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不到,阮家的女儿竟也会吟诗!”楚青语挑挑眉,缓缓的说。
阮小喜有刹那间的恍惚,随即应道:“我哪里会吟什么诗,不过是见到此情此景,偶然想到前人的诗作罢了。”
“在我面前,夫人就不必过谦了,只是素来听闻阮家家境贫寒,阮家的老爷夫人目不识丁,倒还要请人教女儿识文断字,真是个少见的开明父母呀!”楚青语斜睨着眼,目光在阮小喜的脸上闪烁不定,那话中竟似是另有深意。
阮小喜心中微惊,她原是借着阮家女儿的身份嫁入楚家,一个农家的女儿平日里能糊口已属不易,怎么可能还会吟诗呢?她暗骂自己太过冒失了,到如今也只能掩饰着说:“小喜家中贫寒,原是没有钱去读书的,只是小喜的父母膝下唯有我这一女,难免放任了些,所以,我偶尔去邻家的学堂去偷听几句,他们倒也不曾责骂,所以才记得几句诗,倒叫夫君见笑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原本还想与夫人诗文应和,以解这久病郁闷之气,看来,我是要失望了。”楚青语说完,低下头,躬身去扶被树枝压倒的蔷薇花枝,只是那树干粗大,又有许多杂乱的闹枝,他却又不想让蔷薇花败落,弄来弄去,竟是弄得一头大汗,阮小喜连忙上去帮忙。
“小喜虽然不能与夫君诗文相和,但所幸有些蛮力,身子骨也强壮,日后像这些整理花枝的事,交给小喜去做便是。”
楚青语直起身来,抹了把汗,寻一块青石坐了下来,微眯着眼看阮小喜在那里忙活,一身红衣的阮小喜有着无法言说的美丽,竟似与这浓烈的蔷薇花要融为一体,他看了许久,也未移开目光,阮小喜只觉遍体生热,脸上更是红得发烫,她自出娘胎,何时被男子这样大刺刺直勾勾的瞧过,便是白沙,见到她时也不过是轻浅一笑,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当下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说:“青语少爷,看什么这么入神呀?”
楚青语仍是痴痴看着,并不回答,阮小喜心下赦然,原来人家并不是在看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她自嘲的笑笑,又叫了声:“少爷?”
楚青语如梦初醒一般回了神,见阮小喜在那厢笑得灿烂,便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呀,只是见少爷一直对着蔷薇花发痴,是想起什么了吗?”阮小喜问。
楚青语摇头,面色却更阴郁了些,他没有回答阮小喜的话,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昨夜的风,太大了,差点把我的这片蔷薇园毁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但惜花之意却是流露无疑,阮小喜也就顺着他的往下说,“少爷这话说得不对,蔷薇可是极泼辣极坚韧的一种花,别说只是一场风,就算是一场大火将她们尽数烧了去,到了明天春天,那花茎处依然会长出新的叶子来,依然会开成现在的这番模样。”
楚青语盯住她,半晌,问:“会吗?”
“当然会呀。”阮小喜使劲的点头。
楚青语倏地笑了一下,但那笑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没等阮小喜看到他笑起来的模样,那嘴角早已又耷拉下来。
“你终归是不懂,那场风到底有多大。”楚青语轻轻的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阮小喜再也应不下去,眼前的男人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极为怪异的表情,像是伤感,却更像是在怨恨着什么,他口里说的是风,可是,阮小喜却觉得,他说的是别的什么,她想起昨晚玉袖的自缢,心下也陡然沉重下来。
正沉默间,忽见园门外又走来一个女子,跟玉姝的打扮差不多,都是一色的湖蓝色罗裙,见到楚青语便盈盈拜倒,说:“少爷,老夫人让奴婢来告诉一声,请少爷少夫人吃了早饭后去正厅奉茶。”
“知道了,你先去吧。”楚青语说。
那女子看了阮小喜一眼,又拜了一拜,这才去了。
楚青语也转身便往园外走,阮小喜和玉姝在后面跟着,回了喜房,又有一个丫头迎了上来,欢欢喜喜的叫:“少爷,你回来了,奴婢刚端了早饭来,您快吃吧。”
那丫头也不过二十岁上下,腰肢纤细,杏眼含娇,倒是比眉清目秀的玉姝又多出几分风流之态来,她见到阮小喜,脸上刹那间没了笑容,只是对着她简单的福了一福,便拉住楚青语的衣袖,一起向西厢房走去。
玉姝见她走远,便在她背后吹胡子瞪眼,“这个死玉宁,仗着少爷对她好,如今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见到少夫人,竟然还这个样子,她那一双眼里,就只有一个青语少爷!”
阮小喜倒也不恼,只是微笑说:“那个玉袖呢,是不是也很喜欢少爷?”
听到玉袖两个字,玉姝没来由的抖了一下,四处看了看,附在楚青语耳边说:“婢子怀疑,玉袖是被玉宁杀死的。”
阮小喜吓了一跳,“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嫉妒呀,”玉姝有些口无遮拦,“少夫人你初来乍到,不知道玉袖姐姐是少爷最中意的人,之前一直在少爷身边服侍着,可是不知怎么的,竟叫二夫人要了去,换了玉宁来,一脸的狐媚子相,哪如玉袖姐姐那样端庄温柔。”
“你家主子,不是有病吗?怎么还这样招人喜欢?”阮小喜小心的问。
“他是有病,可也是主子不是?哪怕去做了主子的侍妾,也强过做奴才不是?”玉姝越发口直心快。
“我听说,玉袖也想做少爷的侍妾,但是,老夫人不同意?”
“这个?没听说过呀?少夫人是听谁说的?”玉姝微有些惊讶。
“啊,我也就是听到了这么一句,至于是谁,昨晚黑灯瞎火的,我也没看清。”阮小喜打着哈哈说。
“没看清的人不要乱说,没听清的话,也不要乱说。”一句冷恻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阮小喜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又是一个女人,看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冰冷素白一张脸,倒也有几分姿色,只是面无表情,让人望而生畏。
“奴婢见过四夫人。”玉姝见了那个女人,突然慌乱起来。
四夫人?阮小喜忙垂首行礼,“小喜见过四娘。”
第4章百丈蔷薇枝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