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常年征战,粮饷皆是由朝廷调动,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楚离殇如实的说道。
“王爷带兵打仗,是常胜将军,操练兵马自是不在话下,恕妾身冒昧的说一句。”宋平安说着,微微颔首,又继续的说道:“想必,王爷也是准备完全的,自也是拥有着可以必胜的军队和财富。但是,若是真的需要操戈的一日,王爷可有准备好可供几年所用度的粮草?”
宋平安的问话,让楚离殇有些闲愁,眉宇之间的褶痕甚是明显。
“妾身虽然足不出户,可也在闲暇之时,问过欣儿一些关于封地的地势,以及土质情况。这几日,妾身在院落的一角,种了些从宋国带来的种子,王爷且虽妾身来看一看吧。”说着,宋平安站起身来,朝楚离殇做了个请的姿势。
见宋平安起身,楚离殇也起身跟了去,只是楚离殇此刻心中却是对宋平安又多了一分的歉意。
当欣儿来禀报宋平安平日里的对话时,楚离殇曾怀疑过宋平安问这些,是否与宋国有着关联,也派人暗中监视宋平安的一举一动,看她是否与宋国有着联系。
却不曾想,宋平安的这些问话,竟然是为了他在考量,可他却是小人之心!
跟随着宋平安来到院落的一角,只见用树枝所做的篱笆之内,有着一些小苗正在绿油油的展现着生机。
而从未去过田园的楚离殇,看着这些东西,却只能是联想到幼时与母亲逃难时,在山中所见的那个小园,初次之外,楚离殇真的是不曾见过这样的植物。
“这些是……”楚离殇不甚了解的问道。
“是些番薯罢了。”宋平安轻笑着回话,蹲下身子,拨弄着地上的泥土,对楚离殇说道:“楚国的地域,多是些沙石,所以不适宜种植粮食,就算是种了,产量也并不会高。若是种植番薯,倒是十分的好,至少可以让百姓用来充饥,总好过以树皮来度日要好的多。”
宋平安说着,抬头朝楚离殇笑了下,又道:“妾身听闻梓林省内多是山林,便想着若是能让军人的家属,多养殖些家禽,在供给现下的同时,又可以制成肉干。到时候,行军打仗用来充饥,即可补充体力,又比干粮有营养的多,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你早就想到这些了?”楚离殇听闻宋平安的话,只觉得宋平安是个聪慧的女子,竟然未雨绸缪,为他日后可能面对的事,做好了准备,果然是很好的贤内助。
听了楚离殇的问话,宋平安并未回答,只是低低的笑了下,站起身来,又道:“臣妾在回梓林的路上,曾见过许多荒芜之地,虽然是杂草丛生,可却是辽阔无比。不若种了些玉米,即便是产量低,可也是可以用来储备的粮食,又好储存。且玉米秆,也可以用来做喂养马匹的饲料,如此,即便是王爷真的到了用兵之时,且有没有军粮储备,也不必捉急,或是用高价钱去购买粮草了,如此岂不更好。”
“王妃思量的倒是周全,只是若大费人力去做这些事,怕是也会让朝中起疑。届时……”楚离殇有所担忧的说道。
“皇上一直不曾收回王爷的兵权,可暂时四海升平,若是王爷手握重兵,怕是不仅皇上会有所猜忌,其他的王爷们也会时刻提防着王爷。”宋平安所幸见自己的见解一一的说了出来。
“王妃的意思,是让本王交出兵权?”楚离殇挑眉问道,尽管他明知宋平安并非是此意,却还是如此的问道。
听楚离殇如此问,宋平安轻轻摇首,笑道:“妾身怎敢让王爷教出兵权,那岂不是让王爷身陷险境。”
“那王妃的意思是……”
“王爷可以作势,调整军队。既然无仗可大,便留下一半的士兵继续操练,而一些年事较高,或是有家眷的士兵,不若让他们暂时卸甲归田,与家人共享天伦,岂不是更得人心?”宋平安并未将话说明,却也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听了宋平安的话,楚离殇呵呵的笑了声,说道:“王妃果然是慧黠,思虑周到。明儿,本王便去整治三军,咱们也该是让皇城里的那些人安心的时候了。”
“这样,还不够。”宋平安摇摇头,又笑着说道:“王爷必须要有一支属于自己的不对,贵在精而不在多,却是不能为人所知,如此才能有必胜的把握。”
“袖中藏剑?”楚离殇扬眉问道。
“王爷深思,妾身自是不及。”宋平安朝楚离殇福身,浅笑着说话,语气里有着恭维,却也有着英雄所见略同之意。
“哈哈!果然是本王的好王妃,有母仪天下之风啊!”楚离殇大笑着说话,伸手将宋平安拥入怀中,为自己能得到如此的妻子,而开怀着。
这一刻,圆月高悬,清风徐徐,一对璧人如此的相拥相偎,饶是任何人瞧见了,也会忍不住赞叹着,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只可惜,这样的一双璧人,心却尚未走到一起,不过是貌合神离的夫妻罢了。
这一夜,过的十分的缓慢,似是太阳也睡过头了,连伸了个懒腰,都用了半个时辰之久,才肯露出它火红的脸来。
至少,侍奉在宋平安屋外的奴才们是这样觉得的,主子挑灯夜谈,他们可是也奉陪了一整夜,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更不敢去打扰两位主子的谈心啊!而这王府内,又有多少的女人,是彻夜难眠的呢?
等不到楚离殇的到来,似乎对于这些女子而言,长夜变非是慢慢那么简单,而是致命的煎熬,是淬炼嫉妒的一剂引子,随时可能会酿制处毒药来。
但是,这一夜之于楚离殇而言,却是愉快的。
尽管面对着绝色的妻子,楚离殇是守着君子的行为,比柳下惠还坐怀不乱。可有谁知,楚离殇能与宋平安如此的秉烛夜谈,却是他有生以来,觉得最畅快的一次。
虽然宋平安是女子,可对江山稳固一事,看的比男儿还要透彻几分。
若说楚离殇是将才,可以铁骑踏遍天下,浴血打江山的霸主。那么,宋平安绝对是将将之才,就算不懂得如何用兵,不能亲自夺得天下,可她却能深得民心,能够创造一个稳定的太平盛世来,这也是楚离殇所做不到的。
楚离殇与宋平安二人,一武一文,一动一静,到真真的是最佳的组合。
只是,这二人若同为男儿身,必定是好哥们,可以携手共创一朝的太平世界。但宋平安身为女儿身,许多时候,便是不能如男儿那般的一展抱负,尽显才智了。
不知是该为宋平安错生了女儿身,而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而为宋平安感到悲哀,还是该为自己能娶到这样一位贤妻而觉得幸运,楚离殇只得感慨的望着宋平安那张一夜未免却不见困意的容颜,而露出了浅笑来。
如此慧智,却又能保有纯善之心的女子,他楚离殇是何德何能能够娶到她为妻子呢?
这样的贤内助,莫说是普通的男人应该视为珍宝,就算是他楚离殇日后登基为帝,也应该视为最璀璨的明珠,一生呵护。
“与你畅聊了一夜,本王真是受益非常。”楚离殇开口,暂时打断了与宋平安之间的谈话。
关于如何安定民心,如何能够成就帝王大业,这并非是一夕之间能够说清道明的。只要有这个贤妻在,楚离殇相信他定能在帝王之路上,减少许多的弯路。
听楚离殇如此说,宋平安轻轻地笑道:“是王爷海涵,没有取笑妾身的浅薄之谈,让王爷您笑话了。”
说罢,宋平安微微颔首,以表达感谢楚离殇肯听完她的言论。
在宋国的时候,宋平安也曾与宋天行谈论过这些,只是宋天行虽然有心要改善百姓的生活,却奈何自己没有实权,只能望灾民而兴叹,什么也做不了。
但愿,宋天行能早日继承皇位,可以解救宋国的子民于水火之中,让宋国真正的强大起来,不要再让百姓承受妻离子散或是家破人亡的痛楚,可以安居乐业吧。
不过,这只能是宋平安的心愿,却不知何时能够得偿。
“王妃所见深远,就连本王也要自愧有所不如,王妃就不必自谦了。”站起身来,楚离殇打了个呵欠,似是要走。
宋平安见状,忙站起身来,将昨儿夜里楚离殇为她披上的长衫解下来,为楚离殇更衣。
看着宋平安仍是显得那么笨拙的举止,楚离殇轻笑了起来,为自己有这样一个蕙质兰心,可却有时候像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一般的妻子而感到开怀不已。
在治国之道上,宋平安的确算是有所见解,且超出一般的儿郎,连许多的朝臣都不如她。但是,在夫妻之事上,宋平安却是个新手,新到让楚离殇总是忍俊不禁的想要捉弄她一番,可又怕宋平安会不好意思,便也不好过多的逗弄,但笑意却总是在不经意间的流露着。
“本王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原本昨晚就是要归还于你的,可是聊的太过尽兴,便忘记了这事儿。”更衣完毕后,楚离殇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来,垂放于宋平安面前。
自从楚离殇与宋平安之间有了约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心也突飞猛进,更是几乎在楚离殇没有公务的时候,两人便是腻在一起的,也让整座成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宋平安这个王妃,不再是徒有虚名,不论这是否与宋平安的公主身份有关,但至少此刻的宋平安是真正的成王妃,是他们不二的女主子。
无论是成王府里的其他几个有特殊身份的侧妃,还是一直以来是特殊存在的秦梦歌,她们都安静的仿佛自己不是楚离殇的女人,不知是在静观其变,还是在筹谋着什么。
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自然,即便是宋平安的此刻已经让成王府内有了重大的改变,但是宋平安仍然是这里最为被重视的人物。
这一日,宋平安按照惯例,正在摆弄花草,似乎每日的与这些植物亲近,是宋平安生活中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亦是宋平安最不愿意去改变的生活环节,哪怕楚离殇的存在,已经让她的生活里多了许多的东西,可宋平安却仍然不愿意把生活的全部重心都投注在楚离殇的身上。
身为女子,即便是没有独立的经济体系,但也该有自己的事情去做,这是宋平安一直以来的坚持,从未有过改变。
然而,秦梦歌突然的邀约,却让宋平安隐约的感觉到了什么,原本平静的表情上,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动。
轻叹了一声,从来不爱装扮的宋平安,今日也是不例外的,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裙,便前往了秦梦歌的长思苑。
无论将要面对什么,既然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那么总是要面对的啊!
“王妃好雅致,每日都沉浸在花草之间,是不知世人心苦,还是想要体验世人的辛劳呢?”见宋平安进来,秦梦歌只是坐在大厅里饮茶,并未起身相迎,没有应该的热络。
听秦梦歌这般刁难的语气,宋平安已经知道秦梦歌请她前来的原因了,便轻笑着说道:“本妃乃是冷宫的公主,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便是身为王妃,仍难改掉旧习。”
说完,宋平安便落座在秦梦歌对面,仍旧是浅笑嫣然的望着秦梦歌,并不把秦梦歌的刁难当作是为难,倒怡然的仿若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听着宋平安如此的回答,秦梦歌嗤笑一声,便也不再做作的说道:“王妃既然前来,想必以王妃的聪慧,也该知道梦歌为何请王妃过来。在王妃看来,不需要给梦歌一个交代吗?”
秦梦歌的问话里,带着就几分的恨意,但在宋平安听来,却是一个女人的嫉妒罢了。
“本妃不知道如何做,才能够给梦歌姑娘你想要的交代。但是,身为女人,你我都清楚,情之一字,并非是能由人所操控的。虽然本妃是王爷的正妃,亦是王爷真心相对的女子。但在本妃心中,无论是梦歌姑娘,还是王爷的其他侧妃,但凡是王爷所喜爱的女子,本妃都会视若姐妹。但是,这些是王爷的心意而定,本妃不能左右。包括本妃在内,若是有天王爷不再爱怜,那么也将会成为下堂妻,本妃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宋平安轻轻的开启朱唇,柔声的说道。
“宋平安,你不要以为王爷宠爱于你,便可以如此的欺凌于我。若非是王爷正宠爱着你,你怎会说出这番的话来。”秦梦歌嗤之以鼻的说道。
“梦歌姑娘难道忘记了,在本妃初入府的时候,并不得王爷待见,可是本妃依然毫无怨言,并且帮助过梦歌姑娘,也从未做过献媚的事情去讨取王爷的欢心。本妃虽然是王爷的妻,可却从未因为自己是王妃的身份,而对府中的姐妹有过任何的嫉恨,或者是排挤,就算王爷近来时常到本妃那里去,本妃依旧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从未涉足任何事情,或是挤兑任何人。所以,请梦歌姑娘明白,若是想要赢得王爷的心,抓牢和王爷之间的感情,那么梦歌姑娘应该做的事情,是去王爷那里,而不是在本妃这里浪费时间。因为,本妃不过是王爷的妻,是王爷的一个女人罢了。”宋平安说着,微微颔首,便准备起身离开。
却听到秦梦歌开口问道:“王妃敢保证,就没有嫉妒过其他的女人存在于王爷身边,就没有想过要将我们都除去吗?”
然而,听到了秦梦歌的问话之后,宋平安却没有为自己辩白,而是柔声的说道:“本妃一直以为,梦歌姑娘是与几位侧妃不同的,所以王爷才会如此的钟爱,却不知梦歌姑娘也是有着嫉妒的心,也一心的想要成为王爷的唯一。或许,深爱着一个人,便该是如此的,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梦歌姑娘似乎忽略了一个重点,王爷乃是人中龙凤,就算是钟情了哪个女子,真心想要某个女子共度一生,但也会因为身份的缘故,而必须有其他的女人存在着。若是梦歌姑娘不能够亦是到这一点,那么本妃也只能说,梦歌姑娘真的不适合做王爷的女人。”
听着宋平安清淡的语气,看着宋平安离去时的背影,秦梦歌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只是张了张口,并未做声。
在宋平安离去之后,屋内走出了一个男子,除了楚离殇之外,还能有谁呢!
“现在,梦歌可是明白了,本王为何会对这个女人情有独钟了?”楚离殇明知道这样说,会让秦梦歌伤心,但当他知道自己所爱的人是谁之后,这才明白自己当初所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
与秦梦歌多年的相处,以及儿时的经历,都让楚离殇以为,是他对秦梦歌的感情是男女之爱,也曾一度的认为秦梦歌才是他最该娶的女人。
可宋平安的出现,让楚离殇明白了,自己在理性上的错误来。
只不过,这样的感情却让楚离殇很明白,他至今仍然是放不下的,因为秦梦歌是他最不愿意去伤害的人啊!
即便不是爱情,但这份亲情,仍然是难得可贵的。
更何况,楚离殇并不敢保证,自己对秦梦歌的感情,是全部的亲情存在。因为,他曾经是那么的非卿不娶。
只是,当遇到了宋平安之后,楚离殇似乎知道了自己想要爱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子,又将是带给他怎样的温暖。
“王爷不觉得这样说,对梦歌很是残忍吗?”抬起头来,秦梦歌泪眼朦胧的望着楚离殇,希望楚离殇能够不要如此的对待她多年投入的感情。
只不过,在楚离殇并不隐晦的感情中,秦梦歌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输给了宋平安,只是还没有到最后的一刻,她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梦歌,本王自知是对你不起,辜负了你这么多年的情意。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是本王身边最重要的女人,本王亦不会亏待了你的。”楚离殇说着,有些歉意的看向了秦梦歌,希望秦梦歌能够不要这把的伤心。
只是,楚离殇更加的清楚,她是真的不能够让宋平安再收了委屈,可是也不能够伤害了秦梦歌。
这两个女人,在楚离殇的生命中,都有着重要的分量,叫他如何取舍。
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今日的局面,楚离殇更希望能够和平解决,而不是看着谁受伤。
“梦歌知道了,请王爷不必自责。就算王爷伤了梦歌的心,梦歌对王爷的感情,仍然是无怨无悔的。只要王爷不嫌弃,梦歌便会继续的留在王爷身边,不计名分。但若哪天王妃容不下梦歌的存在,梦歌必定会孑然一身的离去,不让王爷为难。”秦梦歌轻啜的说着,一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姿态。
听到了秦梦歌的话,楚离殇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不再多说些什么,这是楚离殇能够答应秦梦歌的尺度啊!
不想再多说些什么,楚离殇始终认为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而他如今更该做的事情,是去处理国家大事,而非是理会儿女情长。
至于秦梦歌,楚离殇不认为他此刻说些什么,会有何等的作用来。
但是,宋平安是个可以不让自己费心,就能够帮他处理好女人所能做到,甚至是不会想到的事情,是他人生的最佳伴侣。
感情的事情,暂时的处理完毕,楚离殇不认为自己还有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但是,在楚离殇离开之后,便听见身后的秦梦歌低声的说道:“王爷,梦歌是不会放下你的。就算你心里真的有了她是宋平安的存在,但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仍然是那般真实的存在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是站在你身边最后的那个女人,就算我现在不得不退开,假意的成全了你们!”
眼神里绽放着狠意,秦梦歌冷冷的望向了那空旷的门口,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目的。
虽然楚离殇的心已经偏向了宋平安,但只要不把她赶走,那么她便有机会让死灰复燃!
第五十章 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