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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雏

好天气维持不了几日,又开始铺天盖地砸落巴掌大的雪片。
雪灾的消息不断地从登州各地传到赤玉州裡的人们耳中,但就像一枚小石头丢入水塘,激点微弱的涟漪,很快就恢復平静。
有句残酷的话是这样讲,『寧可当富人家的狗,也不愿意当穷人家的小孩。』
而这就是赤玉城的现实写照,窝在东西两巷的贫民们,寧可活生生地饿死或冻死在不知名的胡同裡,也不愿意离开赤玉城堂堂正正、挺起脊樑骨做人。
因為他们知道,离开杜屠夫的独裁统治,迎来的只有无止尽的黑暗,谁也不能保管一整年辛苦栽种的田稼,会不会毁於寇骨族的战马蹄下;谁也不能保管辛苦拉拔大的儿女,会不会死於蛮子手上的狼刀或是成為他马鞍袋裡的战备军粮(肉人)
所以他们垂下眼睛、弯曲腰桿,当隻悲微的螻蚁,任由上位者的欺侮霸辱。
反观南北二巷的官员、富商,日日笙歌、纸醉金迷,随便一个商行老闆后院扔出来的剩菜剩饭,多得可以养活东巷一条胡同的穷人,但他寧可喂狗,因為人不如狗。
两极化的社会结构承顶著金字塔顶端的修士,他们自詡為神仙,站立在云端上,俯视芸芸眾生,他的一想一念可以左右无数凡人的人生,要其生就生,要其死就死,半点不由凡人。
叶琛身处在这个疯狂变态的世界,他所能做的,只有保护好自己的尊长、朋友,其餘的他只能麻木地视若无睹,难道他是个坏人?不,他仅仅只是比凡人强上一点的“普通人”罢了,仙人救世只存在乡野传闻中,在现实中,仙人只要不為凡人带来灾祸,这已是天大的福份。
这日,叶琛担忧老白头感染风寒,特别託人弄了个小法阵,把整座院子搞得像是春天一样。
院子旁的梧桐树,毫不客气地抽了新芽,树下的小花小草长得绿意盎然,偶然还有些蜜蜂蝴蝶穿梭。
站在小院子裡的老白头看得可乐呵,直说是夺天地之变化的仙术。
左邻右舍的街坊眾人个个都是露出羡慕地妒嫉表情,心裡都在想,自家的小孩怎一点仙缘都没有?要不我也能威风威风。
“小叶子,这法阵维持要不少灵石吧?有钱也不是这样的烧的呀。”老白头突然醒悟这层道理,转头叨唸著叶琛。
叶琛抱著臂,轻笑道:“呵,白叔,这不算什麼。城裡的大户人家或是官宦人家全都流行这玩意儿,这小法阵位阶不高,仅需一块下品灵石就可维持百日,这点灵石我还有。”老白头吐了吐舌头,这一千两银子无声无息地就烧光了,这还说没什麼?!
张口还要再唸,转念又想,如今叶琛乃实打的仙人,几块灵石当然算不了什麼,也就乖乖闭嘴,反正这是孝顺的表现,也就不好再责难。
“叶三,把门口那只箱子抬过来。”叶琛指示年轻人叶三道。
叶三立即将沉重的木箱拖了过来。
“这…这是什麼?”老白头疑问道。
叶琛一脸高深莫测的打开木箱,一只巧夺天工的玉椅映入眼帘。
“这…?”老白头问。
“嘿,白叔这才算是好东西,前些日子我在九羊山探到一条温玉石脉,特别挑选其中最為精纯的部份,取出来託人雕成这只玉椅,玉可以养神辟邪、温润肉身,白叔你没事就多坐几下,可以保你长命百岁、永不生病。”叶琛笑道。
老白头摸著玉椅,眼眶泛红,直道:“这太珍贵了,我可消受不起呀。”
叶琛将玉椅抬起,轻鬆地拿到老白头房裡放著,头也不回道:“只要你能够活得开心自在,什麼都值得的。”
老白头老心安慰地直点头。
老白头年过半百,还膝下无子,这叶琛等同他的儿子一样,叶琛同样像儿子一样孝顺他。
“对了,过几日我要到徐州靖远去考探矿师,跟白叔您说一声。”叶琛道。
老白头点了点道:“嘿,多用点心在上头,真考到探矿师,那可是了不起的成就耶,登州地盘上能够掛探矿师招牌的,三根指头都嫌太,到时候杜屠夫不眼巴巴地跑来求你,兴许天一门还会召你入门。”
叶琛一听,脸上笑意中有些苦楚,道:“我考探矿师,不為什麼,只為了自己,是想证明自己有多少斤两,至於杜屠夫及天一门,我寧可敬而远之。”
老白头看出他的难处,是呀,天一门逼死他的父亲叶当,这杀父之仇尚未了结,怎可能厚著脸皮去為其卖命,他苦著脸直抱歉。
叶琛笑道:“白叔,别放在心上,这是我想不开罢了,对了,我离开的时期,我已知会辛子或季留没事就来这转转,白叔有什麼事就吩咐他俩办。”
老白头偏头一笑道:“叶三就很好使唤了,他们俩个也挺忙的,不要再麻烦人家,听说辛子最近在物色一房媳妇,你都老大不小了,这婚姻大事乃是…”
叶琛一听老白头又要开始疲劳轰炸,马上丢出破山剑,脚踏一道白光就射往天空,动作有多快就有多快。
“唉,每次听到要娶媳妇,就给我飞走,你不快给我娶房媳妇,生几个胖娃儿,我怎麼向叶二哥交待呀。”老白头一脸哀怨地看著天空大喊。
一个弹指时间,叶琛就化為满天白雪中的一个小点。
老白头咬咬牙,犹胜深宫怨妇般的死瞪著天空。
一旁的叶三忍著笑意,安慰老白头道:“少爷年纪尚轻,玩性太盛,还不想安定吧?!”
老白头回头瞪了叶三一眼,骂道:“整天修仙修仙,修仙有比生孩子重要吗?”
叶三听到差点没笑翻,道理是这样讲的吗?
“先贤大哲常说,不孝有三、无后无大,老叶家只剩小叶子这根苗,不多娶几房媳妇,生他的百八十个胖小子,我怎麼对我叶二哥交待?”老白头激动地红了眼。
叶三翻了翻白眼,把少爷当种猪吗?
叶三手一摊,无奈道:“难道硬绑著他去洞房?少爷的本事那麼高,我可不会被他随手拍死。”
老白头沉思半晌,自言自语道:“这可不行,趁小叶子去靖远,我把辛子及季练这两个小子抓来,好好地思想再教育,非逼得他们劝劝小叶子。”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站在小院裡大眼瞪小眼。
叶三突然灵光一现,一脸戒慎小心的左顾右盼许久,才小声在老白头耳边讲话。
“你说小叶子是隻雏?”老白头高八度的怪叫一句。
叶三连忙捂住老白头的嘴,急道:“老爷!老爷!小声点,被少爷知道,我连尸体都不全了。”
老白头硬是掰开叶三的手,冷哼一声道:“哼,怎麼可能?想当年我跟叶二哥毛都没长齐就开始流连花街,江湖上尊称双枪大侠,小叶子是叶二哥的血脉,怎会如此不中用?!”
叶三两手抱头蹲在地上,一脸焦急地直看天空,深怕叶琛气得给他来个法术,活生生把他给灭了。
“切,怕什麼?小叶子不是那麼肚量小的人,不过……你的话倒无不可能,看来收山多年的我,為了小叶子,势必要重出江湖了。”老白头凝视远方,意气风发地模样,还颇有几分指挥山河的气势魄力。
叶三听到,立即朝老白头淫笑一下,道:“嘿,老爷!这我可以替您老探探路,这辛苦活小的甘愿做、欢喜受。”
老白头迈开大步给叶三一个爆粟,笑骂道:“你这条小淫虫,乾脆说帮我上算了,儘想些下流事,我可是宝刀未老,这种事是要亲力亲為的。”
他说完,一脸缅怀过去的迷离感。
半刻后,突然觉得自己太下流,马上换上副道貌岸然样,清清喉咙吩咐道:“咳,你…你就给我弄壶黄酒跟几盘小菜,我去房裡参详参详。”
说完,淡漠地背著手缓步走向房间。
“得令!”叶三满脸笑意起身到厨房去準备。
远远躲在天上的叶琛,把老白头及叶三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还真的想给叶三来一记痛快的。
“居然说爷是隻雏,活得不耐烦了呀。”叶琛杀气瀰漫地道。
念头一转,深深嘆了口气,他远远眺望鬼哭森,满脑子当日女修的倩影。
自打那天起,女修曼妙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叶琛幼小脆弱的心灵,好几次他想去鬼哭森,寻觅佳人踪影,被章予不解风情地狠泼冷水。
因為章予深信,万兽门那两个王八蛋肯定守在赤玉城周边,只要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随即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因為秽土转生大法可是逆天的仙术,任谁都想抢到手的,要不是他生性懒散,禁不起大门派的森严戒规,早就跑去天一门或是朝阳宗去献宝,最起码换个内门弟子来当。
“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呀?!”叶琛像斗败公鸡般垂下头,哀声嘆气道。
“只要让我顺利冲等,老子第一件事是立马灭了那两个王八蛋,他们不知道妨碍别人的感情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吗?”叶琛站在破山剑上,双拳紧握地大吼大叫。
情绪发洩一番后,头摇了摇,愁眉不展的嘆道:“还是避避风头吧,要不然会被白叔唸上四五个时辰,连神仙都受不了。”
脚尖朝季留家方面虚点,一道白光射去。
三日后,叶琛同老白头、季留叔、辛练道别,不顾章予一再的警告,趁著大雪纷飞的夜色正浓,悄悄地离开赤玉城。
面对死亡的恐惧,他依然选择坚定自己的想法,或许这就是他的不凡之处。
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全被杨吕两人瞧在眼底。
有如两具雪人般的杨吕二人,狠狠地骂了几句脏话,抖落全身上下的积雪。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给老子等到这小鬼出城了。”吕橙咬牙切齿道。
“让我兄弟俩吃了大半年的风沙跟雨雪,我发誓不把他折磨到连他娘都不认得,我就不叫杨雄。”杨雄眼露杀意地抓著飞剑冷道。
“别讲那麼多,逮住他,再让他跑了,风长老会把我们丢到蠆盆喂蛇。”吕橙害怕道。
杨雄一个箭步,踏著飞剑射向叶琛远遁的身影,“马的,我要活扒了他的皮。”
一手抓向灵兽袋,蓄势待发。
篤然,一道巨大灵压盖向杨吕二人。
杨雄一个失神,像沙包一样跌落雪地。
吕橙惊恐地左顾右盼,一股冷彻骨髓的寒意袭上心头,“金丹老祖?”两人齐叫,对视一眼,立即急速遁离。
两人离去不久,一团黑影慢慢地浮出雪地,黑影露出半个脑袋。
居然是夺宝散修—土行旦,他脸带寒霜地瞪著杨吕离去的方向。
“哼,要不是我顾忌引来天一门的金丹长老,老夫随手就灭了你这两隻小虫。”土行旦阴阳怪气道。
“杜宇中这廝的确有称霸登州三十年的本事,居然可以弄来金丹期长老坐镇,对我的计划执行带来极大的变数,不过这碧玉莲子我势在必得,只不过让他多活上些时日罢了。”土行旦不顾大雪砸在他头顶,一双黄浊的眼睛瞇了瞇道。
他半颗脑袋灵活地在雪地转个方向,一脸疑惑地远眺叶琛远颺的方位,“这小子打算去哪?”
沉默半晌,露出个可怕的笑容道:“嘿,这小子挺合老夫胃口,反正时间还早,就跟过去瞧瞧。”
打出一个法诀,半颗脑袋又缩回地底。
比地龙钻地速度再快上万倍地沉到地下数十万引的地层,紧随叶琛的身影不急不徐地移动。
在地下三十尺移动的叶琛不知道,他刚刚逃过一次死劫,还寡廉鲜耻地讚美自己聪明绝顶,骗过万兽门那两个阴魂不散的王八蛋,他心想自己拿小命当赌注,拼上一次就赌自己能够拿下探矿师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