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铺天盖地。
那一抹白光瞬间冲破了夜间的黑暗,带着更加森寒的杀意,不可一世。
而在此之前。
月生几人心中因担忧妖人的行踪,并没有注意到胡三二人。
但就在这时,李猛忽然大叫了起来,从湖边伴随着寒风滚滚传来求救声,月生几人心头一跳,还以为是妖人出现了。
几人相继将目光投去,定睛一看,又是一怔,却见两人也并无何异样,气氛虽是有些不同,但与先前情况大致相同,见状,几人面面相觑。
众人之中,只有许凌一个人看得明明白白,他神色复杂,沉默着,却没有点明几人。
但不过片刻,异变突生。随着胡三手中亮起一道狰狞寒光,月生几人的视线纷纷被吸引了过去,眼瞳顿时一缩,细看之下,却见他手中拿着一微微发光的朦胧物体,就连黑夜都无法掩盖的凶光闪闪生辉。
许凌肩头微微一动,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一步,紧接着又被他给强行止住了。
众人中,他修为最高,目光最毒,映入眼帘的正是一柄锋利的匕首。
胡三握着匕首,大吼着壮胆,向着地上的李猛扑去。李猛先是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急忙扭动着身子向后滚去,惊慌失措。
可惜他身体受制,饶是他心惊肉跳,用尽了全力滚动着,只是胡三的速度更快,迈了两大步便追上了他,胡三脸色恐怖,如失去了理智一般,大吼道:“李猛,这是你逼我的!”
说着,他再也不多加犹豫地举起匕首,向着地上无力抵抗的李猛刺去,只不过他看似下了决心要杀李猛,但他的心中却是激荡的很,以至于身子微微颤抖,双手更是抖动不停。
他的脸色一片铁青,这一刀下去,从今往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手上多了一条冤魂的他,将来的结局又会是如何,恶有恶报?
一瞬间,胡三的心中有些迷茫,不知所措,但他的双手中的匕首,依旧是势如破竹地刺了下去。他平日里在钧天城恶名昭彰,欺压他人,看起来虽是穷凶极恶,但他也并未真正杀过人,也不敢去杀,凶狠尚有不足,还不到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境地。
想来也是,人命关天,谁能做到草芥人命,杀人如蓺?即便他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李猛,但这是他第一次行此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即便是不为人知的,即便是非要为之,但他依旧有些恐慌,有些害怕。
只是看着手中匕首一寸寸地接近、脚下这个手足无措被吓呆了的人,不可否认的,他的骨子深处泛起了一股诡异的兴奋,对见血的渴望。
在这一刻,胡三的脑中一片空白。
李猛呆住了,他的双眼中,尽是那锐利且又快速接近的匕首,犹如地狱而来勾魂的使者,死亡,势不可挡地向着自己吞噬而来,他被吓得毛骨悚然。
时间,似乎都停了一下。
人在将死之时,那须弥之间会想些什么?
寒光在黑夜中闪烁,那嗜血的光芒,摄人心魄。
李猛甚至都忘了大声呼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呼吸,也在这一刻猛地一窒。
黑夜中,胡三的面容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李猛记得他的样子,记得他的声音,即便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他的目光,深深怨毒地望着胡三。
他的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了一个可笑真实的念头:我要死了吗……
“砰。”心脏,在惊愕之中忽然一跳。
如有感应一般,天地似要给他一个机会,又或者,无情的上苍也在为胡三罪不可赦的恶行发怒,为他手中高高举起、缓缓落下的匕首而感到震惊。
黑沉的天际,那浩浩荡荡压向大地的黑云,这如被黑暗吞噬了毫无一点光芒的天地,第一次闪起了光。
一道惊世雷霆,在云端乍然惊现。
整个天地,蓦然大亮。
胡三的身子轻轻一抖,这是多么熟悉的雷啊,多么熟悉的夜啊。
只是少了雨罢了。
那一年,他孤苦伶仃,身单力薄,留下了永生铭记的痛苦。
如今,他依旧孜然一身,但却握有他人的生杀之权!
只是,只是,过去为何不能重新来过,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那时候能给他一柄匕首!
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会重新来过,他的人生,是否也会因此而改变?
谱写命运的那只至高神笔,是否会为他抹去曾经痛苦的一切?
雷光中,他将李猛的神色尽收在眼中,但是他自己的面容,在背对苍天之下,依旧是朦朦胧胧,如置身于黑暗之中。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那雨夜中,那小庙内的汉子,就躺在他的脚下。
这是,回到过去了吗?
这是上天在给他机会吗?要让他多年以来受到的无数苦难,要让他越积越浓的恨意,尽数释放给汉子吗?
胡三前所未有地兴奋,他疯狂大叫着,紧握着手中匕首,带着多年以来的怨气,用尽了全身力气,灌输在匕首上蓦然挥下。
他的双手,不再颤抖,是那般的坚定有力。
李猛圆睁着双眼,眼珠上密密麻麻遍布着血丝,他将胡三朦胧的身影,深深刻在了眼中。
死后,他不愿往生,他要化为最为可怕的厉鬼,去报复胡三,不死不休。
这股恨意,在他的身心内接连不断地咆哮着。
在这一刻,浑然不觉的,两个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地疯狂之中。
雷霆万钧,煌煌天威。
就在这刹那之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雷光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姗姗来迟的巨大雷鸣!
“轰隆!”
天震地骇,那位于中心处的云,在这天威之下,不堪地翻涌了起来。震耳欲聋的音浪,带动着顺势而来的黑云,向着整片天地间扩散而去。
风卷残云,大地都似乎抖动了起来,苍穹之下,世间一片寂静,没人胆敢去挑战天威,没人胆敢对其不敬。
瞬息即到的雷鸣,响彻在月生几人耳畔,他们的脑海中嗡嗡作响,急忙运起了灵气,才堪堪抵消。
至于胡三与李猛两个凡人,初听雷鸣,犹如置身其中,惊雷近在耳畔,他们两人的脑海中,顿时“轰”的一阵天翻地覆,头都有些晕眩了起来。
于此同时,月生几人借着先前那蓦然一闪的雷光,终是看清了胡三手中所持为何物,纷纷心头一跳。颜雨蝶乃是几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子,虽是身怀高深修为,但仍旧免不了女子与生俱来的天性。
她看着那逐渐下落的匕首,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脸色一变,顿时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住手。”
身旁的月生几人,齐齐变色,为之愕然。
她这一声,被及时而来的雷鸣淹没在了其中,但胡三却是一个激灵,他隐约间听到了那惊怒交加的女子声音。随着那雷鸣,在他脑海中瞬间被放大了数倍,隆隆作响,他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抖,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向着周遭怒吼道:“是谁!”
异变之下,他的心头狂跳,脸上逐渐有慌乱之色,双目直直地看着来时方向,只是他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
西村湖畔,又一次恢复了寂静,黑暗蔓延在周遭。胡三脸色惊疑不定,目光转来转去,他深知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刚才那一声,绝对不是错觉。他心慌意乱,心中越加的不安,只觉得黑暗中,有那么几双冰冷的目光正在凝视着他。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厄运又要降临到他的头上,就在刚才全神贯注对付李猛的他,被这一惊,身上已是出了一层冷汗,脸色发白身体无力,如劫后余生一般,以至于他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死亡的阴影,意料之外的消失无影,从命悬一线中,从回天乏术,恍惚间似看到了地狱黄泉的大门缓缓打开,即将步入其中的刹那,忽然从必死中被拉了回来,忽然幸运地活了下来,又会是怎样的感觉?
李猛紧绷的心神瞬间松了下来,他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似溺水中忽然闻到了空气,他艰难地大口呼吸着,身子微微抽搐。
忽然,他的呼吸又是一窒,眼角余光中,那一抹将他逼向死亡的寒光,是什么?
他怔了一下,随即转头,那不远处的,闪闪发光的匕首,他的眼珠,从愕然之色逐渐被狂喜所取代,似乎,似乎看到了它沾染着温暖的、腥臭血液。
身体内,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在流动,驱使着他,迷惑着他,他感受到了力量在恢复,疼痛、屈辱、恨意,一瞬间化为了无数野兽在他脑海中咆哮,他的呼吸,又一次急促了起来。
胡三还未能从惊慌之中回过神来,也没有发现李猛的异常,他看着前方的一片黑暗,向前走了两步,大声怒吼道:“是谁,是谁藏在那里,给我出来,快给我出来!”
他的双目发红,七上八下的情绪濒临崩溃,他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发出了愤怒连连地质问。
寒风呼啸。
许凌神色复杂,无喜无忧,他沉默了半响,轻叹了一声,但似乎并没有气恼颜雨蝶的意思,隐约间反而松了口气。
他回过头来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走吧,我们出去见见他吧。”说罢,他率先向着胡三二人走去。
月生几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相继跟了上去。
但是颜雨蝶却僵在了原地,刚才意气用事之下她惊呼了一声,看起来虽是起到了奇效,救了李猛一命,可同时又坏了几人今夜的大事,说不定更会因此而前功尽弃。她本是聪慧之人,一想便想到了关键,当下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失落。
她看着许凌逐渐远去宽厚的背影,欲言又止。
翎鳯走了两步,却不见她跟上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黑夜中,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带着丝忧愁,不久前的温声细语,那淡淡的幽香,犹在心头。翎鳯的心中一颤,他转念一想,目中带着几许温柔,微笑道:“走吧,你及时救了他一命,也就给这恶人一次见救命恩人的机会吧。”
颜雨蝶怔了一下,继而嫣然一笑,即便是在黑夜中,依旧是那般楚楚动人。她岂会不明白这打趣话乃是在安慰自己,只是她断然没想到翎鳯会有那么好心,她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道:“谢谢你……”
说罢,她收起心思,缓缓跟上了许凌几人的脚步。
翎鳯惊愕了一下,他看着那惊艳美貌的年轻少女,从他的身前经过,寒风吹来,拂动着她乌黑的发丝,带起了淡淡的幽香,直入心头。
莫名其妙,他忽然觉得这黑沉的夜,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压抑。
隐隐中,是一种异样的美妙,他为之痴迷,他英俊的脸色,红了那么一下。
半响,他才回过神来,跟在了那白衣少女的身后,深邃漆黑的眼瞳中,是逐渐在他心头出现的那一道白色的倩丽身影。
第52章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