上的还不到原本的30%,所以也不会有闷热的感觉。
服务生把“爱情天使”送来了,两个人面前都是一杯咖啡,她试着找话题聊,但他总是爱理不理的,她一直觉得他在生气,因为他每次生气时就会变的不爱讲话,就像现在一样。
平常他很爱笑的,一边听他说话一边看着他的笑脸,向来便是她在《天空》里最常做的事,为什么他今天都不笑了,而且都不说话,两人在现实中第一次的约会竟是无止尽的沉默,她觉得感觉好差。
他起身说要去厕所,他去的时间久到让她以为他不回来了,当他不在时那种等待的心情实在令人心烦,但事后想起,或许他就这样走了更好。
这件事是她所不知道的,阿羽走到厕所,接到一通网友打来的电话,是个网名叫鶁的人打来的。
鶁:“羽,现在方便讲话吗?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阿羽:“有什么事吗?我现在人在厕所外面。”
鶁:“你有看到人了吗?长得怎样。”
阿羽:“还好啦,跟游戏里差好多喔,没想到只是20%就会差那么多。”
鶁:“你不知道,游戏公司里为了讨好玩家,管他什么20%,30%都有可能了,而且我早叫你不要期望太高,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异类啊,会只美化5%的人只有你好不好,一般人都直接调到最高值的。”
阿羽:“你别再念了行不行,再怎么念她也不会变漂亮。”
鶁:“那我们的大情圣现在想怎样啊,甩了她吗,别傻了。好不容易才钓到你这种帅帅的凯子,哪有那么容易放手,你只要一提分手,她一定马上给你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外加洒点狗血,包准店里的人都挺她。”
阿羽有点生气:“她不是这种人。”好歹他们也交往了一年多,他不喜欢有人这样说。
听见阿羽在袒护她,鶁很认真的问道:“羽,你还爱她吗?”
阿羽:“我也不知道。”他犹豫了许久才说道:“我不讨厌她,说真的跟她在一起的时光我很快乐,我只是还不能接受她的外表,这之间落差有点大,你懂我的意思吧,我需要时间来适应。”
鶁站在一个好朋友的立场开口:“羽,我认识你超过十年了,你的个性很简单,就是四个字──优柔寡断,你现在就给我下决定,你到底爱不爱她,你到底能不能接受她的外表。”
阿羽:“我都说了你要给我时间适应一下,为什么你那么急着要我回答。”
鶁:“这已经不是时间的问题了,如果你真的爱她,你根本不会在意外表这种问题。我问你,你觉得自己的女朋友漂不漂亮有那么重要吗?”
阿羽反驳道:“又不是你女朋友,不要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好不好,我当然知道内在美比较重要,这种事轮不到你来提醒。”
鶁:“那你还在犹豫什么,要不要甩了她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阿羽没有接话,就像鶁所说的──他太优柔寡断了。
鶁:“如果你爱她而且可以接受她的外表,那你现在就当我没打过这通电话,待会带她出去逛街,好好庆祝你们的第一次约会。”
阿羽:“前提是我爱她,如果我不爱她呢。”
鶁直接了当的说:“不可能,这种事说出来知道的人都不会相信。”
阿羽:“我是说如果,这是个假设。”
鶁:“如果你不爱她,那也很简单,你说你人在厕所前面,待会你就不要回去了,大家一拍两散,以后也不要再连络。”
阿羽:“尿遁吗?会不会太过份了一点。”
鶁:“不要,好。那我们回到原本的问题上,如果你还爱着她,只是确定自己没有办法适应她在现实里的样子,那你现在就过去,跟她说清楚讲明白,她长得比东施无盐还要丑,你们俩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先说,要断就要断干净一点,不要在那边藕断丝连,这样两方都不会好过。”
阿羽是不太能接受鶁所提议的激烈手法,他苦恼的问道:“我跟她说我们只做朋友这样行不行,我不想伤她太深。”
鶁:“干,你这样最好是不想伤她太深啦,我跟她虽然不熟,却也知道她用情专一,是个会为爱情付出一切的人,别说她不会接受你这种说法,就算接受了,你难道要让她白白等待一段不可能实现的恋情,看着你娶个漂亮妞,风风光光的走进礼堂还要她给你当伴娘是不是。我去你的,你敢这么对她,全《天空》知道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阿羽自己也很烦恼,他道:“我再考虑看看。”说完便挂了电话,挂电话前好像还听到鶁的咒骂声,不想他再打来,他干脆把通讯关掉。
他百般无奈的回到座位上,看到他回来她脸上有兴奋的表情,这让他更是挣扎。
她依然努力的想找话题,心情烦躁的他沉默依然。
她的手在桌下绞了绞,这气氛好尴尬,为什么他都不说话,以往他俩在一起时从来不会这样,他不是盯着咖啡看,就是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车子。他的脸色铁青,像是在烦恼着什么。
他向她问道:“如果…如果…”
她摆出个疑问的表情,要他继续说下去,他说不出口,低头道:“没事。”
她道:“有事就直说没关系。”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玻璃窗,窗外人来来往往,有不少携手而过的情侣,在别人的眼里,他跟她又是怎样的一对?生命中此时遇到的是对的人、还是错的人,这之间要如何抉择,两个人在虚幻不实的网路游戏里交往一年多了,他们之间的是真正的感情吗?他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将她的感情说得明明白白,可是他自己呢?他不明白,他不确认自己的感情,他无法确切描述出爱情是怎样的感觉,他突然感到爱这种事非常的不实在。
他叹了一口气,将杯子里冷掉的咖啡一口饮尽,举手一个弹指将服务生唤来,付了帐。他冷冷的道:“我要回去了。”说着起身要走。
她道:“要去逛街了吗?等我一下。”她拿起她的包包便要跟上。
他道:“是我一个人要走了。”
她愣住,一时间不懂他的意思,她问:“不是说好要去逛街的吗?”她们先前约好的。
他道:“我没空了。”说完就想往外走。
她追上,抓住他的手问:“什么事有这么急吗?告诉我,要不然你别想离开。”
他还是想用他的方法解决问题,他道:“我家里突然有事,你放开我好吗?下次有空我再跟你解释。”
她有些怀疑地放开手,觉得他只是在找藉口,她问:“今天晚上在《天空》里见面可以吗?”
他不耐烦的道:“我不知道。”转头又往门口走去,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的,双手抱胸瞪着他看。阿羽也不看人,说声:“借过。”直觉性的要把他挤开。
站在门口的男子揪住他的衣领,熟悉的声音传来:“你终究必须面对这个问题的,别想逃。”
阿羽道:“鶁,你…”男子正是刚刚在电话里跟他说话的鶁,他在阿羽的耳边轻声道:“我把弟兄们全找来了,我在这里看着,这件事你处里不好,你别想活着走出这条街。”
她走过来向鶁说道:“喂,放开他啦,你这样很没有礼貌耶。”
鶁蛮不在乎的将阿羽放开,对她说:“这小子家里要办的事我通通都办好了,他等一下绝对有空陪你逛街,他家人说他今天不回家也没关系。”他几句话把阿羽的退路全封死了,硬是要他在分与合之间做抉择。
她很高兴的道:“阿羽,那你等一下就有空陪我去逛街啰。”
他无奈的看看鶁又看看她,漫长地沉默,这是个关系一辈子的决定,这之间有太多的不确定,两个人相处了一段日子,他不否认这段日子他真的过得很愉快,但谁也无法保证两人的未来一定会永远幸福。
到最后,他选择了保护自己,他道:“姒姬,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他顿了一顿斟酌字句,她也不打断他,深呼吸一口后他继续道:“我觉得我们两个不适合。”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冒出这句话,带着疑惑向他问:“你的意思是…”
他接道:“我们分手吧!”这句话如轰雷般激荡她的心。
她苦笑道:“阿羽,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别闹了好不好。”
他回道:“我是认真的。”他眼神里还有一点犹豫,只是她没发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界这时间似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第一次的约会不应该是这样,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说要分手了。她勉强沉住气,装做冷静的问:“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你不能就这样随便把我甩掉。”
他实在不想伤害她,吞吞吐吐的道:“我觉得…我觉得我们两个个性不太合,这样子相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她咬着下唇,泪水在眼框里滚着,看着她凄楚的模样,阿羽差点就要反悔。她怨道:“昨天,就在昨天而已,你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
他铁青着脸不敢承认,甚至不敢看着她的脸。
看他不回答,她凄凉的道:“阿羽,你不是说你爱我!?”她不想在他面前哭,起码在这种时刻,她希望自己是个坚强的女人,可惜眼泪不听话,颊上划下两道泪痕,晶莹的泪珠诉说着一颗受伤的心。
事情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无法善罢,他狠下心道:“对不起,我爱的其实是《天空》里的姒姬。”他本想无情的对她说这句话,可话到嘴边不由得心底惭愧,多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她的泪不受控制的奔流而下,她幽幽怨着:“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
阿羽回身看向鶁,鶁对他点了点头,突然挥拳往他小腹揍了一拳,他痛得蜷曲着上半身,他看向鶁的眼神里带着疑问的意味。
鶁怎会不懂那眼神的意思,他答道:“你这么做是对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想揍你。”说着扶他走出咖啡店。
他的身影离开了她的世界,颓然坐倒在地的她掩面而泣,喃喃的道:“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你说过的…”
重复着那句话,姒筠从梦中惊醒,枕头都给自己的泪水濡湿,都过了那么久,竟然又在梦里遇见那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子。想起他,她的泪水又不听使唤的流下,在自己的房间里,姒筠放声大哭,哭声在寂静的家里回响着,那声音又像大笑,那是种无奈而又悲伤不能自已的笑声,像是在嘲笑自己当初怎会那么傻,相信“我会永远爱你”这种鬼话。那段感情在他看到真正的自己后,以闪电分手收场,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早些结束那种少女式的幻想,早些了解原来他不过是个只看脸蛋的混蛋。
她擦干眼泪,告诉自己不能再悲伤下去,她努力的让自己忘记刚刚那个梦,忘记那段失败的感情。
天色已亮,既然早起了,姒筠到厨房为家人准备早餐,准备到一半,家人纷纷下线,看到姒筠在厨房里忙,三姐把长发束起来跟着她一起做早餐。在厨房里,三姐郑重而认真的向她道歉后,两人又和以往一样的亲匿。家人间就是这样子,不管之间有什么冲突,有什么误会,毕竟是朝夕相处的人,心中实在没有必要存放着一股恶意或恨意,她们都是自己最亲的人,姒筠觉得无论如何,她都可以原谅自己的家人。
一家人又齐聚在餐桌上,坐在旁边五弟五妹偷偷地向姒筠抱怨大哥二哥的厨艺,幸好三姐有多学厨师技能,要不然大家就惨了。在游戏里大哥二哥有厨师技能,照道理来说一家人该是不愁吃喝,只是大家都忘了考虑一点,大哥二哥从来没进过厨房,等到想到时已经是在他们两荼毒大家的胃之后了,大家吃过他们煮的东西后结论是──还是吃干粮算了。
第14章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