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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追忆3

  事实上,Kyan的家人是反对她到姆大陆闯荡的。
  在与“少女兵器”确立合作关系后,各国派上姆大陆的探索人员,或称指挥官,其人数受到严格控制。毕竟在连太空科技对抗赛都陷入胶着的现代,未知大陆的探索等同于一座全新的战场。最后在各国协商之下,决定以国家人口数、发展程度、经济能力等多项要素作为派遣人数的基准。
  经过会议裁定,Kyan的祖国拥有二十三人的派遣额度,这数字与参加会议的各国相比是少之又少,因此派上姆大陆的人选更显重要。
  然而,在听闻首批登上姆大陆的探索队接近全灭,无论是谁,都没人想踏上这一去不回的旅行。
  起初政府打算从国军选出二十三位菁英,不料却遭到这些人的家属联合抗议,各县市的行政单位无一不遭到民众包围、蛋洗。这就是注重民主与人权主义的国家面临的难处,被养坏的人民学到“闹才有甜头”的腐败道理,致使执政者为了顺应民意,非得做出许多不合时宜甚至愚蠢的决定。
  最后决定以招募的方式来募集志愿者。然而,无论给出再丰厚的酬劳,参加的人依然不到全国人口的百万分之一。
  Kyan就在那百万分之一里头。
  从大学毕业已有三、四年的Kyan,依然和父母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在这房价涨物料涨就只有薪水不涨的时代,虽然有固定工作但那等同基底薪资的微薄薪水,光是每个月的固定开销就把家计压得死死的,就算有二位哥哥按月寄回的生活费,但因为父亲那方的亲戚缺钱就来要,而心肠软的父亲总是会把钱交出去。两名老人家依然无法安享天年,看在Kyan眼里是既生气又不舍。
  为了辛苦养育自己长大的父母,Kyan秘密参加招募,成功通过一连串的考验,得到前往姆大陆的机票。
  不过,尽管有幸被选为登上姆大陆的探索者、成为全国家喻户晓的人物、获得国家的殊荣与优渥的薪资,父母和二位哥哥却是一副无法置信的表情。
  并非不相信Kyan的能力,只是作人父母,总是会担心自己的女儿;就算是平日打闹不时呕气的兄妹,在知道妹妹即将踏上这不确定性极高的旅程,也不可能安心送她走吧。
  但Kyan还是上来了,来到姆大陆。
  胸怀明确的目标及强烈的决心,Kyan迅速、确实地发展。招集成员,打造基地,拓展领土,在为数众多的指挥官中闯出名号,同时也为国家争取到那无谓的虚荣心。
  可是,无论Kyan的功绩再怎么灿烂夺目,她的家人依旧不能谅解她的决定。
  “唔,所以小优又在和父母讨论这话题了?”
  指挥官室外,青年先是看了看闭锁着的自动门,接着转向同样站在门前的芸问道。
  芸俏丽的脸庞掩着一层阴影,明亮的眼眸流露出明显的担忧。
  “是……已经是今天的第六次了。”
  “六次?现在才中午十二点半啊!假设小优六点睡醒……这不是一小问一次吗!”
  “是呀,而且一次至少半个小时,工作全都停摆了。”
  “这才是让你阴郁的原因吗!”
  “那把拔先生想代替指挥官处理吗?我手上总计一千零九十二份文件,而且期限都是今天。”
  “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我不是这里的指挥官,请恕我拒绝。”
  “哎呀哎呀,明明是个训练自己的好机会,把拔先生真的有心要作指挥官吗?”
  “就算用激将法我也不会上当的,请芸小姐好好加油吧。”
  “哈哈,果然是这样呀。不然……把拔先生,能和我们一起解决这些文件吗?就只要在旁边跟着看就好,觉得怎么样呢?”
  “只是看根本不算战力吧?这样哪有帮上忙?”
  “不是不是,把拔先生想想看,当你独自一人努力处理文件的时候不是会很闷很无聊连带效率减慢导致最后什么都没完成吗?这时如果有人能在旁边跟你聊天解忧,不只能振奋精神,更能加快处理速度吧?”
  “唔,有些人是这样没错,但我个人是倾向安静迅速的那一挂,所以基本上我弄这些是不希望有人在旁边闹我的。”
  “可是我希望把拔先生能在旁边闹我呀。”
  “欸?希望我闹……不、不对,这个,只是在旁边看的话……”
  “哼哼?把拔先生刚刚在想什么呀?那个奇妙的顿点。”
  “哪、哪有想什──别弯着腰由下往上看着我啊!”
  “嘻嘻,果然男孩子都会注意胸部的啊?把拔先生的表情已经说出一切啰。”
  “注注注注意什么……唔……抱歉。”
  “嗯?为什么道歉?”
  “因为,呃……让芸小姐不舒服……吧?”
  “原来是这个呀?不会不会,对女孩子来说,知道自己有魅力也是会高兴的喔,而且把拔先生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会伸狼爪的坏人嘛。比起这个还是先去会议室吧?这些文件不赶快处理不行呢。”
  “唔……嗯,谢谢。”
  “哈哈,该道谢的是我吧?把拔先生真的很奇怪呢。”
  “呃哈哈,在陶弥谷时我也常被这么说。对了,那些文件很重吧?一些给我拿好了。”
  “咦?不用不用,这点程度没什么。”
  “那就当作是芸小姐帮我,让我拿一些吧。”
  “咦、咦?等等,这个逻辑……不对吧?说是要我帮,可是却要分东西让把拔先生拿……咦?”
  看着不知如何理解自己讲出的话语而疑惑的芸,青年不禁笑了起来,伸手拿走芸手上的部分文件。
  “总之就是让我拿吧。当然我知道这点东西对芸小姐来说绝对没问题,不过这种时候比较像是心情的问题吧?男人总是爱顾些没必要的面子,就请芸小姐多担待啦。”
  “可是让客人的把拔先生帮忙作这种杂务……”
  “能陪芸小姐聊天就不能作杂务?这逻辑也怪怪的喔。我想想,那当作是和芸小姐聊天的报酬,就让我作吧。”
  “把拔先生……嘻嘻,真的是很奇怪的人。”
  “不用一直强调奇怪啦。”
  青年有些困窘地抗议道,小孩般的口气和表情让芸笑出声来。原本青年还有些受不了的样子,没一会也跟着露出笑容。
  “好啦,总之就先去会议室,早早解决这些东西吧。”
  “嗯。啊,把拔先生,会议室在这个方向喔。”
  “咦、欸?”
  “真是的,都来这么多次了,还没记起来喔?”
  “呃、呃哈哈……我很不擅长认路……”
  “那就跟在我背后吧。这里喔。”
  本来还觉得自己的表现挺帅气而沾沾自喜的青年,马上就因为自己的脱线而破功。羞愧得简直想找个洞躲起来算了。
  “把拔先生,单用手不管怎么挖都不可能在金属地板挖出洞的唷。”
  会议室,芸边批阅文件边和青年聊天。谈笑之间,阅毕的文件也在顺利增加。显然真如芸所说,有能一起聊天的对象确实能增加她的工作效率。
  在批阅进度来到约莫九成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站在那的不是别人,正是基地指挥官的Kyan。
  “喔,小优,你怎么知道要来这里?”
  “因为我想要是把拔想对芸伸出魔爪的话,应该会选在会议室之类的神圣场所,同时享受不知何时会被发现的刺激与背德的快感──”
  “我听你在讲!而且总有种这词以后会被谁学去说的感觉!总之我们只是很普通地在赶文件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哈哈,我知道啦……嗯,芸,不好意思喔,又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说麻烦是真的挺麻烦的。指挥官还是快指定谁专门处理这些吧,我真的不是很喜欢坐办公桌呢。要不是有把拔先生在这陪我解闷,我早就举双手投降啰。”
  “别这么说嘛,我相信区区几张纸对芸来说绝对不成问题。所以我要借走把拔,剩下的部分还要继续拜托你了,加油喔。”
  “啊?”
  “咦?”
  “你们没听错。所以把拔,跟我来一下吧。”
  青年觉得Kyan的态度有些不对。
  以青年对Kyan的认识,她不是这种态度强硬的人,然而此刻青年却没想过造成Kyan态度有这般变化的原因,只是道出脑中所想:
  “唔,可是就差一点,不能等到芸小姐弄完一起──”
  “你就去吧,把拔先生。”
  “芸小姐?”
  “剩一点了,我自己就赶得完了啦。再说指挥官今天都还没跟你说上话,应该也很想聊聊的吧?”
  说着芸眨了眨眼,那淘气的可爱模样,让青年有些困窘地别开眼。
  “喔、喔,我是都可以啦……那就不好意思了,芸小姐。”
  “不会不会,慢慢聊喔。”
  因为青年转移视线的关系所以忽略了,芸向Kyan投以询问的眼神。
  Kyan先是一愣,不由得苦笑了笑,轻轻颔首。
  “谢谢你,芸。”
  语毕,转身就走,青年见状立刻跟上去。
  从头到尾,Kyan只是站在门口,都没踏进会议室一步。
  彷佛那不是她能进去的地方。
  走廊上,Kyan始终走在青年前方约两步的距离,无论青年加快脚步或放慢速度都不会改变,就像是刻意为之。
  尝试几次,青年也放弃和Kyan并肩而走,直接问道:
  “我说小优,是什么事这么急非现在讲不可啊?”
  “嗯……其实──”
  “指挥官你好。”
  “啊,你好呀~午餐吃过了吧?”
  “是,现在要回去工作,我先离开了,谢谢指挥官。”
  “慢走喔~嗯,关于把拔你问的,其实──”
  “呀呵!指挥官,听我说听我说,我今天炸飞一大堆‘原生种’喔!”
  “哇,好厉害,不愧是你呢。”
  “嘿嘿,多夸点多夸点~啊,我还有训练,指挥官掰掰啰~”
  “嗯,掰掰。回到刚才的话题,把拔──”
  “唉呀,指挥官,你可终于从办公室出来啦?想说你应该还没吃,都帮你把午餐带来这了。”
  “啊、啊呀……谢谢你,阿姨,餐车给我就可以了。现在应该是休息时间吧?这样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哪的话,指挥官才是,为了我这老太婆还有基地那么多人在辛苦工作,送个餐不算什么啦。那我先去休息一会,指挥官你也要注意别弄坏身子啊。”
  “好的,谢谢你。”
  两人站在走廊,等到餐厅阿姨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之后,Kyan转向青年,露出和刚才与基地人员对话时完全不同的严肃神情。
  “我们换地方说吧。”
  如是说道。
  “好。”
  青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Kyan和青年走在空荡荡的阶梯,犹如走在通天塔的回廊,甚至还能听到脚步声的回音。
  据Kyan所说,目的地是最靠近指挥塔顶端的露天阳台,由于没有电梯直达,因此得仰赖双脚;同时也是这个原因,基地里没多少人会利用这座阶梯。
  这露天阳台鲜少被人使用。也许该说是当初设计的问题,地点太高因此强风不止,不可能作晒衣场使用,同理亦无法在此设立咖啡座之类休闲器材;基地安全方面,已经有了防护罩的缘故,所以未在此架设对空炮塔,虽然有所计画,但现在还没实行。
  总之,这是个几乎不会被第三者打扰的地方。
  推开门的瞬间冷风灌了进来,Kyan和青年不约而同地打个哆嗦。凑巧对上视线,发现彼此都有一样的反应,不禁笑了起来。
  “总之先出来吧。”
  “喔。”
  甫一踏出水泥建物,首先迎接两人的是逼人睁不开眼的阳光,青年反射性地抬手遮住。
  花了数秒钟才适应过来的青年,放下手的那一刻,无法自禁地发出赞叹。
  彷佛能望到水平线的另一端,蜿蜒的山峦、辽阔的平原、空旷的荒地、蓊郁的森林,高耸的晶柱或零星散布的遗迹,几乎将姆大陆上所有的地形尽收眼底。
  绝景。青年只想得到这词来形容这片景致。
  “嘻嘻,感动得说不出话吗?把拔。”
  “唔……是啊,这风景真的……太壮观了。”
  被震撼得两眼发直,青年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已经站到护栏边的Kyan看着他的反应,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这景象的当下也是差不多反应,不禁勾起唇角。
  然而下一刻,却露出寂寥之色。
  Kyan稍微整理吹乱的头发,和青年同样将视线投向远方。
  “这里我秘藏的景点之一喔。从这往外看的风景,绝对不会输给‘外面’任何风景名胜。”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可是我最喜欢的,果然还是和大家相处的时刻……嗯,这样说的话,基地才是我内心排名第一的绝佳景点。”
  “嗯,我也是,不管是我那还是你这,大家都很好相处,总是能一起打闹欢笑,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能听到把拔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呀。”
  Kyan回过头来,迟疑一阵,开口:
  “把拔,我来姆大陆的原因,你大概猜得到吧?因为我家的关系……”
  “嗯,你之前说过,我还有印象。”
  关于Kyan家里的状况,大学时期青年就听她说过。或许当时的Kyan只是想发发牢骚吧?没料到青年居然到现在还记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一开始的目地只是帮助家里而已,并没打算发展到现在这样……嗯,这么多的伙伴,还是这么高的指挥塔,又或是这种规模的领地。”
  “这话要是给那些奉国家命令全心全力搞基地却没什么成果的军人弟兄听见,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当下饮弹自尽呢。”
  “哈哈,把拔你说得太夸张了啦。”
  Kyan的笑声,只持续短短不到几秒。
  “其实,我家人希望我可以回去。”
  “回去?是要你离开姆大陆吗?”
  “嗯。听妈妈说,我按月寄回去的钱和国家的补助不只完全抵销家里的花费,还有盈余资助哥哥们的工作。现在大哥的事业起来了,二哥也创业有成,都已经够支撑家里,所以我没必要继续待在这了。”
  青年无语,更加正确地说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Kyan的家务事,身为外人的青年根本没资格说三道四,然而要是Kyan真的离开,这座基地的人该怎么办?相信Kyan而追随至今的“少女兵器”和动物佣兵们的心情又是如何?这根本不是一句“因为Kyan的家人希望她回去”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彷佛是看出青年的挣扎,Kyan露出微笑。
  “把拔,你从以前到现在都很不会隐藏情绪耶。不用帮我烦恼也可以喔,因为这是我要自己决定的事。”
  “唔……是啊,我知道。抱歉,鸡婆了点。”
  “不用道歉啦。嗯,回到刚才的话题……其实不只今天,几个礼拜前我家就一直打电话上来,要我早点准备离开。”
  说着,Kyan转将视线投去天际,两手靠着护栏。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早在踏上姆大陆时我就知道,这天迟早会来……但是我却犹豫了。”
  “犹豫?”
  “嗯,我犹豫了。也因为这样,我才知道,我之所以经营这座基地至今,原因不再只是为了帮助家里,也是为了帮助我的大家。”
  Kyan往护栏一推,转身面向青年。
  “我希望大家都能开开心心过生活,所以我才建了这座基地呀。”
  灿烂的笑容,即便是Kyan身后那教人咋舌的绝景都为之逊色。
  青年看得出神。不单是Kyan的笑容,还有蕴含在那之后的意义、决心,甚至是被迫将这一切和家人放上天平比较的苦楚──那是道尽她是多么深爱、看重这些人事物的笑容。
  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啊,把拔,那是在笑我吗?”
  Kyan鼓起脸颊抗议,那模样挺可爱的。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又一次觉得你真的完全没变而已。”
  青年笑着,仰起头,望着那层次分明的云海。
  “你在大学时就是这样了,无论遇到怎么样的困难,即使迷惘发愁,还是能够马上振作、重新出发……到了现在还是一样。”
  视线回到Kyan,青年的眼神中除了钦佩还是钦佩。
  “你已经找到答案了不是吗?”
  没错,在感到犹豫、进而烦恼的那一刻起,Kyan的心底就有了答案。
  就在刚刚,也亲口说出来了。
  迟了半晌才意会过来,Kyan噘着嘴又两手叉腰。
  “把拔你唷,这算是套我的话吗?”
  “我才没那么厉害,这都是你自己说的喔。”
  Kyan轻皱眉头、怪罪似地问,青年则是眨了眨眼、耸耸肩地回。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谢谢你,把拔,总觉得畅快多了。”
  “我什么也没作啊,这是你自己得到的答案喔。”
  “是喔?那就把谢谢还给我吧。”
  “这么干脆!而且要我怎么还啊!”
  “这个嘛~就先帮我把躲在门后偷听的她们给揪出来吧?”
  “呃、欸?谁在偷听?”
  青年立刻回头,只闻铁门后一阵骚动,即使是在风声几近霸占听觉的这座阳台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会,以芸为首的“少女兵器”全走了出来,一字排开,个个都一脸尴尬,就像是恶作剧被老师捉到的学生一样。
  青年一脸诧异。
  “说是偷听我还以为只有一两个,这根本是全体GA都参与了啊……连芸小姐也在。”
  “啊、啊哈哈,真没面子……把拔先生,如果让你不高兴的话,我先道歉。我们没有恶意,只是稍微担心过头而已……”
  “担心?”
  “嗯,指挥官最近几乎都待在房间或办公室,即使我们知道原因,想替指挥官分担,但就算见到面我们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想说如果是把拔先生的话,也许指挥官会比较好开口,回神之后就跟在后面偷听了……”
  “跟在后面?直到现在?这回神也回得太晚了……所以,大家都是这样?”
  “不知不觉大家都聚在一起了。”
  “好个不知不觉……”
  青年莞尔。虽说对话被偷听确实是让人不悦,但见少女们无一不露出歉疚的表情,再加上她们又都是出自对Kyan的关心才会这么作的,要生气也气不起来。
  “不愧是你啊,小优。”
  看去Kyan,青年的佩服化作言语。
  “嗯?没有啦,是大家都很善良的关系喔。”
  Kyan笑得甜美。
  “也是因为这样,我最喜欢大家了。”
  似乎有些什么在眼角闪闪发亮。
  送走青年时,已是昏暮。
  陪同青年等待老乔尼的接送专车、道别、站在基地门口望着那逐渐驶远的越野车直到看不见为止,已经是Kyan和芸的例行公事。
  橘红色的天空下,车轮卷起的沙尘渐渐散去,就连引擎声都听不到了。
  Kyan伸了个懒腰。
  “嗯~既然把拔走了,今天我们就自己吃晚餐吧?芸。”
  “为什么说得好像把拔先生每次都会陪我们吃一样呀?自从上次被葛罗莉雅禁足之后,把拔先生都是固定四点左右就会离开了呀。”
  “这个嘛~心情的问题?”
  “其实指挥官只是想说说看这种台词而已吧?”
  “哈哈,被芸说中了。”
  向芸一笑,Kyan勾住她的手臂。
  “总之,一起去吃饭吧!和大家一起喔!”
  Kyan强调着。也许是近来她因为家务事的关系,总是一个人在办公室或私室解决三餐的缘故吧。一段时间没和基地的大家共进晚餐,才会显得有点兴奋。
  也可能是没能确定自己内心选择的答案,致使无法像平常一样面对大家。但在经过今天的对话,Kyan已经作出决定。
  勾着芸的这只手,就是她的答案。
  “嗯,好呀。”
  芸带着窝心的笑容,像个大姐姐似的,摸了摸Kyan的发顶。
  这天的餐厅,彷佛回到基地刚起步的那段时光,只是活着就值得庆祝的单纯日子。喧闹、吵杂,但却很开心。
  每个人都开怀大笑,到处都被欢乐给填满,就像在开宴会一样──欢迎Kyan的宴会。
  不知不觉,一路闹腾到将近十二点。Kyan还好说,但对尽忠职守的各基地组员、或是执行探索任务的“少女兵器”和动物佣兵、甚至是加班直到刚刚的大厨而言,已经是足够大家睡挂,不到翌日太阳正中不起来的状态了。
  于此,Kyan宣布明天放假一天,这才让大家有心将最后一丝力气用来整理场地,而不是苦了扫地阿姨。
  一切整理完毕后,也将要凌晨一点了。大家作鸟兽散,拖着疲惫的脚步或背着睡挂的室友,各自回到宿舍休息。
  “所以说,为什么芸在餐厅宿舍来回跑了十趟还有体力陪我回房间?”
  “这是大姐姐的力量唷。而且我很担心呀~要是指挥官途中倒在走廊,第二天以重感冒为由躲避文书工作,我又得坐在办公桌一整天了。”
  “芸也真是的,我哪是那种人呀?”
  “为了不让指挥官成为那种人,我也得做好预防措施啰。”
  Kyan故作愠怒地问,芸则是回得巧妙,让彼此又笑了起来。
  “嗯,到门口了。这样芸可以放心了吧?”
  “不行不行,直到确认指挥官进房并且睡着,都不能松懈大意的。”
  “那干脆芸陪我一起睡吧?能在睡觉时枕着芸的──”
  “指挥官晚安,请好好休息唷。”
  “好快!至少让我讲完嘛!”
  像是受到重大打击似地大声哀叫,惹得芸又是一阵笑。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指挥官就早点睡吧。先说好,时间一到我是会来叫指挥官起床的,想赖床是不行的喔。”
  “欸~现在都这么晚了,就通融一下……”
  “不.行。就算明天大家休息一天好了,指挥官顶多也只是工作量减少,不能放假的喔。”
  “我知道啦……嗯,我知道的。”
  Kyan朝芸眨了眨眼。
  “为了和大家在一起,只是批批文件算便宜了,对吧?”
  “指挥官……”
  “哈哈,难道芸感动得说不出话了吗?”
  “是呀,指挥官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其实还有些积着没处理的文件,既然指挥官这么说了,明天就一并处理好了。”
  “我突然觉得今天会是睡不好的一晚……”
  被垮下脸的Kyan逗得又是一笑,芸承诺会协助处理,总算让Kyan放松地露出笑脸。
  在互道晚安之后,芸回去自己的房间。
  然而此刻的芸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她和Kyan最后一次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