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拉回到七点五分的时候,大概是木羽缇刚刚醒来,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的时候。
一辆车在马路上奔驰而过,跟其他无数辆似乎没什么不同。
这是第二幕的幕间剧,由整齣戏的两位主角,幻影旅团的团长,窟卢塔族的后人,库洛洛与酷拉皮卡领衔出演。
两人沉默的坐在后座,一个安静一个压抑,更贴切的形容,该说是暗地里波涛汹涌的默剧。
操控着方向盘,雷欧力小心翼翼从上方的后视镜窥探着幻影旅团团长的身影,他安静的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的。
“你看什么。”
“没想到,锁链手是女的。”
旅团团长显得有点惊讶,分不出是真是假,而酷拉皮卡把它当真了,嘴角扬起小得意的弧度,“我没说过我是女的,你别被我的外表骗了。”
把红褐色的假髮拿下,用手抹去了唇上的口红,穿着淡紫色套装的酷拉皮卡,比料想中的还要适合女装。
能利用的就要多加利用,这是她告诉他的。
“呵。”
“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我不知道,哪一句会成为你最后的遗言。”
把头转向窗外,他依旧是平静:“你不会杀我的,你重视的伙伴,都还留在饭店里。”
或许就是歷练的不同吧,酷拉皮卡太过年轻,一句话就让他轻易的动了脾气,“我现在可没冷静到对你的挑;无动于衷。”
“嗯,那女孩的占卜并没有提到这件事,连死亡的相关的双字片语都没有,似乎并没有严重到必须事先预言,该怎么说呢,就像是悠閒的午茶时光一样。”
美丽的水蓝眼睛瞬息间染上了鲜红,是愤怒的顏色。
但,他不清楚,心里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惊讶多一点,“那天……那天跟妮翁小姐坐在色梅榙利大楼咖啡厅里的人,是你?”
毫不在意的就承认,他在外面的形象,似乎很深得人心呢,“原来你在阿,或许,那天就註定我们要擦身而过吧。”
不,这不是註定,而是人为,他比谁都清楚。
她闪躲的、迴避的、甚至还急忙把他带开,就只是不想让他们碰面而已。
是愤怒的感觉强一点、还是被背叛的感觉强一点?
呵,说背叛,又似乎太夸张,毕竟,她从没表明她是站在哪一边的,那个米迦勒跟路西法的综合体。
该说什么呢,那日温文尔雅,气质出众的青年,是幻影旅团团长阿,他们还擦肩而过了好几次。
低低的,酷拉皮卡吃笑了起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癲狂。
“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窟卢塔族的神明,真是幽默。”
心有戚戚焉吧,库洛洛小幅度的点头,“是阿,命运,真的很幽默。”
不知何时,话题已经从你杀我我杀你的血腥,转到了詼谐的幽默上面。
前座的雷欧力及旋律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比起仇人,他们俩的样子还更像朋友,明明就是势不两立的。
其实,本来可以是朋友的,他们,原本是很相似的,但也仅仅只能到相似。
真幽默阿,所谓的命运。
“你不会杀我的,除了你的两个伙伴,缇也还在基地里,你认识吧,那个木羽缇。”
太年轻也有个好处,轻易的冲动也能轻易的冷静,“是阿,我不会杀你,就像你不会轻易的对小缇下手一样,如果你想,她应该早就没命了吧。”
清湛的笑容,库洛洛道:“不知道,现在,还不到缇死的时候,虽然她出卖了我们,嗯……应该也不算出卖吧,她好像从没表明她的立场,虽然我认识她的时间比你还要久。”
这段话,不久前才刚在酷拉皮卡心里绕过一遍,他们,同时被同一个人给背叛。
“真行,小缇反将了我们一军。”
“酷拉皮卡,强化系,其实才是心机最重的那一群,我们总是认为他们直肠子,但只要他们认真起来,可以真正的,把身边的人骗的团团转,连强化系本身,都融入了他们所演出的谎言里。”
不是有一句话这样说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每天由无数的笑容、眼泪所组织而成,但大多数的结局并不太好,想有个完美结局,几乎是不可能了。
细细数过有关她的一切,酷拉皮卡迷惘了。
到底有什么,又是真的,又有什么,是縹緲的假象呢?
木羽缇曾经说,他像个天使,尤其是他的眼睛。
那时,他只是一笑置之,心里的纠结只有自己知道。
他的童年,是在怨恨里度过,还没长大的小孩都像个天使,不论实话或谎言都毫不迟疑的深信,只是,他从还没长大的那一刻起,就不配称为天使了。
总有一天,天使会长大,第一次来到人间,展开纯白的羽翼,用那清湛的双眼看着底下一片混浊,感觉,多么的吃惊哪。
小天使飞回了天上,俯伏在慈祥的父亲前面,身体还在为刚才的景象发颤,“我敬爱的天父阿,那是人间吗?为什么我在那里看到了撒旦的身影?明明,我从这里望下去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脸欢笑呢!”
天父并不马上回答,只是慈爱的微笑,牵着小天使的手来到了他们观察人间的天空边界,“孩子,那是人间阿,因为你看他们的时候,隔了一层厚厚的云,你再仔细看,他们的笑,真的是由心发出吗?”
小天使趴在云上仔细观察了好久,微笑的背后,居然有撒旦潜伏的影子,他哭丧着一张脸,“天父,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呢?”
他所敬爱的父亲并没有回答,只是背过身走开去,或许,是真的不知道答案吧。
到了夜晚,小天使仍旧站在原地,以前,总是盼望着羽翼盈满的那一天哪,原来,长大会是这种感觉。
小天使太绝望了,云雾上和云雾下,为什么会差距那么多呢?
现实和縹緲,是不是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背后相连的真相,是否只徒留残酷而已?
他褪去了头上圣洁的光环,扯掉身后纯白的羽翼,从天上毫不犹豫的往下一跳。
那一晚,天使坠入了人间,成为了人,戴上了同样笑容的面具,从此隐身在一片不像话的混浊里。
呵呵,真希望回到小时候呢,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其实是最幸福的。
没再说话,酷拉皮卡把头转向车窗外,避开了库洛洛看似毫不在乎却精密打量着他的视线。
或许是深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吧,变成火海的窟卢塔族、上腾的烟、尖叫的声音、混乱奔走的人群,其实,他都还记得。
即使那时候他不过十二岁,但这已经是个能记住很多事情的年纪了,不能再回到幼儿的时候,要的就保留,不要的就尘封在大脑的角落里。
把眼睛曝露在他的视线下,会不安,连他宛如烈酒般的怨恨都掩盖不去。
毕竟,那是挖去他族人眼珠的仇人哪,仇恨,不会使人刚强,只会更软弱而已。
……
安静的,旋律坐在副驾驶座,仔细聆听后座两人的心跳,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惧。
文艺青年般的男子沉稳的心跳声始终如一,像沙子缓缓流过瓶锥,没有丝毫动摇,提到死亡的时候,他的心跳才出现了变化,暗暗加快了撞击的速度。
若说恐惧是摇动的沙铃,撞击的声音虚无不定,那兴奋就是声音紧绷的小鼓,打击的声音乾净俐落。
这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形成的乐曲在她耳边迴响着,太令人不安了,她从没听过的心跳声,像是从地狱最深处发出的共鸣,刺耳的冲击她的耳膜。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酷拉皮卡,浑然不察自己伙伴的异状,库洛洛只是抿唇,眼神冷漠的盯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在想什么呢,不知道。
用猎人执照百度了一下酷拉皮卡订的飞行船号码,我裹着外套,在冷冽的风雨里等待他们的到来,活像被拋弃的小媳妇。
这种吃力不讨好、爱护和平拯救地球的工作,这年头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肯做阿,呿。
万一搞个不好,幻影旅团跟酷拉皮卡打起来,啧啧,烽火连三月不是没有可能。
左等右等,我等到花儿都谢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我连想打电话催人的冲动都有了。
已经九点多了,肚子的生理时钟也叫了,逼不得已,我只好回飞行场的商店买个红豆面包加一瓶热牛奶,日本刑警跟监的时候,都这样子吃的。
雨渐渐小了,留下更多的,是萧索。
在后机场啃完了面包,我一小口一小口吸着牛奶,边走回等待的地方,远远,就看见了三个身影互相对峙。
咚───,的一声,我的牛奶罐掉在地上,不过没关係,幸好我刚刚就把最后一口喝完了。
牛奶罐落在水漥里,在这沉默的氛围里,这声音显得特别清晰,他们瞬间都看向了我,而我,总是在还没预备好的情况下就得面对我不想面对的事情。
“……没想到,是真的……”
酷拉皮卡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口的复杂,见到我除了惊讶,还有的便是苦笑。
库洛洛呢,完全是『我早知道会这样』,相当老神在在,他的接受度很广,明明知道我很多时候的反应是多么的不合常理,但他从来都不道破。
应该,是在等我坦白什么吧,他似乎早已猜出个大概了。
“你……不是应该在基地吗?信长说是全员到齐。”
派克脸上沾满了雨水,眼角显示了她的疲惫,突然的,我在想,那些雨水,会不会有些是她的眼泪?
她那把银色手枪对准了我,我不想闪躲,也不惊讶,在派克心里,最重要的是幻影旅团,是团长。
“等等,派克,先别开枪,把东西给他。”
锁鍊束缚了库洛洛,但那帝王风范,仍然是骄傲的散发,丝毫受不到锁链半点影响。
说实在,即使再磨练个几年,我还是不认为酷拉皮卡会赢,一开始,输在起跑点上就很难追上来了,何况跟他一起跑的人是库洛洛。
一声不响,派克从套装口袋扔了东西给我,一枚蜘蛛特有的硬币。
选择的时候,来临了,即将终止原地踏步的场面。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如果不能做出决定,就丢硬币,对吧?顺序都记好了么?”
没有人回答,害我好像个神经病似的对着空气喊话。
把硬币往上拋,它在空中俐落画了一道弧线,落到手上,我的手掌把答案覆盖了起来。
“正面。”
“背面。”
第一道声音是库洛洛的,第二道则是酷拉皮卡的。
……
亲爱的你是咱旅团的第十四号团员么?怎么第一玩就那么上手了?
我用手掌感觉着硬币的纹路,啊,真不讨喜的一个答案哪。
第76章幕间剧×天使×花儿都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