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仍是山……你的心法既是在有情与无情之间转化印证,那待你回到有情心境时,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白梅抬头望向贾赛,眼神清澈空灵,再无半丝情感,平静说道:“这样于我无损,但对重感情的你却是有害。还不明白吗?曾经拥有,何苦执著?十二因缘,终须解脱。人道过度徘徊,牵连太深,只会耽误追寻天道之机,该放下时便应放下才是。美人百年成枯骨,皮相由来一场空。你若爱我,还请看破肉身,了断情欲,直视本心。”
看着伊人态度丕变,贾赛痛心泣血,只觉喉咙像吞下火炭,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费尽力气才嘶哑道:“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有缘自会相见。我也要离开南门市场,赴观渡学府迎回虚怀若鼓,至四灵夜市处理妓家奴部死灰复燃的问题,之后将与吴尚瑶进行艺上对决。你可要当心吴尚瑶了。她为了弥补心法破绽,在决斗前必想尽办法杀你。”
琴声渐渺,一如感情之逝。吹皱的春水已然平波,再无半点恋旧的涟漪。贾赛失魂落魄,泪水浸湿衣衫,步履飘如风中草,浑浑噩噩地走出了南门市场。至此,他总算明白了林柳记忆资料库中所录--莲尊听到医王提出血佛禅辩时是什么感受,也终于体会到自家宗门“舍生”名号由来。痴汉悲极反笑,笑自己哪有什么资格教训马里爱?原来自己才是需要乞情的人。
其思绪紊乱,意态癫狂,痴心与苦心皆旺盛暴涨;面浮紫脉,七孔溢气,显然已至走火入魔的临界点。而他对外浑无所觉,跌跌撞撞闯入青红僻巷,竟将自己推向新的危机。
僻巷书报摊中,一名瘦骨嶙峋的鹤发老道执卷抚鬓,傲然独立。其白眉紧蹙额上硃砂,鹰隼般的锐眼彷彿能射透灵魂,高颧峻颔,不怒而威;见贾赛前来,立即甩长袖,振鹤氅,冷喝道:“来者可是人帮赵云?”
“是。”心思不在现实的贾赛随口应答,却误触对方设下的言灵陷阱。只见鹤发老道手中画卷猛然开展,绕着贾赛旋飞,将之卷入了水墨画境中。
面对危机,贾赛终于恢复禅心,摆脱了走火入魔的险境。其脑中急搜林柳记忆资料库,识出自己着了何人之道。来者乃是当代化羽仙宗宗主--独步天下鹤鸡群,也是兽门的创派元老之一。昔年兽神四海邀化羽仙宗、瀛洲忍派、黑沼巫教首脑共参上古奇书《山海经》,并将三派驭兽手法融会贯通,创立兽门。眼前这名鹤鸡群遂成了门内禽系一脉的祖师,更一手打造出蓝鸟劲有力、神鵰艾福好两大暗黑鬼畜。他本人极好面子,当年争夺道界共主时曾被武月天削了脸皮,便扬言武月天一日不亡,化羽仙宗就一日不归道界;观其今日再出,料想已做好了重整道界的准备。
其施展的洞天墨宝略施浅绛,元气淋漓,笔法严谨,布局雄奇。景写高山飞瀑,雾遮两岸隐山径,下有板桥、竹棚、采莲舟,上方则有龙飞凤舞的题画诗,落款处盖了一枚“白云堂”白文印,可知是渡海三家之黄君璧手笔。贾赛跌落于画心松林间,只感此洞天别有灵氛,虽仍可动用五行造化之力,却无法感受到青红巷的地气;纵有无穷妙景可观,但危机亦接踵而来。
松林中跑出成群黑羊,后方跟着一名骑猪牧童;竹棚里栖着铁公鸡与九头雉鸡,正嗑着瓜子悠闲泡茶;板桥上白发悍妇把玩着脊骨弯刀,虎视眈眈地瞪着贾赛;河边采莲舟倚着一位抱瓮醉酒的胖老翁,瞇眼钓鱼,不知是睡是醒。这四方已成掎角之势,锁住贾赛所有退路。而画境外,独步天下鹤鸡群维持洞天墨宝的封印之力,一边御风疾行,欲将贾赛带回老巢审讯。
这场精心策画的内外交逼围捕之局,正是针对九如圣功而来,毕竟屁眼狐狸的命灯已灭,四海的长生大计已禁不起更多损失。如果不是半途杀出个天竺麦可,兽神甚至要亲自捉人,眼下也只好由他最疼爱的义子代为主持。
其义子名为钟恶病,正是那名骑猪牧童。他虽为天生白子,却在驭兽上有着优异资赋,仅十三岁稚龄便自创《百兽狂想曲》,能驭使门内所有猛兽;惟骄傲自满过头,又常仗势欺人,才初出江湖便已结下百千仇家,故四海才要派两名创派元老随侍在侧以防万一。
第328回洞天墨宝