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正式开始时,现场已经可以说是人山人海。渥戴克先生身兼晚宴的主持人,他不是个多话的人,而他也还真没有说到两句话就请国王上台为晚宴的开场致词。艾德格·保罗为现任的贝托·托尼尔国王,年纪大约比米勒公爵轻一点,发鬓些微泛白,脸型和夏多尔王子一样方方正正的,脸上似乎总挂着愁容。他的开场致词也不长,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活力,只说了几句希望明年国家更加昌盛之类的祝词,让宴会热烈的气氛整个冷淡了下来。
“虽然亚当村长说话有时候太长又不对题,但他的致词可比国王好太多了。”雪音这么评论道。艾薇莉丝的想法也差不多,但她可没那种勇气直接开口批评自己国家的国王。
“那么,请各位尽情享受今晚的宴会。”国王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走下舞台,在皇后及侍卫的陪伴下坐入舞池前特地为王室及几位权重的大臣所准备的位置。
磊伊得看到米勒公爵在国王入座后出现,他怕亚美莉亚也会出现在附近,于是领着众人走向庭院的其他地方。这时舞台上开始了宴会的第一个表演——逗趣的小丑开场秀。
宴会的气氛很快地就又热络了起来。人们在这年尾的这一天谈论着今年发生过的大小事情,像是各国之间持续的和平、加加果的丰收等等,各国唤兽师学院新生大幅度增加也是个相当热门的话题。艾薇莉丝好几次听到有人提到和这件事相关的预言,不由得想起审议会时米勒公爵说过的话:“当唤兽师于雷克大陆群起而出时,那是众神提前告知危机的到来,预先赐与人们抵抗的力量,倾听众神的神谕,远古的恐惧将再度出现。”
“那些古老的预言没有人知道从何时开始流传,也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会一直流传下来,”磊伊得说,“它就好像某种埋藏在历史洪流里的宝藏,总是会有寻宝人在人们快要遗忘时将它挖掘出来,也许这是诸神想要给我们的警告吧,只是人们似乎不怎么喜欢听。”
“你的意思是,像今年这样唤兽师大量出现,真的很有可能是预示着什么吗?”
“预言如果没有实现,或者我们来不及看到它实现,那它对我们来说就只会是个有趣的想象而已,我想我的意思是这样。”磊伊得像是说服自己似的点了点头。
“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只会让艾薇听得更迷糊,你想让她整晚因此胡思乱想吗?”雪音瞥了他一眼说。
““远古的恐惧”指的是什么?”艾薇莉丝问。
“列索法吧,或者是达克尼斯?”保林手里端着一盘烤牛肉,正用叉子一块接一块往嘴里送,因此这些话说得含糊不清。
“能不能请你吃小口点,或者吃完再说话。”雪音皱起眉说,她出身贵族,对这种用餐法实在是不敢恭维。
“男人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呀。”保林说着从经过的侍者端的盘子上拿了一杯红酒,一口灌下了肚。
“哪有这种道理,如果是英帕修才不会像你这样。来,让我教你一些餐桌礼仪,免得你到卓根帝尔之后出糗。”雪音说着硬要保林照着她的指示做,关于预言的谈论在众人的笑声中被摆到了一旁。
宴会仍然继续着。舞台上的表演一项接着一项,有时是吟游诗人唱着歌颂伟人的歌谣、有时是首都最负盛名的舞娘精湛的舞蹈、有时是讲述王国历代英雄的话剧、有时是艺人挑战身体极限的特技,每一项都让宴会变得更加热闹。艾薇莉丝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精彩的表演,双手手掌都因为用力鼓掌而变红了。
宴会进行到这时,除了长桌上的食物,许多侍者也各自端着刚出炉的佳肴和甜点走进人群中,任凭宾客拿取享用。他们几个站在一颗梧桐树下的立桌旁,品尝与畅饮这些珍馐美酒,一边欣赏表演一边谈着这半年来的有趣经历。艾薇莉丝大概是第一次喝酒的关系,说话愈来愈没经脑袋思考,要不是雪音和磊伊得提醒她,可能他们找到帕莱拉封印地的事今晚就要人尽皆知了。
在串场的小丑再度逗得所有宾客放声大笑后,突然许多人搬着乐器走上了舞台,渥戴克先生也再度出现在他主持人的位置。
“接下来,是众人引颈企盼已久的表演,这位即将出场的大师是雷克大陆上最知名的音乐家,人们叫他“旋律先生”以赞扬他在音乐上的成就,他今年特地来贝托城好为国王和众人献曲,让我们欢迎,吐吐胡子先生!”渥戴克手向外一比,早已准备好的侍者们将宾客往两旁带开,让出一条路来。现场随即响起一片欢呼声。
“吐吐先生!”艾薇莉丝和雪音惊讶的叫道,“怎么村里没人说过他这么有名啊?”她们将询问的目光转向磊伊得。
“我不知道,我也是到梅诺思村才第一次认识他。”他的表情几乎和两个女孩一样惊讶。他们全都没想到在那乡下小村子里当司仪的人竟然会是雷克大陆最有名的音乐家。
“雪音·艾佛特!啊哈!我终于找到你了!”在这令人屏息以待的一刻,突然有个人这么大声喊着。众人纷纷不满地向声音来源看去。
“喔,糟了,是亚特鲁叔叔!”雪音偏过脸说,“他会害我们被人发现的!”
“的确是被人发现了。”磊伊得苦笑着看向另一边。他可以看到米勒正和她的同伴们带着几个卫兵走来。舞台处则是玛替达带着渥戴克过来。“我们大概看不到吐吐胡子表演了。”他说着像是要保护两个女孩似的站到她们前面。
“雪音!”亚特鲁首先来到他们面前,“昨天的家族聚餐你怎么没来?”他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但就连艾薇莉丝也看得出来他只是装作生气的样子,其实能在人群中找到雪音正让他自豪不已。
“叔叔,这件事我待会再解释,如果我们没有被赶出宴会的话。”雪音没好气地说。
“什么?谁敢这样对我的侄女?”
雪音指了指前面,大队人马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渥戴克先生,就是她们,我还看到好多第二班和第三班的学生,他们根本没有受到邀请,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混进来参加宴会的。”玛替达指着两个女孩说。
“为什么玛替达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他不也是我们班的学生吗?”艾薇莉丝低声问道。
“他是以贝托城贵族身份受邀的。”雪音回答。
“渥戴克先生,她们没有受邀来表演对吧?”米勒恨恨地说,“我问过负责安排表演的工作人员,他们说根本没有任何二三班的学生受邀来表演,我不知道为什么院长会帮你们说话,但你们很明显是在说谎!”
“她还真的去查了,好笨。”艾薇莉丝红着脸笑骂道,酒精似乎还影响着她。由于她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所有人全都听到了。
米勒气得脸色发青。“渥戴克先生,你还不下令把她们赶出去!”
“卫兵!”
“等一下!”磊伊得站出来道,“为什么他们不能参加宴会,同样是唤兽师学院的学生,这样实在太不公平了!”
“谁敢赶我侄女出去,我就让他试试火舞者颠伽迦的厉害!”亚特鲁摆出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不客气地说。
“两位教授,这不是你们该插手的事,请让开,不然我只好将你们也请出宴会。”渥戴克先生丝毫不动摇地说。事实上,他觉得相当愤怒,竟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偷溜进来,他决定等一下一定要逼问出他们是怎么混进宴会的。
卫兵们走上前。磊伊得还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种场面,亚特鲁却已经将手放在艾佛特家族特有的腕炼上,似乎打算不顾一切召唤出奇兽。
“别冲动。”磊伊得将手挡在他前面阻止他。在这里召唤出火舞者,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把宴会毁了,那事情就难以收拾了。
“还不让开,好,把他们全赶出去!”渥戴克发怒地说,他对这群在他地盘上撒野的人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你们敢动手!”磊伊得也火了,自从他当上唤兽师以来,除了瑞可和他的几个奇兽,没几个知道他身份的人敢对他这么不敬。他迅速拿出银沙瓶,眨眼间已经用银沙将召唤阵画了出来。卫兵们立刻停止了前进,他们虽然是勇敢无畏的皇家卫队,但对唤兽师的可怕非常了解,他们才这么几个人,随便一只奇兽都可以打败他们,所以这时没人敢冒触怒磊伊得的风险继续往前走。
“你……你是想作乱吗!”渥戴克盯着召唤阵说,好像怕它里面随时会跳出一只怪兽。
磊伊得却也暗骂自己太冲动了,再这么闹下去,搞不好除了害自己受罚之外,还会连累身后两个女孩。他必需要冷静一点,不可以像亚特鲁一样这么容易受情绪控制。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说,挥手慢慢将银沙收回,“我只希望总管对学院的学生能公平点。”
“取消邀请那些学生是国王亲自同意的事,难道你对国王的决定有意见吗?”
“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么期待来参加宴会,怎么可以前一天临时取消邀请!”
“我们有我们的考虑,但我没必要对你说明。”渥戴克说,他看着银沙完全飞回瓶里后,伸手比向往外的道路。“假如你们同意的话,卫兵们会护送你们出去,安静地,不打扰到其他宾客。”
“假如我们不同意呢?”磊伊得把玩着银沙瓶说。
“那我只好请李·杰克将军调来整个皇家卫队护送你们,你也知道卫队之中有许多个唤兽师,我相信一定能保护好你们的安全。”渥戴克这些话明显已经是在威胁他们了。
“雪音,磊伊得,我们走吧,”艾薇莉丝像是现在才发觉事态严重地说,“至少其他同学还能继续参加宴会。”
“那怎么可以,没有受到邀请的人都应该赶出去。”米勒说,“而他们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害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过份!他们又没得罪你!”艾薇莉丝冲着她说。
“喔,可怜的小抹布,”米勒走近她,以只有她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耳语道,“有什么报复会比让每个人都恨你们要好呢?”她说着露出一个迷人的笑脸往回走,没有人会认为她刚才说了多么恶毒的话。
艾薇莉丝呆立在原地,心中感到一股揉合了寒意与恨意的东西窜起,她知道从此他们将和亚美莉亚·米勒誓不两立,而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无论是惧怕还是憎恨一个人。
第109章旋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