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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佳人何方

北二巷位於灵宝阁不远处,有一栋枣红色古意盎然地四层楼阁,名曰悦来酒楼,楼主周永国乃金光洞的外门弟子,修仙的本事不怎麼样,但经营手腕却是个中翘楚,短短十年就把悦来酒楼从默默无闻,打造成一等一的顶级酒楼,在登州地界极富盛名。
楼内大厨、二厨曾经担任大燕御厨,均领有特级厨师臂章,善於烹飪各种灵兽料理,仙道十门不少修士特地大老远赶到赤玉城,就為了品嚐他俩的拿手名菜。
这日,隆冬大雪纷飞,家家户户都不敢出门,惟独悦来酒楼仍然是高朋满座,候补待位的顾客依旧是排起一长串长龙。
四层楼三十九个厢房全数爆满,唯独一个空著,但无人敢扯起店小二的衣领,狂喷口水要求开放,因為厢房外头掛著一只小牌,上写赤金二字。
赤金,这两个字,放在修真界,只不过是个微乎其微的小角色,但若是加上城主府护军处大军长这九个字,就算是仙道十门的金丹长老,也要略略地恭敬一些,因為他背后代表著天一门,代表著盛秋雨。
突然,楼梯间传来一阵沉稳地脚步声,赤金领著一行人走上了四楼。
著轻便服装的赤金,状似凡间狂放瀟洒的游侠,后头跟著四个人,西午、辛练、章予及叶琛。
赤金稍稍回头朗声道:“嘿,好不容易五个人都没轮到月值,今儿个一定要不醉不休呀。”
后头的眾人均是满脸欣喜。
店小二立即招呼上菜,赤金四人尚未进入厢房,梨黄大桌上就摆满三十道珍贵可口的佳餚,桌旁码放二十坛沉香醉。
店小二恭敬道:“大军长,菜色已上齐,若有需要小的,劳烦告知一声。”
赤金不耐烦地挥挥手,店小二领著五个伙计退下四楼。
五人一走进厢房,立即张起一道隔音罩,将外界的吵杂声隔绝在外。
章予有些惊讶地左顾右盼,心想悦来酒楼这等服务,真是让人觉得尊贵非凡。
辛练脱下厚重的狼皮大氅,笑道:“裡头居然还有法阵运转,真是够豪气的。”
赤金笑道:“四楼属於贵宾专区,每一包厢开厢费是中品灵石五块,当然要有对等的服务价值。”
章予一听到开厢费,差点没吞了舌头。
西午完全不搭理眾人,冷冷地坐了下来,拿起酒杯就喝。
叶琛笑道:“西兄,怎麼闷闷不乐?”
章予及辛练嘴角扯了扯,拉了椅子坐下。
西午无奈地抬头看了叶琛一眼,又低头喝著闷酒。
赤金朗声笑道:“嘿,素闻西大爷一心追求练丹大道,今日怎会為情所困呀?!”
眾人一听差点笑翻。
西午更加地埋著头。
叶琛觉得平时的他就很阴沉,现在一张脸更加阴冷,让人心头一股寒意。
辛练小声在叶琛耳边说道:“前些日子,南海灵霄宫不是来了几个女修,西大爷看上其中一个俏佳人,叫作陈圆圆的。”
叶琛立即忆起,原本迎仙楼是用来迎接盛秋雨的到来,没想到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一句公务繁忙、不克到访,作為未来老丈人的杜宇中差点没气歪,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心血捣弄出这个玩意儿,但紧接而来的赔礼立即让杜宇中乐翻了,盛秋雨这廝居然随手一挥,赐下了两枚筑基丹,杜宇中立即颠头颠脑闭关修练去。
另一头,盛秋雨也没忘记杜灵儿,送上一大堆珍贵礼物,譬如拳头大的蓝海珍珠、血燕窝、金狐毛衣,其中最為珍贵的是一只储物鐲及四品灵器—彩云天衣。所有人对其出手之阔绰而惊讶不已,直说盛秋雨真乃仙上之仙、龙中之龙,纷纷对杜灵儿的光明前景不断地羡慕嫉妒。
眾人原以為迎仙楼就这麼荒废了,却迎来另一位贵宾,天道十门之一南海灵霄宫,五英之首—洛英华,她还带来了三位嫡传弟子,杜灵儿十分聪明,立即借花献佛地将迎仙楼用来接待洛英华,大大地博得她的欢心,洛英华原本只是公务需求前往燕京,应杜大娘极力邀请,顺道绕过来赤玉城,却没想到城主府竟然以最高等级的礼节款待她,她芳心大悦,破例收杜灵儿為嫡传弟子,并送她一柄珍贵的三品法宝—幻蜃剑。
而西午喜欢的陈圆圆,就是洛英华最疼爱的大弟子。
他点了点头,确实是个艳光四射的绝色尤物。
“老西,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人家可是大门派的嫡传弟子,焉会看上我们这种小地方的打工仔。”赤金嘴角扯扯,没心肝地劝解西午。
这句话彷彿就像锤子般,狠狠敲在叶琛的心头,『是呀,我的情况何尝不是如此,小姐要嫁的是天一门未来的掌门人,哪会再把一丁点的注意力,放在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身上。』
辛练看到叶琛眼底闪过一抹落寞,体贴地递上一杯酒,道:“大哥,想什麼?今朝有酒今朝醉呀!”
叶琛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呛带酸的酒味落下喉间,彷彿就像他未开始就已结束的单恋。
五人不断地敬酒、倒酒、劝酒及喝酒。
“咦,三毛子怎麼慌慌张张、冒冒失失的呀?”章予看著窗外叫道。
眾人扭头一看,只见底下一个矮小的身影,不断地向过往人群低头问话,有时还被莽撞的人给推倒在地。
“我去看看。”叶琛话一讲,人已落在雪地上。
西午看了看三毛子,脸上满是鄙夷,冷笑道:“哼,赤哥,上次我说的凡人,就是这个臭小子,為了他,居然赔上桂师兄的大好前程,真不知道他脑袋是想什麼?”
辛练一听此话,登时两眼瞪大,大手一拍,骂道:“西午,你说什麼?再说一遍?”
西午连看都不看辛练一眼,允自继续讥道:“有些人靠著攀附关係,就自以為是个爷了,却没想到只是沐猴而冠罢了。”
辛练二话不说,拔出九环金刀砍向西午,愣是被赤金一掌拍落在地,紧接著一脚踹翻。
“辛副军长,你可知以下犯上,该当何罪?”赤金寒著张脸,瞪著地上的辛练。
章予呆坐在一旁,手足无措,他不知该帮哪一方?
辛练红著眼睛,咬咬牙关,小声道:“属…属下知罪,请大军长处罚。”
他立即趴跪在地,两眼直视赤金。
赤金扭头白了西午一眼,回头对著辛练道:“才喝了些狗尿,就满口喷粪,给老子滚回家去,下次你再胆敢拔刀,我会立即砍下你的脑袋。”
辛练知道这是赤金的回护之情,他感动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灰溜溜地离开厢房。
章予见辛练走了,无奈地耸耸肩,肉疼地站起身来走出厢房。
赤金嘆口气,没好气道:“老西,好好一个聚会,全被你搞砸了。”
西午冷笑一声,道:“哼,我就看不起这种凡人,一心只想攀附仙人,却不思进取、靠一己之力量,你看,我师兄就是被这种傢伙给骗了,才落得这种下场,那个小叶子也是,你等著看,没多久他也会走上同样的路。”
赤金挑挑眉,走到窗边,看著底下叶琛一行人,冷笑一声,小声道:“或许吧?!
不过那又与我何干,只要不碍著我往上爬就好。”
西午沉默半晌,惨笑一声问:“赤哥,你觉得我跟陈圆圆真的没希望吗?”
赤金闻言,笑开一张大脸,扭头开始他对於女人的长篇大论,再不理会其他人事物。
底下的叶琛一脸愁苦地看著三毛子。
“我找湘湘已经三天了,就是找不著,天气那麼冷,她病成这样,能上哪去?”
三毛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道。
“该…该不会去找金不换报仇了?”三毛子突然害怕地问。
叶琛意识到可能性不低,但為了让三毛子安心,有些勉强道:“赤玉城到靖远城那麼远,凭她一个凡人,不可能到得了,更何况她现在根本连走都不能走。”
三毛子一听,放心地鬆了口气,但仍然茫茫不知所措。
“要不要找武爷帮忙注意一下?”不知何时,辛练已站在旁边。
“咦,你们怎麼下来了?”叶琛疑问道。
章予一张老脸难看得很,正要开口解释原由,被辛练用眼神制止,随意讲个理由瞒混过去。
“三哥说得对,武爷肯定有办法的。”三毛子的表情好些道。
“刚好前阵子武爷过来赤玉城,学习仙兽坊的营运,留了几张传讯灵符,我这就知会他一声。”叶琛从怀裡掏出一张杏黄色的灵符,上头绘有犬神两个字,这是犬神宗内部专门的传讯灵符。
叶琛以神识在灵符上留言,灵力点燃,一道黄光射向西方天空。
“四弟,先别担心,靖远城那边有武爷,赤玉城这边我们一起找,只要她还没走远,就可以找得到。”辛练微笑道。
三毛子点点头,脸上的焦急未减一分。
四个人分头寻找任湘湘的下落。
初春的天气仍然有些微寒,但勉强加件薄长衣,就能够保暖,再也不用厚实的棉袄。
屋簷上的还有些残雪,但大部份都已化成水,点点滴滴落在地上。
家家户户开始筹备过年,脸上俱是喜悦。
唯独叶府裡的一行人。
半个月过去,任湘湘依然不见踪影,彷彿像是故意躲起来一样。
大老远赶来的武普,此时淡漠地站在小院裡。
面对著焦急的三毛子及叶琛,一旁的辛练则是寒著张脸。
“我已命紫金獒发动召集令,全徐州地界的犬类,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盯死金不换。”武普淡漠中带点无奈道:“金不换那廝一天拉五次屎,放四次尿,一餐吃三碗饭,晚上睡两个女人,我都清清楚楚,问题是…”
“问题是你还是没找到弟妹呀。”辛练不悦地大叫。
武普一听,狠狠地瞪了辛练一眼,随即有些丧气,接著道:“登州地界所有犬类全数出动,每一分每一寸土地都搜查过,仍然毫无音讯,就好像…”
“好像人间蒸发,对吧?!”三毛子若有所思道。
武普重重点头。
四人对看,默不出声。
叶琛忽然转头看著三毛子,认真问:“四弟,你可以再讲一次当天的情况吗?”
三毛子点点头,清清喉咙道:“那天我人在中厅看诊,贾大婶在后头烧菜,旺财在前院整理药材,突然听到一声闷雷,我下意识地看看天空,对旺财讲要把晒好的药材收进屋裡,免得淋湿了,那时旺财告诉我,东房上空有道光,一下子就消失了,我就骂他眼睛花了,继续低头看诊,到休息时间,我就起身进屋去看湘湘身体有没有好些?她就不见了,整个房子都翻遍了,愣是没她的人。”
武普一听,脸上阴晴不定。
叶琛拍拍额头,疑问道:“整件事最奇怪的地方,就是雷声及一道光,我苦思许久,还是认為弟妹应该是被某位大能以法宝摄走。”
三毛子一听,脸都青了,暗想:『该不会又為了沧澜仙府那鬼东西吧?!』
武普嘴角扯了扯,小声道:“若真是如此,那就大事不妙了。”
一旁沉默不语的辛练咂咂嘴,道:“大哥的推测可能性很高,但我有另一个想法。”
眾人齐看向辛练。
辛练笑了下,道:“我在想,弟妹应该是飞升了?!”
武普噗嗤一声,猛翻白眼。
叶琛及三毛子无奈地摇摇头,叶琛解释道:“三弟,什麼是仙?消遥自在,力量不可猜测,创新世界,扭转法则,无所不能,这就是仙。从古迄今,修仙者眾,飞仙者寡,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简单?!”
辛练听了,稍稍扁了扁嘴,仍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样子。
三毛子苦著脸,小声道:“这半个月来,苦了两位哥哥及武爷,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们下去,就此打住吧。”
辛练吃了一惊,问:“难道你要放弃了?”
三毛子苦笑一下,只见他嘴裡牙齿少了几颗,乍看之下还有些滑稽。
他垂著稀疏的眉头,道:“就算让我花上一辈子时间,我也不会放弃,只是不想再劳烦你们,毕竟大家都有要忙的事务,而且医馆那边又不能歇业太久,病人们等不了,所以我打算一边开诊一边自己继续找。”
叶琛本来要开口劝他接受帮忙,突然他傻住了。
他的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决定想法就会坚定不移的认真脸庞。
叶琛暗想:“单凭四弟对於事物执著的态度,我就输他太多,如果我拥有他百万分之一的傻劲,就不会只对杜灵儿单相思了。”
他有黯然地苦笑一下。
辛练拍拍三毛子的肩道:“我知道你放不下弟妹,更加放不下登州的贫寒百姓,但凡事悠著点,别把自己的小命拼掉了。”
三毛子报以感激的笑。
叶琛深知三毛子的个性,也就不再勉强。
此时他突然想到,激动道:“我们找了那麼久,还有个地方漏掉了!”
眾人咦的一声,连忙齐问。
叶琛沉思半晌道:“鬼哭森!”
武普一听,眼角抽动道:“嗯,很有可能,登州眾犬的消息中,完全没有有关鬼哭森,牠们十分害怕裡头的兇恶灵兽,这是一个可以突破的地方。”
三毛子及辛练有些胆怯地对看,那可是绝大兇地。
叶琛抿了下嘴巴,道:“小姐定时都会进鬼哭森修练,届时我会请求跟西兄调换,陪同进去,顺便帮忙找一下弟妹。”
辛练突然想到,问:“大哥会不会有危险?你不是说万兽门那两个王八蛋在找你麻烦。”
叶琛一笑道:“嘿,前些日子还在城裡撞见,那两个王八蛋只敢拿兇狠的眼神瞪我,不敢有所作為,放心,如今我已是凝脉期初品,再加上大军长,他们是绝对不敢的,就算真发生事情,立即对空发射穿云箭,护军处立即会派兵支援,你们大可安心。”
眾人齐点头。
四人又谈了两个时辰后才解散。
三毛子及武普一同走出叶府,一路上两个人沉默不语。
“三…三毛子,过些日子我就要返回万兽门了。”武普小声道。
三毛子疑问地看著武普。
“仙药阁一战,我完全没有帮到忙,却成為了最大的受益者,让我好生抱歉。”
武普有些尷尬道:“原本羽仙门是徐州第二大势力,却因為文锡晨的贪婪,引来灭门之祸,犬神宗得以取而代之,再加上靖远城的仙兽坊生意好到爆棚,宗主大喜,上表老祖陈述我的数件大功,得到老祖的嘉许,破例让我成為筑基期前就能够拜入老祖门下习艺,这是相当难而可贵的机会。”
三毛子嘴角扯了扯,笑道:“这是件好事,你何必一副难过样。”
武普停下脚步,对著三毛子跪了下来。
吓得三毛子连忙跳开。
“自那天起,我的心就饱受折磨,无时无刻都在懊恼自己為什麼不站出来,替你扛上一刀,我们是多少年的好朋友?!偏偏却是相识不深的桂爷及小叶子去挡,这对我武普来讲,真的是比死还痛苦,所以我在此立下血誓,今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我武普二话不说,拿命去换你一条命。”武普严肃道。
三毛子落下眼泪,深深吸了口气,将武普拉起来,俩人重重抱了一下。
武普偷偷拭去眼角的泪,从百宝袋掏出三张青色符令塞进三毛子的手裡,道:“这是五阶御兽符,你就拿去用,不够再同我要。”
三毛子不太清楚五阶御兽符的价值,点了点头,随手就收进怀裡,若是被章予看到,他肯定疯狂地指著三毛子的头,狂骂他是败家子。
“弟妹的事,我会交待下去,登州、徐州两地的犬类仍然会继续搜索,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立即通知小叶子,放心,老天爷不会亏待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更何况你救了那麼多百姓,光是积累的阴德就够你下辈子当个燕王。”武普调侃道。
三毛子翻翻白眼,苦笑道:“那我寧可拿燕王换湘湘。”
武普拍了拍三毛子的肩膀,叫出紫金獒,跨上正要飞离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听到个传闻,真假难辨,你听听就算了。”武普道:“传闻桂爷跟王六加入一支千餘人的队伍,进入修罗域寻宝去了。”
三毛子皱起稀疏的眉头,满脸尽是担心。
武普笑了下道:“这纯粹是传闻,别往心裡去,修罗域可是异常兇险的大绝地,他们俩个怎会拿命开玩笑,肯定是在游山玩水。”
武普向三毛子挥了挥手,道:“放心吧,三毛子,走了!”
紫金獒轻轻跃起,一道紫色光虹射向西方天空。
只留下沉默不语的三毛子,眼底尽是无限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