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铸谷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一柄长剑,再从另一个箱子拿出一面盾牌和一套贴脸帽锁子甲,他拿出来后一样样丢给英帕修。“拿着,你亲身试试就知道了。”
英帕修接过这些装备检视,出乎他意料地,这几样武器防具精美优良,比他曾看过的都还要好,甚至比他公爵父亲的部队使用的还要好,而阿普莱特家的部队装备可是每年都到贝托城找最好的商店采购的。
“小子,你快点准备,别只顾着看。”安德鲁·铸谷大声道。
“什么?”英帕修抬起头,才发现壮汉盖瑞已经拿了一套和他一模一样的装备穿载上。“你要我们直接使用这些装备比武?”他惊讶地说。
“是呀,你怕了吗?那最好,你们也不用比了,等我穿好衣服直接上酒吧。”安德鲁为自己套上一件短上衣,语带挑衅地说。
“我不怕。”英帕修开始着装。
“等一下,别用真剑,会有人受伤的!”磊伊得这下真的担心了起来。
“对……对呀,英帕修,你不要比了。”艾薇莉丝害怕地说,但英帕修完全没听进耳里,他现在正专心地穿上锁子甲,一个男学生自愿帮助他着装。“雪音,你劝他不要比了。”艾薇莉丝脸色发白地说。
“他不会听的,他一向都这样,尤其是武技方面,他绝对不会认输的。”雪音脸色也变得比平常更白。
“来吧。”他拿着长剑往前走,转动着手腕热身。
“放心,盖瑞知道这是比试,他会懂得分寸。”安德鲁说。他现在钦佩地看着英帕修,也许年轻侯爵的勇气已经得到他认同,现在则是看看他实力的时候了。
锵!两柄长剑在空中相交,擦出了火花,也宣布了这场比试的开始。英帕修挡开盖瑞的攻击,左手盾牌猛地推出,撞的盖瑞踉跄退了几步。但壮汉很快就稳住身体,看着对手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谨慎。他先往后移动了几步,然后缩在盾牌后面,直直冲向对手。英帕修想要先避开,对方发现他的意图,立刻改变了方向,英帕修来不及躲开,被重重一撞,整个人弹飞出去倒在地上。
盖瑞举起长剑,砸向躺在地上的对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英帕修向旁边一滚,躲开这足以致命的一剑。他立刻站起,回转身体,从侧面砍向壮汉,长剑砍在盾牌上,力量大得足以让壮汉往后仰。盖瑞不甘示弱,硬用盾牌顶回去,然后彷佛是为了展现他们力量的差距,他也扭转身体,转了大半圈,长剑从侧面砍向对手。
英帕修明知道这剑威力很大,他应该要闪躲才对,但对方长剑来的太快,他迫不得已紧握盾牌去挡。咚!像是被树干敲中一样,手臂一阵剧痛,盾牌脱手飞出,他被那股力道压倒,长剑从他头上削过。他着地一滚随即站起,跑到盾牌边想重新拿起它,却发觉左手不断抖动,竟然只能勉强拿起盾牌。盖瑞大吼一声冲过来,长剑暴雨般猛砍猛劈。英帕修左支右绌,不断后退。
“这样还叫做比试而已?会有人受伤的,磊伊得,我求你,你快去阻止他们!”艾薇莉丝脸色惨白,好几次想要转过头不看,但又担心英帕修的安危,所以希望磊伊得能去阻止他们。
“他们不会有事的,相信我。”磊伊得神态突然变得很轻松地说,彷佛场上比试的两个人只是拿着麦杆在挑逗对方。
雪音本来也想请他去阻止这场她觉得既没有意义又危险的比试,但看磊伊得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她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奇怪的地方。
两个人持续打了一阵子。英帕修虽然力量没盖瑞那么强大,但在逐渐习惯打斗后,他敏捷的行动力开始充份发挥,高超的闪躲技巧让壮汉的攻击总是一再落空,偶尔一两招精准的反击,反而让壮汉手忙脚乱。盖瑞也发现到这点,他开始减少攻击次数,仔细的看着对手,储备能够致胜的力量。
两个人都调整着呼吸,慢慢移动脚步,在场中盯着对方绕圈子。现场的气氛让众人都感受的出来,这场比武即将迈入最后分胜负的阶段。城市西方的圣沃尔像是舍不得放下这场比试,落下的极端缓慢,橘红色的云彩反射着残阳,在场中两人身上拖出长长的身影。
“喝!”盖瑞首先沉不住气,大吼一声,举着长剑往对手狂奔,然后从右上方往比他矮的英帕修斜劈下去。英帕修高举盾牌挡格,当剑盾相交时,他的盾牌顺着长剑力道往下压,另一手握着的长剑则狠狠地劈在壮汉持剑的手臂上。虽然隔着锁子甲,但盖瑞仍感到手臂一痛,长剑握不住掉下地。英帕修放开盾牌,两手紧握住剑柄,用力刺向壮汉腹部,他知道以这把剑的锋利,加上两只手全部的力量,他将可以刺穿锁子甲,结束掉这个难缠对手的生命。
“好!到此为止!”安德鲁的声音传来。
英帕修停下动作,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银色的剑身有一半已经没入壮汉的锁子甲里。他放开长剑,惊觉自己犯下了大错,呆站在原地无法思考。
“平手!”安德鲁说的这两个字像钟声一样敲入英帕修脑海里。他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眼睛旁边有个黑影,转动脖子去看,那是盖瑞的盾牌侧边,近得几乎快碰到他的头,如果真的被敲中了,以壮汉的力量,大概头骨都会碎掉。只是盾牌边缘的形状有些奇怪,就像是遇热的奶油般,靠近他的部份整个溶化变形了。他抬起头,壮汉对着他微笑说,“你很不错。”说着拔出刺进他锁子甲里的长剑,这柄锋利的长剑在他锁子甲上留下一道缺口,但是刺进锁子甲的部份也像盾牌一样溶化了。英帕修立刻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被你们骗了。”他摇摇头笑了笑,惺惺相惜地和壮汉握了一下手,回头走回大家身边。
每个人都凑上来问怎么回事。“我来向你们解释吧。”安德鲁拿着那两件溶化的装备走过来说。
听过他的解释后,众人才知道实情比想象中简单。他们两个人使用的长剑和盾牌,本来就是特别为比试所准备的用品,上面事先设有诺加,只要攻击到人体,诺加会立刻发动,剑和盾会溶化,所以不会真的伤到人。磊伊得在比试进行没多久后就发现到这点,所以他才会一点都不担心。
“你是我第一个看到,不知道这件事,却还能勇敢面对盖瑞的人。虽然你们刚才只是平手,但是你绝对够资格买我的好货。加上我今天心情好,想买的人就都过来挑吧!”安德鲁走进石屋里,叫来盖瑞和另一个学徒,搬出许多武器装备,陈列在石屋前。有兴趣的学生们全都走上前仔细挑选。
“英帕修真的好勇敢!”
“他的武技也好厉害!”
“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如果他能喜欢上我就太好了!”
“别作梦了,人家可是贵族,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而且他要喜欢也是会喜欢上我。”
“是我!”
“我才对!”
艾薇莉丝没有去挑选武器或防具,她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和人打斗的天份,而且她也不能再花钱了,所以她站在原地等待,才会听到这些女孩的对话。她心想英帕修从今天起又会变得更加有名了,连一些原本嫉妒他太受女孩欢迎的男学生,也被他惊人的勇气和武技所摄服,不会再认为他只是个家世高人一等的纨绔子弟。
她继续听着这些女孩谈论英帕修,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她们都不知道有人藉着早上武技课罚练的机会,天天都可以靠近英帕修,比她们只敢偷偷在背后叙说爱慕之意积极得多。然后她听到她们谈起雪音和英帕修的关系,她们都很怀疑两位侯爵是不是一对,因为他们总是走得很近,看起来很亲腻的样子。艾薇莉丝听了之后认真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能性,她无法否认这的确是有可能的,但若果真如此,他们在她面前也掩饰的太好了,因为她完全看不出来有迹像显示他们是情侣。
顺理成章地,话题最后提到了艾薇莉丝,因为她在这些女孩眼中,总是跟着两位侯爵走进走出,几乎就像他们的小跟班。而且由于霞飞魟佛那多斯事件,她们也对她印象很深。她们刚谈到她,就有人提醒说她就在旁边,于是她们干脆直接找艾薇莉丝问起英帕修和雪音的事。但她拒绝了,她觉得把朋友的事,当成聊天的筹码般随便说给别人听,对当事人很不尊重;他们两个不会喜欢我这样做的,她心想,所以她委婉的拒绝。那些女孩虽然嘴上说没关系,但她们也不愿再跟艾薇莉丝谈话,走了开来。女孩们觉得她太骄傲了,以为自己常常跟在贵族身边,穿着像贵族一样好的衣服,就学起贵族的态度,不屑和我们平民说话。排挤的种子似乎悄悄在一些人心中种下。
夕阳沉入贝托城排列整齐的屋宇间,最后一抹艳红渐渐被暗灰色天空所取代,石屋旁火炉冒出的火光变得特别醒目。艾薇莉丝站在一旁,看着每个人忙碌着不同事物,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很孤单,但在雪音招手叫她后,那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艾薇莉丝,磊伊得说要送我们三个人武器,你也来挑一把吧。”
“武器?可是我不会用……”
“没关系,挑一把防身也好。”雪音拉着她的手往站在武器架旁的磊伊得和英帕修走过去。
“当作你们选我当指导者的礼物。嘘!不要跟别人说,不然明年要是太多人选我当指导者,我就要破产了。”磊伊得对他们小声地说,一副慎重其事的样子。
“你不希望明年多一点人选你吗?”雪音拿起一柄刀试挥,但她没想到即使是单手用的刀重量也不轻,这一挥往下掉差点砍到磊伊得小腿,幸好他很快的避开。
“对不起!对不起!”雪音满脸通红地说。
“我很确定如果明年我少了一条腿,一定没人会选我。”磊伊得哭丧着脸,躲到盖瑞后面说。
艾薇莉丝看得一直笑。
“不准笑。”雪音捂住她的嘴,“你试试看这把。”
艾薇莉丝接过一把长剑,她还来不及举起,就差点因为剑的重量跌倒,她双手握住剑柄,好不容易举了起来,但光是这样已经花费她许多力气。当她试着要挥舞长剑时,英帕修阻止了她。“你们不适合用这些武器,它们必需要受过训练的战士才能使用。”他说,并指着另一个武器架,“这边的短剑和小刀也许比较适合你们。”
两个女孩走到武器架旁,看着上百把的短兵器发楞。这些短兵器对她们来说长的都差不多,短短的、尖尖的、锋利的武器,每把都反射着炉火跃动的金色光芒,像是一群排好队伍的小妖精在跳着整齐的舞蹈。“你可以帮我们挑吗?我实在不懂哪一把比较好,它们看起来全都一样。”雪音在武器上的知识只比艾薇莉丝好上一点,同样分不出武器好坏。两个女孩都求助地望着英帕修。
“好吧,我帮你们各挑一把。”英帕修仔细地检视每一把武器,觉得不错的他会拿起来挥两下,再放回去继续看下一把。等到深蓝夜色完全笼罩住四周时,他才将架上所有武器看完,并挑出了其中三把。“这三把是里面最好的,重量轻、坚韧、锋利,即使城中最好的武器店也找不到比这好的,安德鲁·铸谷大叔的手艺的确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他佩服地说,看着这些武器的眼神就像看着他的奇兽一样爱怜。
最后艾薇莉丝选了一把短剑,雪音拿了一把小刀,剩下的一把匕首英帕修留了下来,当作自己备用的武器。他还另外买了整套的盔甲,以及一把长剑,当他将这些装备全穿在身上时,就好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一样,每个人都这么说着。他自己也非常高兴,甚至还在安德鲁的怂恿下多买了搭配盔甲的披风。
“商人,”雪音摇摇头说,“总是会让你多买你不需要的东西。”她虽然有点看不起显露出商人性格的安德鲁,但当工匠帮每个人的武器刻上名字时,她还是非常满意他刻出来的字体。
回到宿舍后,艾薇莉丝坐在房间椅子上,反复看着她这辈子第一把拥有的武器。可能是因为英帕修不断称赞的关系,她觉得刻着她名字的短剑好耀眼,着迷的看了好久。直到月光从窗户照入,剑尖反射月光,那冷酷的金属光芒让她想到,这把武器是用来伤害别人用的,她忽然惧怕地将短剑收回剑鞘里。那晚入睡前,她暗暗向帕莱拉祈祷不会有用上它的一天。
第41章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