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站在平台上,在东边的曙光照耀下,银色平台闪亮的像是面镜子,而底下的村子则像是由许多反射着阳光的黑色堡垒聚集而成。使用黑色岩石做成的屋瓦和道路,一向都是梅诺思村的特色。
“好啦,接下来把灯塔点亮,车掌就会来戴我们到王宫了。”磊伊得指着风向鸡上面的小圆盘说,“那么,谁自愿去点亮灯塔?”
毕业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了刚才的经验,谁都不想第一个去,怕自己也会一个不小心,成为像艾薇莉丝一样被大家取笑的对象。
“我来吧。”英帕修毫不在乎的走到风向鸡旁,看着那个小圆盘。那东西是金属做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圆圈放在一个大圆圈里,两个圆圈表面都雕满许多奇形怪状的花纹。
“你只需要将手放在上面,然后说“毕肯恩,导引。”,就可以了。”
英帕修照着做。圆盘上的花纹发出微光,大小圆圈开始分别转动,当它们的花纹转到一个位置时,忽然整个圆盘发出强烈的红光,一道巨大的圆形光柱射向空中,穿过稀疏的薄云,直达人们目光无法到达的苍穹。正当所有人仰头张大嘴瞧着那光柱,大小圆圈又开始转动,一组合成不同的花纹,光柱立刻变成橙色,接着每隔十秒左右,大小圆圈都会自动旋转,将光柱换成另一种颜色,就好像转着某种大型万花筒一样。有时候一道光柱会出现两种颜色,交错盘旋或是一截一截往上变化;有时候会出现三种颜色,各占据光柱一面,并且缓缓转动像是要让人们欣赏;四种、五种……到最后,出现的色彩与形态已经多到人们无法记忆,只能眼睁睁随着它变化,发出欢呼赞叹,舍不得离开目光。
艾薇莉丝着迷的走近光柱,将手伸到变化的光线里,看着自己手的颜色也跟着不断改变,她回过头兴奋的说,“雪音,你看我的手!你也来试试。”
雪音刚走过去一步。“那算什么!你们看我!”葛肥·其帕推开艾薇莉丝,整个人跑到光柱里,不停扮着各种鬼脸,好几个毕业生觉得有趣,也笑着加入,其帕更是兴奋,开始玩起倒立。雪音皱皱眉头,停下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你怎么不过来玩?”艾薇莉丝有些失望的走回她旁边。
“像他们那样?”她挑起眉毛,“那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艾薇莉丝心想,要当个淑女好像很麻烦的样子,可是当其帕开始在光柱里扭着屁股放声大笑,像个发福的小丑在表演时,她不得不佩服雪音的决定真是明智,现在就算再好玩,她也不愿意站在其帕旁边。
“怎么外面这么吵啊?”
艾薇莉丝听到下面传来多米尼克·亚当村长的声音,忽然想起要给他的南瓜派还在麻布袋子里,她走到平台边缘往下看,却看到亚当先生刚好踏到他门前的诺加里,显然还没睡醒的亚当先生立刻飘起来,浮到了平台边,“嗯?我怎么飘呀飘的……难道是众神来接我去亲爱的露西身边吗?”他看着那变幻无穷的光柱,恍惚的说。
“来了!”磊伊得望着北方说。
艾薇莉丝回头往北方看,一道好像缎带的东西,飞越远处的山岭、森林、原野,快速的往梅诺思村而来,因为还太远的关系,没办法看得很清楚,不过彩带上面似乎有一条黑色的粗线跟着移动。才隔了一下子,那彩带已经飞得更近了,这时候艾薇莉丝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缎带,而是一道颜色炫丽的彩虹,它会不断延伸,就像有人在前端拉着它移动,而且会随着地形高低起伏上下。现在已经没有毕业生还在光柱里玩,平台上所有人全盯着那道彩虹看,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底下的村民被广场周围的建筑挡住视线,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艾薇莉丝跟雪音开始猜测那是什么东西,才说了两句话,彩虹已经来到村子最外围的加加果田上,它上面那黑色粗线也已经清晰可见。
“蛇!好大的蛇!”平台上所有人全都发出惊呼。那是一条巨大的蟒蛇,身上布满扇子大的黑色鳞片,蛇身侧面各有一条从蛇眼连到蛇尾的白色线条……,但是大家还来不及仔细看清楚那条蛇的全貌,彩虹已经绕过村子,像条河流般流经银色平台,然后前端忽然就停在风向鸡的光柱旁。底下村民看到彩虹竟然在亚当村长家屋顶出现,莫不因此哗然,大声讨论起来。
“这是什么?”亚当先生看着刚好在他脚底下的彩虹,红橙黄绿蓝靛紫,像是光又像是水的七种鲜艳色彩,“要我走彩虹去另一个世界吗?没想到我可以走得这么华丽,呵呵。”他延着彩虹向前走,却一脚踩空穿过彩虹往下掉。
幸好艾薇莉丝和雪音听到他胡言乱语时已经先走过来,两个女孩及时伸手拉住他,可是她们力气不大,却没办法将他拉上来,更糟糕的是,那条巨大的蟒蛇已经延着彩虹冲过来。底下村民的惊呼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吓得开始逃跑,平台上的毕业生也早就躲到角落去,眼看巨蟒就要撞上他们三个人!
“停!”磊伊得伸出手大喊。巨蟒就这样瞬间停下,像是它原本就停在那里一样,但是整条彩虹却剧烈晃动了一下,然后它张开嘴,吐出淡红色蛇信,像是要将磊伊得一口吞下去似的……说话了。“磊伊得,你做什么,这样很危险耶!”它竟然会说话,而且还字正腔圆,而且还认识磊伊得·伯雅!
“你差点撞到这里的村长,莫莫。”磊伊得回头看,英帕修已经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将艾薇莉丝他们全拉到平台上,磊伊得对他们笑了笑,赞许的点点头。
“哈哈!这怎么可能,彩虹上又不能站人。”叫做莫莫的巨蟒张开嘴大笑。艾薇莉丝本来想掩住鼻子,奇怪的是它嘴巴一点臭味都没有,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时候近看,巨蟒显得更是巨大,身躯长得像是可以环绕村子一整圈,它圆圆的眼睛和餐厅特大号的盘子一样大,上缘长着既像眉毛又像是羽毛的白色肉芽,和它身侧的白色线条接在一起。
“你的眼睛可以看半个托尼尔平原那么远,怎么会没看到亚当村长那时候刚好站在彩虹上?”
“我觉得这里很眼熟,以前好像来过,所以东张西望的……你是说,他真的可以站在彩虹上?他有我们彩虹长蛇的血统吗?”巨蟒莫莫说的人语实在很标准,声音又很低沉浑厚,要是没亲眼见到它说话,艾薇莉丝几乎要以为是个有年纪的长者在说话。
“拜托!他是人类,怎么可能有你们的血统,他只是刚好站在我的重力诺加上而已。”
“你的重力诺加关我的彩虹什么事?”
“它可以让东西浮起来!”
“我看不出来那跟我的彩虹会有什么关系?”
“我……我懒得跟你解释了。”莫莫虽然人语说得很好,可是似乎不太好沟通,磊伊得一脸郁闷的走到旁边向瑞可诉苦,但是瑞可却笑得很开心。
“我认得你!”亚当先生指着莫莫的鼻子突然大声说,“你是莫莫!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哪位?”巨蟒莫莫说,两颗像黑色小盘子的瞳孔集中在亚当先生身上。
“我是多米尼克啊!小多米尼克。”亚当先生看巨蟒一点反应也没有,竟然大胆的爬到它头上,“那是六十几年前的事了,那年也是唤兽师测验结束,有三个毕业生通过,主考官一个人没办法同时带他们去贝托城,就把你叫过来带他们去,你不记得了?”村长坐在它头上说。
“有这件事吗?”莫莫却不是很在意有人坐在它头上。
“有啊!我那时候还偷偷把你的这个涂成黑色,别跟我说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亚当先生捉着莫莫眼睛上面那像白色羽毛的肉芽说。
“原来是你!”莫莫仰起头张嘴大吼,好像发怒了。亚当先生滚到蛇身上,艾薇莉丝他们急忙把他扶下来。
“小多米尼克,我记起来了!”莫莫的大嘴对着他们四个人说,嘴巴已经整个笼罩住他们,似乎只要轻轻合起来,他们就会成为它美味的餐点。
“你……你要吃了我们吗?”艾薇莉丝吓傻了,突然迸出这句话。
“哈哈哈!”莫莫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大笑,“别傻了,孩子,我是彩虹长蛇,即使把你们吞了,我也没办法消化你们。小多米尼克,你老了很多,虽然你的恶作剧让我被其他长蛇取笑了很久,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小笨蛋。”亚当先生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那一瞬间他看起来就像个十岁的小男孩。一人一蛇聊起当年的往事,可是他们愈聊愈起劲,磊伊得说了好几次该走了,他们却都说再等一会。
“都过来集合,准备出发!”磊伊得在莫莫开始和亚当先生聊它的长蛇恋爱史后,终于受不了的说,“我们等一下会请莫莫载我们到贝托城。喂,莫莫,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正跟小多米尼克说到我的第二任蛇女友——花花的事,你怎么这么扫兴啊,磊伊得。”莫莫抱怨的说。
磊伊得没说话。莫莫看着他,然后低下头来靠近他,左右看了看他,磊伊得还是不说话。“好吧,我投降!”莫莫似乎很怕说话的对象变得沉默,“自我介绍对吧!嗯哼!你们好,我叫莫莫。”它看了看平台上的毕业生,又扭头看着广场上的人群,“你们之中可能有人知道我们,彩虹长蛇,这世界上最古老的季节性迁移动物,当我们移动时,会制造出彩虹为道路,奔驰在广大的天际中。我们原本居住在世界的最北方和最南方,当某一方太热或太冷时,就迁移到比较舒适的另一方。偷偷跟你们说,候鸟会知道要这样做,还是我们告诉它们的。”它得意的笑着说,嘴角裂的开开的。
“可是好几千年前,正确的时间我不记得了,你们该知道,“年”这个东西,是你们人类创出来的,对我们这种寿命长达一两千年的生物来说,实在用不习惯,花时间来记录过了多少时间,对我们来说是很没意义的事。总之,好久以前,汀塔山脉突然长高,高得连当时留在南方的彩虹长蛇也越不过,所以我们只好留在雷克大陆,忍受夏天的炎热,冬天的寒冷,这情形持续非常久,我们有很多同伴因为受不了而死亡,直到保罗王十一世帮我们想出办法为止。”
“什么办法?”戴着白色帽子的碧安卡·怀特问,她的鹦鹉停在她肩膀上。艾薇莉丝看着她突然想到故事书里的海盗。磊伊得却向毕业生们打手势希望大家别再问莫莫问题。
“他帮我们建筑住的地方,让我们可以避暑御寒,安心停留,而且没有要求任何回报。我们很感激他,因此在他需要载运大量人类时,我们主动帮助他,即使我们行动一次就需要非常长的时间休息。”莫莫说。
“所以,你们是国王的奇兽?”艾薇莉丝忍不住发问,她觉得莫莫讲的事就像故事书一样有趣,早就把磊伊得的手势丢在脑后。
“不,孩子,我们彩虹长蛇永远不会属于任何人。贝托·托尼尔王国提供我们住处,我们提供这个王国我们天生的能力,如此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们没办法和唤兽师谛结关系?”
“是的。”
“为什么?”
“就像我常问的,为什么唤兽师只有人类能当,而我们彩虹长蛇或者其他任何生物却不能当一样。恐怕这是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好!感谢艾薇莉丝小姐踊跃的发问,还有莫莫精彩的彩虹长蛇历史课。”磊伊得边说边拿出怀表,打开看了一下,“还有人有问题吗?还有人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准备往贝托城出发……对了,我忘了说,待会就是王宫唤兽师学院的开学典礼,所以我们真的该出发了。”本来还有人想举手发问,听到磊伊得最后几句话,全都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包括艾薇莉丝,她原本想问莫莫:“你刚才为什么说吞下我们也没办法消化?人类很难消化吗?”
“莫莫背上画有诺加,用手碰触就会出现座位,请大家尽快就座。”磊伊得边说边在莫莫背上第一个诺加碰了一下。
“呜呼呼!”莫莫抖动着巨大的身躯说,“我怕痒。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不怕痒,自从他们在我背上画了诺加后,我就开始会怕痒,不过我还蛮喜欢这种感觉。”
磊伊得没理它。诺加发动后,上面浮现一个透明大圆球,里头摆有两张面对面的长沙发,盖着编织华丽的丝质椅罩,看起来柔软舒适,甚至还附有不同花色图案的小靠枕四个;沙发中间摆了一张大理石四角桌,放着两个堆满点心的大银盘,有蕃茄干酪、烤面包、小饼干、三明治、水果塔,还有许多不同口味的蛋糕,另外桌上也摆了好几壶冰凉的果汁、红茶、汽泡水,和四个亮晶晶的玻璃杯;地上则铺着手工羊毛地毯,犹如油画般的花草,精雕细琢的画在地毯上。
除了加加果丰收祭,艾薇莉丝从来没有同时看过这么多自己爱吃的东西,当她和雪音、英帕修找了个“房间”坐好时,从高贵的沙发、地毯到满桌的食物,全都让她看傻了眼。两位侯爵倒是对这样的华丽习以为常,坐下来轻松的拿了几样东西尝尝。小饼干显然味道不错,因为雪音又拿了第二个。
艾薇莉丝将行李放好,听到磊伊得在大声询问所有人是不是都已经坐好,她把维多和卷耳抱出来,让它们在“房间”里活动,然后才发现南瓜派还没给亚当先生。她急忙跑回平台,终于顺利的送给亚当先生,感谢他在唤兽师测验时的帮忙。
“好孩子,好孩子,我没想到你能通过测验。既然当上了唤兽师,一定要努力学习,别再让人说你笨啰。”亚当先生鼓励的说。
艾薇莉丝延着莫莫的背走回去时,经过的其中一个房间,里头只有葛肥·其帕一个人独占,而且已经开始大吃大喝,把桌子和他自己弄得乱七八糟,她停下来露出恶心的表情。
“你别进来跟我抢,自己去找一间。”其帕看她站在外面,走过来挡住门口说,嘴角脸颊沾着许多奶油。
艾薇莉丝快步走回房间,心里实在很呕。为什么其帕这种人也能当唤兽师,那跟她想象中的唤兽师——友善、充满智慧、能力高超、受人景仰、有自制力——
完全不同!她似乎忘了,她自己也不怎么符合这些条件。
“都好了,出发,莫莫。”磊伊得喊道。
“好,坐稳啦!”莫莫蛇身开始慢慢往前移动,像在彩虹上滑行一样。
磊伊得拿出银沙瓶施法,组成平台和诺加的银沙乖乖的回到他瓶子里,顺便也将发出光柱的小圆盘收了回来。
“他那个小瓶子,怎么能装那么多沙?”亚当先生坐在屋顶吃着南瓜派,目送他们离开。
第14章彩虹长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