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图书馆二楼最后面,经过王国律法区之后,靠近储藏室的那一区就是残缺书籍区。这里除了图书馆员,平时几乎不会有人走动,这时候却难得有四个人在这一区的桌子边低声讨论着事情。他们的面前摊开了一个破旧的卷轴,说是破旧也许还不足以形容这个卷轴毁损的程度,因为它根本只是一些贴在老旧卷轴上的碎纸片,而卷轴本身和那些碎纸片相比,简直新的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毫无疑问地,这些纸片绝对有将近千年的历史。
“我第一次来这一区,真不可思议,那里有些卷轴的历史甚至是在王国历之前,说不定有一千两百年……”虽然磊伊得负责翻译他们面前的卷轴,但他似乎对后面那些古籍更感兴趣,频频回头去看。
“磊伊得,请你认真点,这可是露西亚教授好不容易找给我们的线索。”雪音手指着碎纸片上他们目前读到的位置,要磊伊得继续翻译给他们听。她和英帕修虽然都从小就开始学古语,但程度还没有到能够翻译古籍的地步。
磊伊得不情愿的转回头,皱眉看着眼前的卷轴。他自从学院毕业以来,使用古语方面一向和用通用语一样流畅,可是今天这卷帕莱拉真是让他翻译的非常头大,不是字迹模糊不清,就是语句缺漏。而偏偏古语的文意经常需要上下文对照才能知道,所以他翻译起来十句有五六句不通顺,这小小一段关于封印神兽的记述他已经重复解读了好几次,却还找不出有用的记载。
“战后……当时……帕莱拉……神一般的力量,没有人能够抵抗,英雄……联合六名……最强的魔法师,什么……辛法阵,终于成功封印……”磊伊得现在知道古语学者的痛苦了,他们不只要翻译这些断简残篇,还要想办法补足缺漏的部份,不管是从别的古籍里找或是自己编写……。
“磊伊得,你累了吗?”艾薇莉丝发觉他翻译一半发起呆来,倒了一杯图书馆准备给阅读的人喝的热咖啡放在他面前,关心地问。她其实很想帮忙,但她连像雪音和英帕修一样帮忙认字都做不到,只能在旁边空着急。
“喔,我没事,只是很难把这些句子连在一起……等等,”磊伊得端起咖啡放到嘴边,却又立刻放了下来,“这句应该是……来自北方的智者,他与帕莱拉来自同样的地方,为了防止人类打扰,他加上了另一个结界……这……我看不出来是什么字,你们帮我看看。”
“高绝的……什么结界。”、“什么纯净结界。”雪音和英帕修同时说。
“高绝…纯净…结界?”艾薇莉丝偏着头,说出这个她第一次听到的名词。
“高绝纯净结界!好,我看看……接下来有没有字句解释这个结界……”磊伊得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目光快速在卷轴上游移着。
三个学生知道他们就快要有所突破,全都兴奋的等待着。但等了一会,年轻的唤兽师颓然坐了下来,“没有,后面完全没有再提到这个结界。”他摇摇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好苦。”他说,也不知道是嫌咖啡苦还是找寻封印地苦。
“看看这是谁,磊伊得·伯雅,你竟然会来这里,真叫我惊讶。”一个穿着紫色法师袍,拿着顶端镶着紫水晶的木制法杖,头发盘起扎在脑后的女人,像是从一排排书柜中突然出现一样,对着他们说话。
“瑞文老师,”磊伊得站了起来,弯下腰,态度恭敬的向那女人行礼,“好久不见,你看起来气色很好。”他说着向三个学生介绍起她,“这位是我还是学生时的诺加老师,布丽姬·瑞文·魔法师,也是现在第一班的诺加教授,更是魔法师公会里少数几个高阶魔法师,你们一定是很幸运才有机会见到她。”他也向布丽姬·瑞文介绍了他的三个学生,女法师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看到雪音时目光多停留了一会。
艾薇莉丝很少看到磊伊得对人这么尊敬,于是以好奇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是一位成熟的女性,长得相当的美丽,五官像是雕刻出来般细致,却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唯一显露出她人生历炼的可能只有她发丝里的几株银白。艾薇莉丝曾见过相似年纪的女性中,大概只有雪音的母亲——艾佛特公爵夫人可以和她相比,只是这位女法师笑容底下多了些长年身为研究者的淡漠,感觉起来冷冰冰的,少了公爵夫人温柔婉约的女性形象。
“你从以前就很少来图书馆,更不用说这个“古籍区”,”布丽姬·瑞文打趣的用法杖比划着残缺书籍区,“不过没办法,谁叫你家就有个活动图书馆……喔,我这样说大唤兽师伊萨先生,你不会介意吧?”她虽然这样问,但脸上却没有一点在乎磊伊得介不介意的样子。
“怎么会,欧汶老师和你是旧识,地位不相上下,你要怎么说都可以,他也常说你是诺加百宝箱呢。”磊伊得立刻反唇相讥道。
“如果你当初听我的话加入魔法师公会,我相信你绝对不只百宝箱而已,可惜你一身魔法潜能,全耗在找那些可怜的小动物了。”女法师假装没听出他讽刺的口气,一边夸奖他当法师一定成就非凡,一边暗暗数落唤兽师这职业。
接下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争论着。艾薇莉丝听到后来才知道,原来魔法师公会和唤兽师学院关系似乎不是很好,表面上虽然互相友好,但实际上两边是互不相让。
在葛隆帕将唤兽师的知识带来之前,魔法师原本是雷克大陆上最受敬重的一种职业,他们研究并教导人们使用诺加,为人们带来便利的生活。上古之战时,也是魔法师倾全力抵抗列索法,最后雷克大陆各部族才有时间团结起来顺利击退敌人,那段辉煌的时期,拥有魔法师的身份,就好像英雄一样受人景仰。
然而唤兽师出现后,一切都变了,在葛隆帕传奇般的故事和各国大力推展的效应下,唤兽师地位迅速提升,只不过一两百年的时间,唤兽师就一跃成为人们最想从事的职业。魔法师虽然仍受人们欢迎,却不再是人们心目中最顶尖的职业,地位和部族时代相比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但是这古老职业的重要性实际上绝对不亚于唤兽师,甚至在实力上也是,因此魔法师公会就和唤兽师学院一样,在各国都属于最重要的职业机构。
布丽姬·瑞文既然是贝托·托尼尔王国法师公会中的高阶魔法师,她当然会想要提升魔法师在国王面前的地位。她认为想要达到这个目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培养人才以增加魔法师公会的力量,所以她在成为高阶魔法师后,大方接受了唤兽师学院的教职,试图在这些通过唤兽师测验的精英中找出拥有魔法才华的学生,并游说他们加入魔法师公会。
在她这么多年的教职生涯中,她确实曾经成功过几次,把几个对诺加特别有兴趣的学生召揽到了魔法师公会。此举让唤兽师学院高层非常不高兴,所以有一段时间曾经想要开除她,但遭到许多唤兽师的反对,理由是她的诺加课是唤兽师学院有史以来教的最好的,在为国家教育人才方面,她绝对是尽心尽力没有私心,因此赢得了一致好评。所以唤兽师学院对她挖人的举动只好当做没看到,反正愿意转职成魔法师的学生只占极少部份,对唤兽师学院几乎没有影响。
几年前,当磊伊得还是唤兽师学院学生时,她看出这个年轻人对魔法拥有惊人的天赋和兴趣,所以极力说服他转职魔法师,而她也几乎成功了,要是没有大唤兽师欧汶·伊萨的几句话,也许磊伊得现在的身份将会完全不同。
““噢!他当然会是个伟大的魔法师,但他更会是个令人惊叹的唤兽师。”,哼!伊萨就靠着这几句话把你骗了回去,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想赏那装模作样的家伙几发闪电尝尝。”布丽姬·瑞文说着低声念了几句像是咒语的东西,法杖上的紫水晶隐隐有电光流窜。
“瑞文老师,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再念念不忘岂不是显得有些小气。”磊伊得虽然很尊敬女法师,但每次谈到欧汶·伊萨,他们总是免不了吵上几句。
“他是你的好老师,我是你的坏老师,当然是我比较小气。”布丽姬近乎耍脾气的说。磊伊得听了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法师最后看了他一眼,戴上兜帽准备往残缺书籍区走去。离开前她瞥了桌上破卷轴一眼,立刻扬起眉头说,“帕莱拉?里面我记得记载的是每个帕莱拉的传说,不过这似乎不是你会感兴趣的东西,你们看这卷轴有什么目的?”
“目的……”磊伊得实在很懒得再解释一次,不过他从女法师睿智的目光中看得出来,她知道他们在寻找某样重要的东西。
“高绝纯净结界,瑞文教授,你知道这个结界是什么样的结界吗?”雪音指着卷轴中提到结界的地方问。她相信女法师一定知道,因为要是连高阶魔法师都不知道这个结界的话,那能帮他们的只剩下众神了吧。
“高绝纯净结界?”布丽姬听到这名词时显得有些困惑,细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她看着卷轴上的古语叙述,却和磊伊得遇上同样解读不顺的麻烦。在听过他们的翻译后,她才恍然说道,“关于这个结界的记载,魔法师公会里也有类似的版本,不过我们称呼它为“圣洁结界”。这个结界的施放方式在六族之战后就已失落,现今雷克大陆无人会使用,但关于它的效用我还记得很清楚:“只有心地最纯洁之人才能看穿与通过结界封锁的区域。”嗯?你们怎么了?”
他们四个人听到这里,极为兴奋的交头接耳着。这是个大突破,解释了为什么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封印地。磊伊得说是他们年纪的关系,他认为他们四个人早就脱离了心地纯洁无瑕的年纪,所以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找个小孩子,这世界上心地最纯洁的生物之一来帮助他们。
“谢谢你,瑞文老师,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磊伊得真心的说。
“不客气,我只要求你们找到结界时通知我一声,好让我可以观摩观摩。”
“呃……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这个结界?”
“我是个魔法师,总是会知道每件事,不是吗?”布丽姬隐藏在兜帽下的脸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将桌上的帕莱拉卷轴小心收起,“我想这你们用不着了,我刚好顺路,就替你们拿回去吧。”她转过身,又再看了旁边的雪音一眼。“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她突然问。
“雪音·艾佛特。教授。”雪音感到有些惊讶,但仍非常冷静地回答。
布丽姬将法杖拿到雪音面前,嘴里喃喃念了一句咒语,紫水晶发出光芒照在雪音身上,一闪即逝。
“这孩子拥有不输于你的魔法天赋。”女法师对磊伊得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喜悦,然后她拉起雪音左手,“符刻手环,你能使用?”
“是的,教授。”雪音点点头。布丽姬放开手。雪音右手立刻下意识摸向她的腕炼。
“很好。孩子,雪音,请容我直接叫你的名字。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在只有你和我的时候。”她温言说,然后转身走向层层叠叠的书柜间,柔软长袍发出的唏娑声在安静的图书馆中逐渐远去。
“一定是圣龙兰帝在帮我们,祂也想要我们找到祂,所以才会引导瑞文教授来帮助我们。”雪音被女法师称赞后,起初显得有些受宠若惊,现在则是容光焕发的说着瑞文教授多么有智慧,才能适时帮上他们。她完全被女法师吸引住了。
磊伊得却是大有深意的看着她,提出他的警告。“你要注意点,被她盯上的人会很辛苦,她可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应付的来。”雪音仰起头,骄傲地说。
艾薇莉丝着迷地看着雪音,她也一直好想大声说看看这句话,可惜好像从来没有机会,她很羡慕雪音能够这么有自信的说出来。
“我希望如此。”磊伊得说,“那么今天就先到此为止,下次指导者日我们再继续。”他和三个学生告别,走向图书馆出口时,还烦恼的对自己说,“可是我要去哪生一个小孩出来?在这个地方,这件事比找只奇兽还难得多……”想得出神的他,还险些在楼梯口绊倒。
第67章圣洁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